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戴叔叔？”

    男人在她面前站定，将西装外套披到了她的身上，“你爸爸让我来接你回家，而且你也没给我打电话，我怕你有危险。”

    他弯腰看着她，眉心都微微拧了起来。

    “怎么眼睛都红了？”

    薄然没说话，只是视线朝着不远处的那辆车看了一眼，迟疑了下之后，还是从长椅里站了起来，抬手环抱住了男人的腰。

    “戴叔叔，你对我真好。”

    她的嗓音又闷又委屈，“戴叔叔是除了爸爸之外，对我最好的人。”

    小姑娘软软的身子还是第一次距离戴昱珩这么近，多年来的贪婪在此时此刻就像是要命的罂粟，差点逼地他原形毕露。

    绷着嗓子，轻笑，“是吗？”

    “是啊。”

    小姑娘鼓着腮帮，满脸地不开心，“不像韩栋飞那个混蛋，接个电话就把我给丢下了，一点做男人的人品都没有。”

    戴昱珩，“……”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那我送你回去？”

    “好啊，”小姑娘开开心心地跑到了后座，转过头给了一个甜甜的笑容，“谢谢戴叔叔。”

    他看着她，视线竟然有片刻的恍惚。

    以为自己能忘掉，可偏偏就是忘不掉，甚至于那些午夜梦回的旖旎心思，反而让他现在说话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如果让她知道他的不堪……

    让她知道平日里她敬佩有加的叔叔，在暗地里是以何种的心思面对她，恐怕她之后只会逃地更远吧。

    车辆发动的时候，薄然还频频地朝着后视镜看。

    一脸地心不在焉。

    戴昱珩视线看着前方，嗓音很轻地在车内响了起来，“可以不用跟我这么见外，我还没结婚，”他看着她笑了下，“你这么喊我，会让我感觉我很老。”

    “啊？”

    后视镜终究看不到那辆奔驰，薄然才愣愣地回头看着那对深邃而认真的眉眼，“那我应该喊你什么？”

    男人挑了挑眉，“你想喊我什么？”

    “呃……”

    薄然迟疑了一下，想到了之前有人说他和爸爸的关系很好，当下就兴冲冲地试探道，“爸爸？”

    戴昱珩眉骨狠狠地跳了下，“认真的？”

    “没有没有，”她连连摆手，唇角的笑很是肆意盎然，“我就是在想，为什么戴叔叔你长的也不差，身份和钱也不缺，怎么这么久了都不找个女朋友，还真是挺奇怪的。”

    戴昱珩的视线仅仅锁在她的脸上，带着旁人看不出来的幽深。

    “是吗？”

    “是啊，”薄然托腮看着窗外的景色，一本正经，“我身边像你这么大的亲戚，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车内安静了很久，久到薄然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我在等一个人。”

    她愣了一下，却还是反应了过来，“谁啊？”处于女儿家的好奇，当下就兴冲冲地凑了过去，“长得好看吗？”

    那张娇嫩的脸蛋就在自己十几公分外的地方，唇红齿白。

    他哑着嗓子，点头，“好看。”

    薄然托腮怀疑了下，继续问道，“那她人现在在费城吗？”

    他沉默了几秒，“在。”

    “真的？”

    薄然很明显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认真的情意，当下就觉得他一定是把自己当作了那个喜欢了多年的女孩，笑嘻嘻地看着他，“那你说说名字我看看我认识不认识？”

    说不定她还可以牵线搭桥呢。

    那股小姑娘身上独有的馨香窜到了他的鼻腔，他全身上下的肌肉都不在无时无刻地紧绷着，呼吸都莫名窒了半分。

    下意识地收回了所有的视线。

    “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很小，扎着羊角辫，穿着小洋裙，跟个精致的小洋娃娃似的，站在人堆儿里格外地显眼好看，”他笑了下，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那时候我们身边有着不可逾越的阻碍，不管是身份、家庭，抑或是其他方面。”

    他的唇角勾起了笑，“所以啊，我就一直在等她长大。”

    薄然问，“那后来呢？”

    “后来……”戴昱珩视线又回到了那张小脸上，嗓音沙哑的同时，连带着眉心都拧了起来，“后来她喜欢上了别人，我……”

    就再也没有机会。

    亦或者说，他从来都没有机会。

    没有光明正大的身份站在她身边，只能偷偷摸摸地不为人所知道，跟做贼似的。

    “啊，原来是这样，”薄然脸上爬上了淡淡的愁容，“那戴叔叔这么优秀，怎么还会有小姑娘不喜欢你啊，”她扬起了脸，“要不你告诉告诉我，我帮你把她追回来。”

    戴昱珩看着她，“能追回来吗？”

    “为什么不能啊，”小姑娘一脸天真地看着他，“你们这可是典型的青梅竹马，到时候我撮合你们成了，我还是个小红娘，我爸爸也一定会夸我的。”

    戴昱珩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有些心酸。

    “然然。”

    “嗯？”小姑娘歪着脑袋，“怎么了？”

    “没什么。”

    他收回了视线，原本放在膝盖上的手都微微地攥紧了些许，嗓音都带着不自知的嘲，“我喜欢她喜欢了十三年，从刚开始的什么都不知道，到现在她喜欢上别人，我有时候就在想，是不是老天捉弄，故意惩罚我，让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了这么多年。”

    甚至眼睁睁看着她喜欢上了别人。

    “戴叔叔……”

    薄然一下就同情心泛滥了，因为她还是第一次听他讲自己的过去，连忙安慰道，“其实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啊，更何况戴叔叔你这么优秀，说不定老天爷就是想把最珍贵的留在最后面，给你一个惊心动魄的大惊喜呢。”

    “是么。”

    小姑娘认认真真，一脸虔诚，“肯定是啊。”

    “但愿吧。”

    他闭了闭眼，觉得那种密密绵绵的痛楚就像是一根细细的针，将他这么多年来的隐忍碾压地体无完肤。

    小丫头的心思，总是跟别人不一样。

    他二十二岁遇见她，本来以为时间长了没有什么过不去，可偏偏十三年来，他的贪婪总是无时无刻地爬上来。

    他妒忌韩栋飞。

    妒忌这么多年来，光明正大追求她的每一个人。

    妒忌到发疯。

    可他偏偏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用一个长辈的身份，循循善导，看着她身边的人来了又离开，离开了又回来，看着她从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长成亭亭玉立的小姑娘，甚至眼睁睁地，看着她把自己的心交给了别人。

    他从来没有在哪件事上如此痛恨自己的年龄和身份。

    痛恨他们之间，隔了漫长的十三年。

    那仿佛是一条不可逾越的界限，一旦破了线，他的那些不堪的心思，那些旖旎的想法，那些深夜时的辗转反则，就会成为最深的利刃，狠狠地中伤她的心。

    他不忍，也不愿。

    ……

    南山别墅里。

    盛修远坐在床边安静地抽了一支烟，等到猩红的光点燃尽，他才半弯着腰凑近了被褥里的那一团。

    嗓音淡漠地没有丝毫温度，仿佛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纪漫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