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君身死道殒后[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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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经大条

    哗啦,湖面冲开几道水花。

    江荇之被钟酩揽着腰身浮上来,又一路带回了岸边。

    直到双脚踏上实地,钟酩这才放开他。两人浑身湿透,水珠落在在地面浸出深色的水痕。

    “怎么了,该不会是溺水了?”

    斐音几人围上来。他们看江荇之没入湖底好半晌没动静,又是被捞上来的,吓了一跳。

    江荇之别开头轻咳一声,“没有……”

    斐音松了口气,“那就好,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钟酩站在一边,被水打湿的脸透着冷艳。他用灵力把湿衣裳烘干,转头叫上江荇之,“先把身上弄干。”

    江荇之说,“还不至于受凉。”

    “不是这个问题……”钟酩压下口气,隐隐头痛。

    面前的人浑身还湿着,黑色的长发紧贴在肩背,和底下的靛蓝色交织在一起。肩平腰窄,线条流畅,是无论男女都会喜欢的类型。

    玉花宗三人还围着他在叽叽喳喳,尤其那个叫“林阔”的小青年,看了他几眼就涨红了脸别开视线。

    钟酩忍着头痛把江荇之从几人间拉出来,不露痕迹地挡在他跟前,“湿冷的你舒服?”

    “主要是显得水润有光泽。”

    “……”

    上方投来的视线如有实质,江荇之低头甩出一道灵力把身上烘干。

    斐音拉着他大师兄一只胳膊,脸上荡漾着“哎呀我懂~”

    他衣服是干了,但先前被肆藻划到的衣襟还开了道口,半隐不露。钟酩看了眼,又从储物袋里抽出披风哗啦就抖在了他身上,把人拢得严严实实,“先披着。”

    江荇之一边披一边问,“这是之前给我垫……”

    “江荇之。”

    “我是想说怪亲切的。”

    “呵呵。”

    重新整理好衣衫,江荇之找了地儿坐下。

    眼前的幽魄湖又恢复了宁静,没人能想象刚才在水下发生了什么。

    他早就好奇为什么箜玄秘境会在这种地方开启,还需要这么多天材地宝作为“祭品”,现在看来说不定和那株花有关。

    天地有灵,万物孕育于吞吸吐纳间。花开之日,或许就是秘境开启之时。

    “你在琢磨些什么?”钟酩在他身边坐下。

    江荇之莫名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种“不要轻举妄动”的警惕来,“我打算留下来多观察几天。”

    “我替你下去,你在上面等着。”

    “你又不懂这个。”

    “……”

    身上披着马甲就是有这种不便。钟酩折中道,“那我和你一道下去。”

    江荇之正要开口,刚才在湖底的记忆突然浮现在他脑海中——紧箍着他的触感好像还残留在身上,叫他微凉的皮肤都泛了热。

    他清清嗓子,“不用,我自己去。”

    说着还往旁边挪了挪。

    钟酩看着他,视线仿佛能将人洞穿,“我刚才搂着你,让你觉得不舒服了?”

    他就这么直白地把“搂着你”说出来,饶是脸皮厚如江荇之也被哽了一下,心头的那点不自然都被哽得冲淡。

    江荇之揉了揉心口,诚心发问,“你是不是神经大条?”

    世上好像是有这种人,世间万物在他眼中都别无二致。尤其如柏慕这般屹立于三界顶端的人,说不定看谁都像是在看地里的萝卜白菜。

    江荇之越想越有道理——

    指不定刚刚把他从湖底捞出来时,还觉得是抱了一团狂飞乱舞的海藻。

    钟酩眉峰一挑,熟悉的冷笑又挂上了嘴角,“……神经大条?”

    江荇之一顿点头。钟酩看他还裹在自己的披风里,露出一张勘破真相的脸,没忍住从胸腔里发出一声哼笑,

    “呵,也不知道是谁神经大条。”

    “什么?”

    钟酩跳过这个让他头疼的问题,“所以,你是不是不高兴。”

    “怎么会?”江荇之说。

    钟酩瞅了眼他挪开的那截距离。江荇之又欲盖弥彰地挪了点回去,“我又不是不识好歹。”

    他先前只是猝然惊慌,从没遇到过这种阵仗。毕竟他实力太强,一直习惯了被众人推到最前面,这还第一次有人这样强势地将他从危险前面拉开。

    旁边投来轻轻一瞥,“是吗?”

    “当然是。”江荇之摸着心口,“我用良心起誓。”

    钟酩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用不存在的东西发誓。

    ·

    事情说开,江荇之对待钟酩的态度又恢复如常。

    既然决定了要继续留下来观察几日,他第二天依旧准备下湖。

    钟酩跟在他身后,“这次不准乱来,否则……”

    否则什么,不言而喻。江荇之向人保证,“我知道。”

    看他二人站在湖边,斐音从另一头起身,“你们又要下去啦!”

    江荇之同他们点头示意了一下,林阔犹豫一二开口道,“要当心。”

    “放心,稳稳的。”

    斐音意味深长地看向林阔,传音道,“二师兄,你别是对江仙君有什么……”

    林阔生性腼腆,脸上一下涨红,“别胡说,这是单纯的憧憬!”

    这两人明显在偷偷传音,钟酩视线扫过去,也不知斐音说了什么,就看那名叫“林阔”的年轻人看了江荇之几眼,脸都红了。

    呵。钟酩冷冷地睨了一眼。

    见江荇之还在和那三名玉花宗弟子说话,他出声,“要不要办完欢送仪式再下去?”

    江荇之收回话头,腼腆道,“那怎么好意思?”

    言罢运转灵力跟上钟酩,心说这人还怪心急。

    第二次潜入湖心,比昨日要轻车熟路很多。

    两人很快靠近了湖底的肆藻群,大片肆藻疯狂涌动着朝他们包裹而来。钟酩拉着江荇之的手腕把人往背后一塞,比霜刀还要凌厉的气流便切断了袭来的触端。

    江荇之提醒,“小心别伤到根。”

    拉着他的手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江荇之也跟着停顿了一下。

    “……我是说它们的。”

    “不用特意补充。”

    触端节节斩落,两人靠得离湖底的花苞越来越近。江荇之看着前方那道宽阔的后背,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似曾相识的场景来——

    他很少有被别人挡在身后的时候,偶尔的那几次都是墟剑。去秘境的时候、取真火的时候、寻机缘的时候,明明上一刻两人还打得不可开交,下一刻墟剑就走在了他前面。

    不过按照他二人的关系,后者应当是出于竞争心理,不愿落于自己之后。

    “在想什么?”前面的人突然转过来。

    江荇之立马把翘起来的嘴角压下去,“没有,就是想到了一个人。”

    周围飞舞的肆藻轰然化作齑粉!

    握着他的手一下收紧,落下的声线好像比湖水还冷,“这会儿还有心思想别人?”

    “……”江荇之说,“不想了,专注,专心。”

    钟酩这才转了回去,只是握在他手腕上的力道并没有放松,透着浓浓的不爽。

    江荇之自知理亏地收敛了心思。也是,任谁在前面冲锋陷阵、身后的人还在心猿意马,都会心有不满。

    越是靠近湖心,肆藻活动越是频繁,水温果然也更为浸骨。

    钟酩停下来松开手,“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近处看看情况。”

    江荇之迟疑,“你知道要看些什么?”

    “要看什么你同我说,我都能记得住。”

    看他还想再争取,一只手就抬起来按住了他的后颈。在周围不断扭动着被削断重生的肆藻包围下,两人身侧像是穿过万千纷乱留下的一隅安稳地。

    “你若再像上次那样,劳心费力给你驱寒的还是我。”

    “……”

    山洞的那夜历历在目,江荇之作罢,“那你当心。”

    按在他颈后的手这才撤走。看着男人没入湖底的背影,江荇之下意识摸了摸刚刚被按住的地方——

    倒也不必用同样的姿势唤醒他的记忆。

    大乘巅峰的势力的确强横,钟酩没花多大力气就接近了那株花苞。

    江荇之在后面隔了段距离问他,“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适?”

    钟酩头也不回,“冷,冷得瑟瑟发抖。”

    江荇之脖子一缩:柏慕口中居然能蹦出“瑟瑟发抖”这个词。

    ……真有这么冷?还好没过去。

    湖底暗流汹涌,说不准有潜藏的危机,两人没多耽搁很快切入正题。

    江荇之原本还担心他们沟通不顺,但出乎意料对方配合得很好,好像理所当然地知道自己需要推算什么。

    没多久钟酩查探结束返身游了回来,“该回去了。”他说完探了把江荇之手上的温度,“又这么凉。”

    江荇之看他比自己还在意,“习惯就好。”

    钟酩眉心就皱了皱,“之后再想想办法。”

    江荇之莫名地看了他一眼:……想办法习惯吗?

    ·

    不多时二人浮出湖面回到岸边。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斐音几人没有大惊小怪,还接受良好地同他们打了个招呼,“上来啦~”

    她尾音带了个小波浪,像只在山谷里雀跃翱翔的小百灵。凭澜就带笑地看了自家小师妹一眼,两人又开始对视……气氛粉红粉红。

    江荇之,“……”

    热恋中的人都这样?

    他走到一旁坐下,又对着那团粉红泡泡长吁短叹了会儿,瞧见林阔在旁边单独待着,就叫人过来,“你是不是待得很无聊?”

    林阔几步小跑到江荇之跟前坐下,“不好意思打扰他们。”

    靠坐在江荇之另一边的钟酩目光移了过去。林阔顿时感觉身侧刮起了一阵凉飕飕的风,他疑惑地望了一圈四周山谷,搓了搓胳膊。

    江荇之没注意到面前的暗流涌动,他问,“那你还和你师兄妹一道下山考核?”

    林阔沮丧,“也不是我想,是师门安排的。”

    江荇之就暗自琢磨:看来以后自己的“归雪门”里要允许自由组合,才能充分关怀每位弟子的身心健康。

    顺着对方的话头 ,江荇之又问了几句有关玉花宗的情况。

    未涉及机密,林阔都老实地一一作答:

    说玉花宗立宗已久,门中分为术派与武派。他三人便是师承掌门师尊的术派,师叔则是武派掌教。

    玉花宗曾经也是上宗之一,后来渐渐式微,现在算是倒大不小的一个宗门。

    林阔讲得有条不紊,江荇之也时不时搭两句,整个过程算得上是相谈甚欢。

    ——除了在旁边一直不消停的某个男人。

    江荇之也不知道平时高贵冷艳的人今天是怎么了,一会儿来探他的手腕问“冷不冷”,一会儿又提溜着他的头发说“好像乱了”,整个人存在感直线上升。

    在对方第四次伸过手来时,江荇之终于忍不住转头看向他,“柏慕。”

    “嗯,什么?”

    钟酩靠在旁边,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似乎没觉得自己有哪点异常。

    江荇之细致地打量了他好几眼,忽然抓过他的手。

    “啪”一声,冷玉般的手握在那青筋交布的腕上,钟酩一下愣住,背后一僵。另一边林阔看着两人的姿势,一手攥在膝头没回过神。

    钟酩屏住呼吸,任江荇之探过自己微微加快的脉搏,“怎么了。”

    “嘘。”片刻,江荇之严肃地收回手,小心地觑向对方的脸色,“你坦白告诉我,刚刚下湖里是不是留下什么后遗症了?”

    这精神亢奋得,跟多动症似的。

    钟酩,“……”

    林阔,“……”

    钟酩深吸一口气抽回手,克制住上百年来的习惯没去拔自己的本命剑。他闭上双眼不欲再看到前者这副关怀的嘴脸,嘴皮子一动,“我要打坐了,别来闹我。”

    江荇之,“喔。”

    …

    钟酩不比江荇之,看上去就不好惹。是以在他打坐期间,林阔识时务地溜回了自家师门,和师兄妹一块儿安安静静地待着。

    只有江荇之依旧浑身散漫地靠坐在离钟酩很近的位置,拿了册话本出来翻。

    书页翻得“哗啦啦”直响,偶尔得趣还要发出几声飘然忘我的笑声,声音回荡在这空旷的山谷里,不绝于耳。

    看得玉花宗三人心惊胆战,生怕打坐的男人睁眼朝他发火。

    但钟酩没有发火,甚至周围的低气压还缓缓回升了。

    直到夜幕即将降临,他终于睁开眼睛。

    恰逢头顶的圆日被延绵的环山所吞没,那双漆黑的眼正对着晨昏交界的山巅,一抹灼目的金光在他睁眼的一瞬迸发而出——映着远山幽湖,竟令日月失辉。

    不远处旁观的玉花宗三人同时定在了原处。神魂都仿佛被这一眼所震慑,脑海里有片刻是空白的。

    视线中蓝色的身影一晃,遮挡了那抹金光。

    江荇之起身挡住了钟酩眼底泄露的那丝真元之力,以免背后三名小辈承受不住。

    钟酩重新一阖眼,眼底恢复如常。

    江荇之提醒,“公共场合。”

    钟酩目光越过他看了眼还傻站着的三人,“不会留下后遗症。”

    “但会留下心理阴影。”

    “……”钟酩说,“我下次注意。”

    玉花宗三人在江荇之的遮挡下缓过劲来,斐音还处于被一道目光威慑的震撼之中,拉着凭澜就跑过去。

    小铃铛一路叮叮当当晃过来,江荇之回头,“没事吧?”

    钟酩的视线跟过来,斐音立马审时度势一顿猛夸,“没有事!柏仙君太厉害了,江仙君你说是不是?”

    江荇之虽然不太懂她夸个人怎么还叫上自己,但还是配合地拍手夸赞,“真厉害,一眼定终身。”名副其实的。

    那道冷锐的视线转而柔和了许多。

    斐音:嘻嘻~她就知道。

    顺利地得到留在这里的许可后,斐音没忘了找过来的目的,她拉了拉大师兄示意他来开口。

    凭澜便行了一礼开口询问,“请问二位打算在此处待多久?”

    钟酩看向江荇之,显然是后者做主。江荇之就说,“大概五六日,你们急着要出去?”

    “五六日不急。”凭澜解释说,“我们是怕会待上十天半个月,心里没底。”

    江荇之问,“联系师门了吗?”

    凭澜摇头,“掌门师尊在闭关,所以这段时间都是师叔在掌事。现在传讯回去,恐怕是自投罗网。”

    江荇之,“等过几天我带你们出去,你们联系一下师门。”

    “为何?”凭澜几人相视一眼,“我们打算等师尊出关再回去。”

    “在外游荡也未必安全。”江荇之微微一笑,琥珀色的眼底光晕流转,宛如笼着一层佛光,“带上我,保平安。”

    对面:???

    钟酩传音,“你又想做什么?”

    江荇之遗憾,“还没想好怎么做。”

    钟酩,“……”意思就是已经提上了日程,至于方案,有待精雕细琢。

    玉花宗几人没在这里停留太久,斐音拽上两位师兄及时开溜。

    临走前她晃到一抹湛蓝,脚步一停看向钟酩腰间那枚月衔珠,“咦?柏仙君这玉佩真好看,也是蓝色的。”

    她说了个“也”,还有抹蓝在哪里不言而喻。

    钟酩难得开了金口,“嗯哼。”

    凭澜和林阔也一道看向他腰间那枚玉佩,但很快又被斐音推走,“我们回去修炼。”

    三人的背影吵吵闹闹回了另一头,江荇之和钟酩这方安静下来。

    江荇之感叹了一句,“年轻人就是有活力。”

    说完却没听钟酩应声。他转头看见后者正垂眼看向那枚月衔珠,“柏慕?”

    钟酩收回目光,又扫向他怀间,“你那枚呢?”

    江荇之摸着心口,“在我的良心上躺着,怎么了?”

    钟酩垂眼,“拿出来戴上吧。”

    江荇之不懂他突如其来的提议,“为什么?说好的财不外露。”

    钟酩说,“就是要露来看看。”

    他仗着脸皮厚不解释。江荇之便盯着那张毫无破绽的俊脸细细揣度,又将几名玉花宗弟子离开前的神色回味了一遍。

    半晌,他有些惊讶,“你不会是……”

    钟酩对上他微微睁大的眼,心跳陡然快了几拍。

    他想,若被江荇之察觉出了心意也好,便借此叫人重新对待他两人的关系。

    几息对视后,江荇之一手撑在地面倾身上前。

    两人距离拉近,头顶升起的一轮月下,钟酩低眼就能看见对方细长的睫毛,微启的唇。

    视线定住,他轻轻“嗯?”了一声。

    红唇启张,江荇之神秘兮兮,“你不会是故意露财,想考验他们的心性?”

    钟酩,“……”

    江荇之,“是不是?”

    钟酩一阵恼火,自暴自弃道,“是是,所以你赶紧拿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江荇之:瞧把你聪明的。

    钟酩:不及你,你打小就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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