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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回 双英齐集

    他怔然。此时此刻,两人之间相距仅有一步之遥,他无法避开她的视线,又见她如此言行,旋即会意。

    “你可是皇帝的女人,怎么会愿意跟我做这样的交易?”他不得不承认,她的条件实在是太过诱人了。毕竟他也是个青年男子,说一丁点儿都不动心怎么可能?虽然做杀手看似无情无义,然而又有谁明白他们这些人内心的孤寂和落寞?

    “任何事情,想要获得就要有付出。你遵守你的规矩我理解,但我也必须要保住我和我两个丫鬟的性命。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比生命更重要。所以,我为了它牺牲一下也没什么关系。更何况,这件事情,只有我们在场的四个人知道,对于其他人来讲,今夜之事根本就不存在。”她幽幽开口,一双黑眸在月光之下犹如一汪深邃的古井,看到的人就像着了魔似的非要跳下去探寻一番不可。

    “你真的……”他听得有些痴了,此时他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任务,禁不住抬起手搭在了她的肩头上。

    小夜二人看到这个情景,心中不知道已经紧张得大叫了好多次。但她们直到此刻才终于明白了玉禹卿此举的用意,所以她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最好的时机攻击。

    “你觉得如何?”玉禹卿微微乜了一眼自己的肩膀,也不反抗,只是轻轻问道。

    他忽然笑了笑反问道:“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玉禹卿柔声道:“怎么会呢?”身子朝前挪了挪,靠他更近了,馨香漫溢,让他心跳都在不由自主加快。

    然而就在此时,忽听一丝低微的清啸,一道寒光自下而上,插入他的胸口!

    但他毕竟是身经百战的杀手,反应岂能用“快”来形容?说时迟那时快,他瞬间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右手一翻,一把钳住她的手腕,拉到了自己面前。

    她不由一声痛呼,脸色刷地惨白!

    “你想偷袭我?”他双眸微眯,看见她手上那柄短小的匕首,嘴角泛起一抹嘲笑。

    她喟然长叹:原本这也是万般无奈之举,生死存亡之际,只有放手一搏。幸亏她来止水庵之前为了以防万一带了防身用的匕首来,所以方才她才会想到用美人计试一试,想趁对方分心之时动手,然而她终究还是失败了。

    她不说话,只是咬了咬嘴唇。

    “我知道你突然对我说那样的话,绝对没那么简单。”他轻松拿下匕首丢在地上,微微摇头,“就算我不可能一点儿都不动心,但毕竟还是一个身经百战的杀手,我不会蠢到连这点儿防范都没有。”

    她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但她强忍了回去,因为现在不是她伤心难过的时候。

    “这两个丫头太碍眼了。”他忽然看向小夜淙儿淡淡说道。

    两人闻言大惊,但还没来得及反应,却见两道白影袭来,撞到两人身上,弹出一阵白烟,两人“啊”了一声之后,便都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小夜!淙儿!”玉禹卿瞠然万分,嘶声大喊,无奈身子被对方控制,赶不过去。

    “放心,她们只是吸入了迷香,昏倒了而已。”他淡淡答道。

    “她们……”

    “现在我们之间岂不是没有任何障碍了?”他忽然笑道。但她奇怪的是这笑声却听不出淫邪之意来,反而有一种欢快和惬意。

    他顿了顿,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完全怔住了:“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名字,不过你听着,你的交易我答应了,我绝对不会杀你们三个,而且,我也绝对不会动你。”

    他忽然一把扯下了自己的面纱。

    她眼睛眨也不眨,顿时发出一声惊呼:“为什么?”

    其实就在这一刻,她无法不感叹,此人深目俊眉,高鼻丰额,脸庞轮廓犹如女子般圆润细腻。如果说胤瑄是高贵英华的美,流鸢是俊逸侠者的美,那么此人便是绝世深邃的美。

    那人淡淡一笑:“既然决定不杀你,那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呢?难道你觉得我刚才那副藏头露尾的样子比现在好看?”

    玉禹卿一愣,只觉得他变化之快,简直反应不过来,刚才这番话,隐约又有些流鸢闲散戏谑的影子。可就在之前,他还杀气逼人,继而又老谋深算,还假装中计一般真情流露。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呢?

    其实世人又何尝不是如此?每个人都有无数个不同的自己。

    “你……,我……”玉禹卿愣愣地盯着他,完全不明所以。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他微微皱眉。

    “我不是不相信,”她疾道,旋即重重叹了一声,“可是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这样说这样做。”

    他径直走到小夜面前,淡淡道:“如果她们还醒着,岂不是要在一旁叽叽咕咕,坏了我们的雅兴么?至于我说的话……”

    他忽然转身轻轻道:“不得不说,我还真有点喜欢你。虽然我们这只是第一次见面,可你的勇气和胆色我很佩服。像你这样的女子,要是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岂不是便宜了那些害你的人?我虽然爱财,可也不会毫无原则地乱杀人。以前死在我手上的都是些大奸大恶该千刀万剐之人,只有这次例外。”停了停,他又继续说,“实话告诉你吧,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打算不问青红皂白就杀了你们。前几天雇主找到我的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她非要杀皇帝的女人不可呢?想必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所以我才来了兴趣,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弄清楚他们要杀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等见到你之后,我就更好奇他们杀你的原因了。至于他们给的大价钱,哼,我又不缺那一点儿,拿不拿又有什么关系?其实我一向还有个规矩,那就是不杀女人,只是这一点那个雇主却并不知道。”

    玉禹卿认真听他说话,待话音一落,她不由在今夜第一次绽放出了一抹轻快明朗的笑意:“原来如此,看来以前我们都误会你了,那……是不是要跟你赔个不是?”

    他又慢慢走向她,边走边淡淡说道:“我虽然是个男人,可如果要你用这样的条件来做交换,也未免太看不起我了,我公孙还不至于卑劣到趁人之危的地步。”

    “那你刚才还说……”她不禁奇道:那个时候他看起来不是明明已经中计了么?

    他却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只是说说而已,难道连嘴皮子都不准我动了么?”

    她听了,也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失笑。

    “呼呼”——沉沉的寂静中,陡然有衣袂飘拂之声直直灌入耳中,只一眨眼的工夫,明明还相隔甚远的声音却一下子飞到了身边。

    两人朝同一方向看去,但见清辉笼罩下,一条白影正从林子里飞奔而来,伴随着一声低叱,双掌齐出,直下黑袍人的胸口!

    黑袍人的反应却相当迅捷。

    前一刻还在跟玉禹卿逗趣,下一刻便倏然拧过身去面向来人,掌风逼近的同时,他忽然足尖一点,整个人便跃到了侧边,身子微低,左手往上一格,与来人的手臂狠狠一撞,劲厉的气道震得二人都向后稍稍退了退,两人不由暗暗吃惊于对方的功力。黑袍人借势转了一圈,准备运作气力招架,但来人轻功相当之高,就在此时身形一闪,竟然到了黑袍人的背后,双掌顷刻间齐齐送出。黑袍人一凛,猛然俯下身子,来人双掌放空,倒呆上了一呆。就在他发呆的刹那,黑袍人已经身形一转,腾空而起,飞腿攻向来人的下盘,手上更没闲着,眨眼间变掌为刃,就在踢到来人小腹的同时,已经躲过了来人的重拳,一掌切到了他的背上,痛得来人不禁一声闷哼。

    “住手!”玉禹卿反应过来,看清楚来人居然是流鸢,又见他吃了黑袍人的亏,急得一个箭步跨上去,伸手挡在了两人中间。

    “壮士,他是我的朋友,不要打了。”玉禹卿扶着轻喘的流鸢关切道,“流鸢,你怎么样了?”

    流鸢终于抬起头来,又露出了他惯常的笑容:“还死不了。”

    “你的轻功很好,手上功夫也不错呀!”黑袍人忽然笑道,语气有几分戏谑,又有几分佩服。

    流鸢拱手回道:“过奖过奖。我对我的轻功一向自信,也一直觉得其他的功夫还过得去。不过今天你的出现,倒让我遇到了真正的劲敌,朋友一定是江湖上的高手。”

    “彼此彼此。”黑袍人也不推让,淡淡笑道。

    此时两人一黑一白,四目相对,竟有些惺惺相惜之意。甚至都忘记了,身边还有个玉禹卿,和两个沉睡不起的丫头。

    “流鸢,你是看到我发的烟火弹,所以赶过来的吗?”

    流鸢收回眼神,看着玉禹卿正色道:“幸好我今天还在京城,要是再晚一天,我就已经离开这里,到杭州去了。”

    “是吗?”玉禹卿舒了口气,“要不是事态紧急,我也不会如此劳烦你。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赶来了。”

    流鸢看了看四周:“我对这里不熟,况且又是夜里,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你,幸好我听见这里有声音,才跑了过来。”

    玉禹卿不禁皱眉:“你没去止水庵吗?”

    “止水庵?”流鸢一愣,“那是什么地方?”

    玉禹卿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

    “遭了!”她蓦然失声叫道,“净如把我们引诱过来,止水庵一定出事了!我们快赶回去!”

    然后又急道:“壮士,请把我两个丫头的解药拿出来。”

    黑袍人似有些不高兴:“难道我没有名字吗?”

    玉禹卿一愣,随即嗔怪道:“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快呀!”

    黑袍人无奈,但知道事态紧急,便连忙拿出解药来,让两人分别闻了闻。

    两人旋即转醒,正有一肚子的惶惑愤懑要发泄,却见玉禹卿一把拉起两人疾道:“小夜淙儿,事态紧急,我来不及说太多。你们只要切记,待会儿如果见了陛下,他要是问起什么来,一切都由我来解释,你们就说一来就晕倒了,什么都不知道,记住了没?”

    两人虽然不明就里,但深知玉禹卿这样说一定有她的用意,立刻就认真应了下来。

    几人也不过多纠缠,这时云吹雾散,月光更明,映得前路清晰可辨。

    流鸢和黑袍人赶在最前面,玉禹卿三人紧跟在后。但没走几步,两人发现这三个女子走得太慢了,又怕她们跌倒,干脆对望一眼,流鸢携了小夜淙儿,黑袍人携了玉禹卿,这下子足下生风,直往止水庵奔去。

    三人本来也颇为尴尬,但这个时候谁都没有心思再扭扭捏捏。

    玉禹卿只觉得身子犹如蜻蜓点水一般轻盈,这感觉就跟当日流鸢带她掠到西苑的时候一样奇妙。

    “壮士,多谢了。”她认真道。

    却见黑袍人斜睨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我没有名字吗?”

    玉禹卿觉得有些好笑:怎么这个人就跟流鸢一样,看上去又成熟又世故,骨子里却有这样的顽皮?

    正待问他,却听他慢慢道:“公孙无忧,我的名字,叫我公孙就行了。”

    “好,”玉禹卿答得也很干脆,“公孙,陛下肯定会为今夜之事大发雷霆,难免迁怒于你。所以待会儿你见到陛下的时候,我希望你能稳住自己的脾气,千万不要惹怒陛下,那可不是开玩笑的,知道吗?”

    “唉,”公孙无忧有些失落,“我好不容易才对一个女人有那么一点好感,却不想这个女人早就名花有主了。”

    “公孙……”玉禹卿既无奈又感慨。

    公孙无忧忽然扬起一抹快意的笑容:“早就听说当今皇帝是一位少年英才,文治武功百年难得一见,今晚若能见到他,那也是我的荣幸。看你这么维护他,就知道你对他有多少感情了。”

    玉禹卿脸上一红,微微低头:这世上应该没有哪个女人不愿意听到别人称赞自己喜欢的男人吧?

    就在这对话之间,止水庵已经近在眼前,几人陆续停了下来。

    而公孙无忧的话音刚落,却听前方一阵嘈杂之声,当中有人惊呼一声:“璟婕妤娘娘?”

    十几盏灯笼在风中飘摇,但已经足够照亮周围人的面貌。

    “薛大哥?”玉禹卿紧跑几步,与那人打了个照面,也不禁吃了一惊。

    来人果然是薛晋阳,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大内侍卫。

    “微臣参见……”薛晋阳不忘礼数,但被玉禹卿及时拦了下来。

    “娘娘,”薛晋阳疾道,“陛下刚刚已经来了,但一见娘娘和冯姑娘聂姑娘都不在庵中,而住持和女尼们又都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娘娘的下落来,陛下急得不得了,赶紧让我们出来找寻娘娘。”

    “那好,我们快走。”玉禹卿边走边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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