生而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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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44章

    这座庄园实在是极不寻常。

    无处不在的窥伺, 总是从四处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响动,以及深深的违和感。

    瓦沙克作为魔界的数位大公之一,他自然有自己的房产,甚至有不止一座的宫殿。

    魔界的魔族有的惯会享受, 他们将自己的宫殿打造得金碧辉煌。有的性情古怪, 殿宇阴森、诡异、猎奇的风格也有很多。

    但是, 这座庄园跟那些都不一样——

    它就像是一个臃肿、糜烂的怪物, 却偏偏想要将自己粉饰得十分“正常”, 这种奇异的扭曲感,像被切碎又重新缝补拼接的玩偶。

    越是正常的景象, 越让人打心底感到悚然。

    尤其是这种“伪装”其实还并不太完美——

    “大公!”长着小翅膀的球形使魔,发出一声小小的尖叫,炮弹一样冲进了瓦沙克的怀里。

    然而高位恶魔结实如大理石的胸膛, 让小使魔的脑壳嗡了一下,晕乎乎地跌了下去, 摔在了瓦沙克的袍角下。

    瓦沙克来不及接住对方, 死死地盯着那一处发出响动的房间。

    随后,在所有魔紧绷的表情中, 那扇门“砰”地一下打开了。

    巨大的八角琉璃吊灯悬在上方, 将房间内的长桌照亮。

    长桌上摆放着数不清的美食, 盛放食物的金器在灯光下流转着光辉,透明的高脚杯里倒满了散着香气的酒液, 形如玫瑰的花朵装点在桌角。

    房间内的光芒立即照亮了晦暗走廊中众人的脸,食物的香味若有似无地飘过来,简直让人食指大动。

    “叮铃——”

    房间内站着一名厨师打扮的男“人”, 他轻轻摇响手中的铃铛, 另一手托着一个金色的合盖托盘。

    “晚餐时间到了。”厨师长彬彬有礼地抚上胸口, 略一躬身,“要点菜吗?”

    他顿了顿,嘴角裂开一个诡异的弧度,“食材、由你们提供好了……”

    “!”瓦沙克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电光石火地闪过了两个字。

    ——大罪。

    随后,一道身影从瓦沙克旁边走了出去——那是他的一名部下。

    那名部下双目恍惚,完全没听见瓦沙克发出的呼喊般,直愣愣地朝那灯火辉煌的房间内走去。

    短短的一秒内,瓦沙克没有犹豫,直接一手刀将神色恍惚的部下抽晕。同时,瓦沙克飞快又恭敬地将房门“砰”地关上,一气呵成,“对不起打扰了!”

    在房门关上的最后一秒,瓦沙克透过门缝看见厨师长站在那里。

    厨师长似乎有些遗憾地看着他们,房间内所有的菜肴忽然失重般被掀飞出来,餐刀飞到半空中,酒液泼洒出去,悬浮在空气里,犹如一颗颗晶莹的玛瑙。

    镜头在这一秒被无限拉长,像被定格一般。

    而那一颗颗玛瑙中,忽地浮现出一只只猩红的眼珠子,直直地对上了瓦沙克最后的目光。

    无数细碎的呓语,从那一只只眼睛里传来——

    [为什么不留下来……]

    [来吧,吃掉我们,与我们永远融为一体……]

    直到房门最后彻底合上,瓦沙克站在那里,手上提着昏迷的部下,只觉得后背一片汗湿,被穿过走廊的风吹得有些冷。

    “大公阁下……”另几名部下露出劫后余生的惊惧,吞了吞刚才被“美食”诱惑而流下的津液,“刚刚、那是……”

    他们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状态有多么不对劲,那一刻——他们只有要把目之所及的一切,全部“吃掉”的冲动,以及肚子里永远也填不饱的饥饿感。

    “恶魔的力量来自于‘**’,越强大的**,产生的魔力越强。”

    瓦沙克把昏迷的部下扔给其他人,顺手捞起脚边瘫软的毛球,头也不回地往走廊深处继续走。

    “力量、金钱、权势、美貌……换句话说,我们是**的奴仆,受一切**的驱使。而稍微强大一些的恶魔,会注意不让自己在其中迷失,这个阶段,他们学会了控制自己的**,将其更多地内化为自身的力量。”

    “但是……”

    瓦沙克的声音稍微低沉,他的面容隐匿在走廊投下的阴影里,看不分明。

    瓦沙克道:“我听说,在更加久远的时代,魔族最初的始祖族群——被誉为深渊魔种的存在,他们跟我们完全不同。”

    “哪里不同?”部下们摆出了侧耳倾听的姿态,纷纷屏住了呼吸。

    这种远古秘闻,基本上都只有高位恶魔才知晓,像他们这样的普通魔一般是很难接触到的。

    瓦沙克一字一句道:“他们是一切**的主人。”

    在如今的魔族还在为了力量,屈从于自己一个人的**下苦苦沉沦的时候,绝不会知晓,过去的始祖魔族究竟有多么辉煌!

    瓦沙克:“他们将一切**,按照源头划分为七个大罪。他们完全掌控了这世间生灵的贪嗔痴怒,可以肆意地操控、夺取、放大世人的**,就像刚刚那个房间。”

    他深呼了一口气,“如果我没有猜错,那是“暴食”的力量。”

    部下们安静了一会儿,他们浅薄的认知,并不足以让他们想到那究竟是何等不可思议的伟力。

    片刻后,才有部下转动了下僵硬的眼珠,缓缓道:“深渊是所有魔族的神,祂拥有这种力量并不奇怪。”

    瓦沙克点了点头,却道:“但祂本可以不这么做。”

    还是那句话,深渊要杀死他们太简单了,没必要特意用这种不熟悉的曲折方式。

    瓦沙克的嘴里轻轻溢出一丝叹息,“深渊在故意模仿过去的深渊魔种……”他顿了顿, “祂一定很思念他们。”

    思念那些已经消逝的,神最深爱的种群。

    这时,一名部下不由问道:“那么,那些深渊魔种都是什么模样的?他们的外形也跟现在的魔们不同吗?”

    部下想象不到那份力量的浩瀚,于是试图从最肤浅的外表去理解那些伟大的存在。

    瓦沙克回忆了一下那些古老卷轴的描述,与此同时,他的衣袍下窜出来一根纤细的长尾。

    那是他自己的尾巴,是长而利落的黑色,他甩了甩上面细小的绒毛,脸上的神情稍微松快了一点,“据我所知,深渊魔种并没有太过明显的外在特征,但是当他们使用力量的时候……”

    部下们正急等着后面的内容,但瓦沙克的话语却忽然顿住。

    他们不明所以地,顺着瓦沙克滞住的目光看去,然后就看见了一幅画——

    那幅巨大的画以金色的画框装裱,精致地高挂在走廊分岔路口正对的墙壁上。

    那是完全不同于一路走来,只看得见黑雾的画中风景。

    画中的少年容色惊人,正手持权杖坐在王座上,神情睥睨地俯瞰着他们。

    ……

    安东已经从顶楼的画室,转移到了另一头的会客厅。

    厨师长轻轻叩响门扉,将泡好的香茶和饭后甜点,交给了一旁身着燕尾服的侍者。

    侍者熟练地用拿出一套精致的茶盏,轻轻替少年斟茶。热茶的香气很快随着飘起的白雾弥散开来,为宽阔的房间增添了一丝暖意。

    安东坐在会客厅中央的长椅上,吹了吹茶,余光瞥向一脸温和憨笑的厨师长,“你的事情办完了?”

    就在那群魔族进入庄园后,原本在他旁边的众“人”,除了女仆长以外,都暂时向他告退了。

    安东大概猜得到他们都是去找那群魔族“玩”了。

    厨师长憨厚地点了点头,“帮您校验一下玩伴的水准。”他说着,露出有点苦恼的神情,“可惜他们似乎不太愿意尝试我的新菜。”

    安东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眸中似乎划过了一丝无奈。

    随后,离开了一会儿的佣人团也回来了。

    佣人们乖乖地向安东行了礼,然后站成两排侍候到他身边,领头的一名佣人向兼职大管家的女仆长报告:“报告女仆长,候选者残余数量为三。”

    女仆长点了点头,但有些不满地说道:“你们放出了地下室的残次品。”

    佣人有些无辜地眨了眨眼,“是他们自己闯进去的女仆长,我们已经有意将他们往楼上引导了,但他们似乎觉得应该反其道而行。”

    就像是爬塔小游戏一样,引导nc都告诉他们通关的地方在最顶层了,但随着每一层的难度稍微增大了那么“亿点点”。

    于是,就有聪明的魔提出,他们是不是应该反而往更简单的楼下去。

    然后,就“非常幸运”地触发了隐藏关卡!

    安东若有所思地问道:“这座庄园还有地下?”他之前逛的时候,倒没有注意到。

    女仆长原本严厉的神情,在转向少年的瞬间,立即变得无比温柔,“哦,那不重要。那里都是未完工的区域,堆放一些建筑内的‘废弃材料’的地方。”

    例如一些组装失败的“人形”,一些缝好后因为奇形怪状而被丢弃的“玩偶”,想要做成可爱小狗,却莫名其妙多了几个脑袋、还会喷火的“小宠物”……

    还有一些打算制造成物品,但是捏外形的时候出了点问题,后期干脆赋予了一缕意识,负责在地下室帮忙修补那些“人形”,看能不能抢救一些。

    而统帅这一切的,则是庄园的“医生”。

    “哎呀,说起来,您还没有见过医生呢!”女仆长说道,“因为地下室的‘病患’太多了,所以医生一直在帮忙治疗。”

    比如多出来的脑袋、嘴巴,密密麻麻的眼睛、触手……手术一场接一场。

    “原本是打算作为儿科医生使用的,但不知不觉就变成‘整形科’了呢……不过这样也好。”女仆长怜爱地望着安东,“我希望您永远都不需要传召医生,因为生病会不舒服,而在我们的照顾下,绝对不会让您有丝毫不适的!”

    说完,女仆长的嘴巴微微裂开,语气依稀有点幸灾乐祸,“医生本来就足够忙了,那些不长眼的家伙居然还去打扰人家工作,真是过分啊。”

    安东不由同情了那些魔族一秒,但他倒不担心对方会寄。

    因为女仆长十分有分寸地说过——只是挑选适合人选的资格赛,不会让外来者的灵魂污染这片土地。毕竟真有魔死在这里,打扫起来很麻烦的!祂的宝贝怎么能够住在死过人的地方!?

    接下来,就是耐心的等待时间。

    安东喝着热腾腾的茶,享受着侍者贴身的按摩服务。

    “您觉得这样的力道合适吗?”身着燕尾服的侍者轻轻地用手按揉少年的太阳穴。

    侍者的五指修长白皙,穿梭在少年柔软的发丝间。侍者望着那如子夜般纯黑的发丝,感受着指尖微凉又柔顺的触感,双眼不知不觉浮现上了一抹愉悦与沉醉。

    他的人格塑造为“侍奉与欢愉”,只要能够服侍眼前的少年,让对方感到快乐,他就可以得到百倍于此的快乐反馈。

    安东点了点头,但还是想说:眼保健操,其实他自己也可以做的。

    随后,离开的教师,护卫,清洁工等等其他“人”,也跟着回来了。他们依次汇报着候选人的残余数量——

    在清洁工将员工服下掏出的柴刀等武器塞回体内以后,安东听见了最后的那句:“仅余下一位。”

    侍者善解人意地停下了按摩的手,而安东也跟着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向了会客厅大门的方向。

    他听见了缓慢接近的、沉重而狼狈的脚步声。

    安东看了眼身后微笑的女仆长,后者会意地颔首道:“打开大门。”

    随着这一句话,两名侍者走过去。

    他们一人拉住大门背后的一个门把手,从两侧缓缓拉动——

    “吱呀——”

    在门扉厚重而低沉的响声里,会客厅开启。

    于是,安东就看见了一个“拖家带口”的男人。

    出现在眼前的魔族,已经维持不了体面的人形,他的长尾、魔角,都一一显露了出来。

    那纤长有力的尾巴,正捆着七八个陷入昏迷的其他魔,从力量的波动与服饰的高低位差异看,大约是他的同伴或部下。

    安东的目光扫过对方,随后注意到了一个圆滚滚的小东西,正眼泪汪汪地挂在男人衣服一根垂下的银链上。

    而在安东打量对方的时候,瓦沙克却被出现在面前的场景震住了。

    瓦沙克见到了那群“比恶魔还恐怖的魔鬼”——厨师长,教师,佣人,护卫……那些不久前给他们带来了深刻心理阴影的存在,几乎让他下意识地就想要拔腿先跑。

    这实在是之前一系列事情,给他所带来的条件性反射。

    他已然看清楚了,这个庄园里根本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全是惹不起的高危分子。之前不小心闯入地下室的场景,尚且历历在目,让他想起来就头皮发麻。

    而如今,原本挨个出现的危险存在,却齐齐聚集到这里!!!

    “大大大……大公呀!”球形使魔扑扇着两只小翅膀,发出了细细的尖叫。

    瓦沙克知道对方的意思,梦呓般发出了低语:“难道说,这条路也是错误的么……”

    地下室去不得,但谁能想到,原来最高层比地下室还要恐怖!!!

    这一路过量消耗的魔力,让瓦沙克有些精神恍惚。

    随后,他就听见了一个温和的声音:

    “一路走来辛苦了,要喝一杯茶吗。”

    陌生的、不属于他此前所听见的任何一道声音的响起,让瓦沙克的神志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晃了晃脑袋,这回,终于彻底看清楚了眼前的场景,注意到了刚才因巨大冲击而不曾察觉的细节。

    在这犹如关底boss开会一般的场景中,有一个格格不入的少年。

    之所以显得“格格不入”,是因为少年的容色优异太多,也是因为,在其他“人”都站着的此刻,唯独他坐在最中间的沙发上。

    少年姿态闲适,怡然自得,周身的气息异常放松。而那些在瓦沙克眼中的怪物们,就这样分布于他周身,犹如拱卫一般。

    ——他们是聚集在这个少年的周围。

    这个认知,让瓦沙克的心脏短暂停跳了一下。

    瓦沙克隐约觉得这个少年的模样熟悉,下一秒,他的瞳眸收缩了一下:是那幅画上的人!

    那幅……王座上的少年!

    女仆长的神色有些严厉,眯起一双眼睛,盯着那缀在银链上的小东西,“不是说只有一个了么。”

    被盯上的小使魔轻轻“嘤”了一声,埋着脑袋往瓦沙克的大衣里面钻,大大的眼珠子飙出水龙头般的眼泪,“呜呜呜,不要吃我,我只是个没有感情的挂件!”

    作为最后汇报的清洁工露出尴尬的神色,“这个……它说它只是个挂件。”

    瓦沙克一手按住扑腾的使魔,身上每一根神经都紧绷地望着这一切。

    不对劲。

    他的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那种最初进入庄园的诡异的违和感,又来了。

    瓦沙克见过这些“怪物”追杀他们的时候,是何等危险又疯狂的模样。

    扭曲,错乱,恐怖……

    然而现在——

    清洁工露出“工作失误”时不好意思的样子,厨师长一脸憨厚地扶了扶高高的厨师帽,教师在一旁善解人意地规劝,怒气冲冲的女仆长露出不赞同的苛刻模样。

    如此正常。

    ……如此诡异。

    坐在最中央的少年轻笑了一声,望着鬼哭狼嚎的小东西,他说:“不是挺可爱的吗。”

    少年的话音落下,原本还在争执的“人们”,顿时安静了下来。

    女仆长脸上的怒意顷刻消散,化为细雨般的温柔,轻声细语道:“竟然少爷这么说了,那就留下它吧。”

    说完,女仆长又略带深意地望了那小小的使魔一眼,“确实,很可爱。”

    原来这孩子喜欢这种小东西么,下次就照着这个捏吧。

    因为少年的一句话,整个会客厅再度回到了无比和谐的气氛里。

    祂们从四面八方簇拥着少年,注视着少年,站姿看似随意,却完美地挡住了每一个危险可能来临的角度,展现出压倒性的守护姿态。

    而除此以外,每个“人”都十分快乐,又十分普通的样子。

    或者说,祂们正是在特意塑造这种氛围。

    随后,安东向依旧站在门口的瓦沙克招了招手,“来我这里吧,你可以休息一下。没关系,现在大家都很友好的。”

    少年的声音轻快。

    而听见他话语的其他“人”,似乎是为了证明少年的话语,纷纷朝瓦沙克露出了一个和蔼可亲的微笑。

    安东指了指嘴角,“女仆长,线又裂开了哦。”

    瓦沙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下来的。

    他浑身僵硬,又有一种如坠梦里的不真实感。

    手中被塞进的热茶,给他冰凉的指尖带来了一点暖意。

    而这时,女仆长热情又有些迫不及待地说:“好啦,少爷,您的玩伴来啦!”

    其他“人”很有氛围感地热烈鼓掌,祝福道:“魔王棋!您可以让他陪您畅玩游戏了!”

    随后,瓦沙克就看到一个熟悉的棋盘,被教师缓缓摆放到了少年和他之间的桌子上。

    教师贴心地为他解释:“我们的少爷对这种棋盘很感兴趣,特意招募了阁下前来,想要阁下帮忙解读一下规则。”

    说完,教师又拿出了一个笔记,一脸认真严肃地坐在旁边的一个小椅子上。

    察觉到瓦沙克的视线,教师还朝他露出了一个温文尔雅、求知若渴的目光。

    “我也会认真学习的。”教师说,“等到学会了以后,”他有些期待地望向少年,“就让我陪少爷玩吧。”

    安东正在一一将棋子从盒子里放置到棋盘上,闻言不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瓦沙克注视着这“寻常”的一幕幕,终于意识到——

    深渊将这个少年放在这里,保护在这里,无所不用其极地使他获得幸福的成长环境。

    甚至不惜主动从外面抓来一位魔界大公,就仅仅是为了满足他玩游戏的要求!

    而同时,安东望着手中的三枚大公棋。

    “既然是叫做魔王棋,为什么最高的等阶只到[大公]呢?”

    只有三枚大公和以下部下的话,征战棋盘时,总觉得像是在替不知道谁守着一座孤城,缺少了那唯一的领袖,不免显得有点寂寞。

    瓦沙克下意识地喃喃:“因为魔界现在没有魔王,原本它被发明出来的时候,是有魔王一棋的,然而……”

    “我们觉得没有魔能够使役魔王,即使是棋盘上也不行。”

    安东轻“唔”了一声,“所以有使用魔王一棋的玩法,那么,还是变回这枚棋子吧,这样就更完整了。”

    少年俨然没有瓦沙克的那种心理包袱。

    少年对着虚空喊了一声,“母亲。”

    这一称呼让坐在对面的瓦沙克全身一震,像被彻底弄清醒了一般,霍然睁大了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而下一秒,虚空中缓缓飘出了两枚拟造好的棋子——

    头戴王冠的少年形象棋子,与那幅画上的一模一样。

    安东拿过来看了看,第一眼觉得别扭,第二眼就接受良好了。

    他把代表“魔王”的棋子放在自己这边一个,对方面前一个,然后弯起唇角,像是没有看见瓦沙克震惊的视线般,轻快道:“好了,我们开始下棋吧。”

    话音落下,巨大的棋盘虚影突然在四周张开。

    瓦沙克发现自己周围的环境变成了一片无垠的虚空,他与少年之间只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棋盘,上面的棋子变成了活物。

    使魔,贵公子,统领,子爵,伯爵,侯爵,将军,大公……

    全部已经就位了。

    而最后的那一枚棋子——

    瓦沙克发现少年正站在对面棋盘阵营的中心位置,那些实体化出魔族棋子环绕着他。

    少年惊讶了一瞬,便说道:“我喜欢这个游戏沙盘。”

    这是深渊用力量帮他构架的。

    与此同时,安东发现取代了魔王一棋位置的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变了。

    ——那是很符合“魔王”一位的服饰,与画中的自己有些相似。

    一顶金色的王冠戴在了他的头上,长长的红色披风一直拖到巨大的棋盘之上,毛茸茸的披风衣领拂过他的脸颊。

    各种金银饰物,红宝石,玛瑙,点缀在他的冠冕、领口、臂环上,随着少年的动作摇曳升辉。

    大约每个“母亲”都很喜欢打扮自己的孩子吧。

    安东有些无奈地想要扶一扶头上的王冠,却意识到手上沉沉的——好吧,权杖也有了。

    少年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手中的权杖。

    然而,对面瓦沙克的目光却集中到了对方抬起手的刹那,从袖口露出来的臂膀上——

    那里,少年露出的皮肤上,正浮现着绮丽的纹路,闪烁着淡淡的暗金色。

    就像是什么极度奥妙的法文,瓦沙克在看到的刹那便觉得双目刺痛,不得不连忙移开视线。

    然而,瓦沙克却顾不得自己痛到流泪的眼睛,因为他的思绪完全被另一个想法填满了:

    [那些深渊魔种都是什么模样的?他们的外形也跟现在的魔们不同吗?]

    那是不久前,他的部下曾经问过的问题。

    [深渊魔种并没有太过明显的外在特征,但是当他们使用力量的时候……]

    当时,他并没有来得及回答完。

    而现在,一个想法却充斥了他的脑海,铺天盖地般涌来——

    “当他们使用力量的时候,他们的身体上会显化出奇瑰的魔纹。那些魔纹是他们力量流淌过体表的象征,但是寻常人等无法直视,不可窥伺,因不可直面其伟力,因他们永远孤高。”

    瓦沙克一字一句,缓缓地喃喃。

    下一刻,他再去看那扶正了冠冕,手持权杖,红眸熠熠的少年时,眼中已然浮动起汹涌的情感。

    如同后裔朝见昔日的至高。

    ——如同魔族谒见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