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微微哑，呼吸凑近了她的面颊。
纪漫兮下意识地就垂下了眼睑，整个人稍稍往后挪了挪，漫不经心地道，“我不喜欢我的男人身边有太多的苍蝇。”
嗡嗡乱叫真的是吵死了。
她躲开了他的呼吸，整个人懒懒地躺紧了沙发里，将脑袋靠在了沙发扶手上，“今天就谢谢您纡尊降贵又是送我回来又是给我上药。”
目光淡淡地落在他的脸上，“我这还受着伤，就不送您了。”
说完直接闭上了眼睛。
长裙有一半拖到了地上，卷曲的长发都挡住了大半张脸，好像是真的困乏极了，也不怎么搭理他。
盛修远站在原地盯着她看了好几秒，还是转身离开了。
房间里很安静。
安静到纪漫兮都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好不容易平稳之后，她才挪着脚步将被丢在一旁的盒子收了起来，锁进了卧室的柜子里。
那时候她看着窗外的天，好像突然就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舒颜是晚上的时候接到的电话。
那时候她正坐在宋宅的家庭影院里，抱着抱枕看着时下热播的电影，整个人神情看起来泱泱的。
那边问，“你回去了吗？”
“回来了，”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休息会儿就好了，明天说不定就可以直接去公司了。”
“嗯。”
舒颜很明显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不是很好，“你……不开心？”
纪漫兮沉默了几秒。
“没有啊。”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看着窗外漫漫沉下来的天色，安安静静地道，“颜颜，你帮我约手术吧，我不想再等了。”
舒颜抓着抱枕的收微微紧了紧，却还是给了她一个字的回答。
“好。”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她不是不知道她的想法。
甚至于准确来说，如果纪漫兮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绝对不会拖到现在，除非真的有了那么点想要留下的心思。
女人总是这样。
明知道有些事改变不了结果，却总是来来去去犹豫不决。
舒颜看了眼时间，下意识地就抚了抚眉心，淡淡开腔，“今天星期五，我帮你约下周一早上，到时候我陪你一起过去。”
“嗯。”
舒颜实在是见不得她这幅冷冷淡淡的模样，就像是被人欺负了，索性随便扯着话题，“你跟他……真掰了？”
纪漫兮弹了弹烟灰。
“算是吧。”
她笑了下，唇角笑意寥落，“反正天底下的女人这么多，他想要的是纪漫兮还是别的女人，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差别，我累了。”
“这场游戏，就到此为止吧。”
她也不想要有任何给自己一丁点儿希望的机会。
舒颜继续问，“可如果他步步紧逼呢？”
那边有将近一分钟的寂静，然后女人清清浅浅的嗓音才有条不紊地传了过来，“大不了纪家给他好了，”顿了顿，“他想拿什么牵制我，我就放弃什么。”
应该说没有什么不能放弃的。
除非……
他动了楠笙。
电流声还在耳畔，纪漫兮挂断电话，盯着指尖的袅袅上升的烟丝，还是弯腰将烟丢进了垃圾桶里。
烟蒂失去了猩红，只剩下丝丝的烟。
纪漫兮盯着，有些愣神。
其实从她高中被迫辍学的那一刻开始，所走出的每一步都已经偏离了她既定的轨道，原本信誓旦旦说要拿影后的梦想，也早已不知道丢在什么地方了。
那时候只知道娱乐圈黑。
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会黑成这样。
这个世道早就跟她十七岁时候看到的不一样了，肮脏、污秽、贪婪和那一张张趋炎附势的嘴脸，甚至于被名利和金钱蒙了的心。
这世间的所有人，都在逼她。
舒颜收起手机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木的。
因为之前的纪漫兮虽然豁达，但是却不会像今天这样，好像什么事情都已经放不进眼里。
宋郁之拿着薄毯过来，瞧见了她的表情。
“怎么了？”
舒颜看着被男人披在身上的毯子，下意识地就坐了起来，“宋郁之……”她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哑，“盛修远……真的会把漫漫逼地走投无路吗？”
宋郁之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说不准。”
舒颜拧眉，“什么意思？”
他视线落在她白皙柔软的脸蛋上，直接微微倾身凑近了她，嗓音莫名带着几分沙哑，“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舒颜浑然未觉他的意图，全然被他的话吸引了过去。
“看出来什么？”
她长发下的脸蛋带着几分懵懂，连带着整个人都微微朝着他这个方向靠了过来。
他顺势就揽进了怀里，“你别看他现在像是比之前成熟了那么点儿，但是骨子里的叛逆从来就没有变过，纪漫兮如果真的越了界，”他捉住了她的手，“事情就会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舒颜心头一紧，“什么方向？”
他答，“好聚好散。”
听到这话，舒颜自然是开心的，“这不就是漫漫想要……”的结果吗？
可话还没说完，男人的声音就施施然打断了她，连带着捧住了她的脸，“你确定这是纪漫兮想要看到的结果？”
舒颜愣了一下。
“她没了盛修远的庇护，之前她得罪的人都会找上门来报仇，”他微微凑近了她，呼吸就在她脸颊近在迟尺的地方，“你觉得，以纪漫兮这几年得罪的人，她能在费城活多久？”
一个月都出不了。
舒颜眉心微微拧了起来，“可是她还有我啊。”
还有舒家。
“呵。”
宋郁之唇瓣勾起了笑，“要说你不了解盛修远，他的人脉比你想象的还要大，你这么多年只知道他是盛宇的总裁，就不知道他父亲是谁吗？”
他的唇瓣擦过了她的唇角，一字一顿，“詹姆斯家族唯一的太子爷。”
也是R.T的唯一继承人。
“……”
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
但是距离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早就已经成了隐秘的传闻。
知道实情的人寥寥无几。
二十六年前，盛夫人去国外留学，结果在西雅图遇到了詹姆斯家的太子爷，两人双双坠入爱河，而且还怀了孕。
虽然当时的盛家家世显赫，但是跟华尔街的詹姆斯家族比起来。
四个字：云泥之别。
而且詹姆斯的太子爷以后将要继承占据了欧洲一半经济的R.T，自然不会选这样一个女人成为詹姆斯家族未来的女主人。
所以他们被拆散了。
盛夫人那时候身怀六甲回国，盛老爷子一气之下旧疾复发撒手人寰，盛宇集团落入了那些虎视眈眈的股东手里。
这一落就是很多年。
这是大部分人都知道最基本的传闻，当然也是事实。
一直到盛修远六岁的时候，盛夫人亲自去找了现在的盛先生，用婚姻作为交换才拿回了盛宇的所有股份。
那是盛修远第一次发脾气。
滂沱大雨的夜，六岁的小男孩在费城的街道孤零零地晃荡了一整夜，佣人找到他的时候他抱着膝盖蜷缩在垃圾堆旁边，来来去去喊的只有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