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漫兮微微抬眸，对上了那双平静地宛如一潭死水的眼眸，“舒家的人在舒文彦不知道的的地方，威胁你了。”
季薇瞳孔骤然紧缩了一下。
“不能算是威胁吧，”她及其寡淡地笑了笑，“那个时候我一无所有，而他还有大好的前途，所以在两者之间，我还是退出了。”
她不想他为难。
而且也不愿意让他抛弃掉所有的一切去跟她在一起。
纪漫兮其实之前早就猜到了这些，但是也没怎么深入去想，毕竟如果真的足够喜欢，那么这些外界条件在她看来，不过是趁火打劫的借口。
不够喜欢，所以才放弃。
这就是理由。
她看着原本那张还带着几分清纯无辜的脸蛋，到底还是低垂着眸幽幽地笑了一声，“他如果知道的话，怕是会感动哭吧。”
“是啊，所以我们结婚了。”
女人看着她，嗓音带着的说不清是苦涩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只不过这段婚姻，好像跟我所期待的不一样。”
纪漫兮阅人无数，尤其是在感情方面。
顿时心中了然。
“你觉得他不爱你。”
她摸了摸自己的眉骨，有条不紊地道，“季薇，我不觉得我跟你在同一个立场上，但是六年前的事情，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
“他后来跟我解释过，当初是他接到了你被绑架的电话，才选择了过去救你，根本没有想过我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所以这件事……他的确是欠我。”
“至于他坐牢……”
思量了下，语调都有几分懒怠了，“想来你放弃了她转而选择投入了盛修远的怀抱，他心里的那点自尊心过不去，用自己来报复你，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
舒文彦就是这样一个在感情上十分小心眼的男人。
“你的意思……”
“我能想到的就是这样，”纪漫兮垂下了眼睑，将视线对上了女人的眼眸，“现在可以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了？”
季薇看着她，稍稍迟疑了一下。
犹豫了差不多半分钟之后，握着咖啡杯的手骤然就紧了紧，眼底带着几分晦暗不明抵触情绪，很是冷然。
“你父亲的死，不是意外。”
纪漫兮的人瞳孔一瞬间就放到了，背脊都跟着挺直了起来。
“你说什么。”
“其实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但是想来有些事情你知道的话，总比不知道要好得多，”
季薇深吸了一口气，唇瓣勾起了淡淡的笑，“当初程岚去医院的时候，不止是说了不中听的话。”
“她还拿了一份孕检单。”
“你跟盛修远的事情，其实他一早就知道，可如果不是因为那份孕检单，他说不定还能活到今年冬天，”顿了顿，原本唇瓣的笑意瞬间就蔓延到了眼角眉梢，“想来，真正害死他的人，其实是你自己。”
“这件事舒颜其实早就查到了，可是她不敢告诉你。”
“我之前总是在想为什么上天要把所有的苦难都降临到我身上，而把所有的好处都要安排给了你，但其实到了现在我才发现，老天爷是公平的。”
“我失去的现在都已经复得，可你这辈子，再也没有人会护着你在身后了。”
这世界上所有恶毒的话，纪漫兮不是没有听到过。
可是今天……
那些温温和和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就好像是一条条细细小小的虫子，爬满了她周身的每一个毛孔里。
没有丝毫的恶毒，但是却满满都是罪孽。
那些她所以为的真相被揭开，她觉得自己好像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罔顾了这么多年来自己所有的孽。
离开餐厅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期间险些被路上的车撞倒，连带着是司机那骂骂咧咧的声音，“不想活了就去跳楼，挡着我签合同你赔得起吗你！”
说着就踩着油门走开了。
那时候耳边熙熙攘攘却又沉寂宁静，纪漫兮站在路中央看着周围所有的一切，突然就抱着自己的脑袋笑出了眼泪。
旁边的人都以为她疯了。
甚至……就连她也觉得自己疯了。
其实早在很小很小的时候，纪晋成就认认真真地抱着她在膝盖上，笑着说，你是女孩子，又是我纪晋成的女儿，性格骄纵也好傲慢也罢，都有爸爸宠着。
你想要的，家里都给你最好的。
不管是什么东西。
我和妈妈把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都给你，让你见识过山川和月亮，哪怕永远做一个长不大的小公主。
可唯一的一点，就是要自爱。
所以在六年前那件事发生的时候，纪晋成直接心脏病发作送到了医院，硬生生从抢救室里拉了回来。
后来的五年时间，病情时而反复。
那段时间里，她总觉得自己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去尽孝道，去将他最喜欢喝的茶叶送到他面前，去认认真真地喊他一声爸爸。
直到……
所有的现实都**裸地袒露在自己的面前之后，她才发现自己这么多年来所做的不过都有事徒劳。
她开始还以为是季薇骗她。
可等到真正去找舒颜对峙的时候，她原本还能坚持下去的信念，突然就崩塌地一塌糊涂，只剩下了不可置信，“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舒颜看着她，眼眶不知道怎么就红了。
“我……”
“呵，”纪漫兮仓皇地后退了半步，看着面前自己认识多年的至交好友，唇瓣的笑意像是从不为人知好的地方露出来，下意识就推开了她想要过来扶着她的手，语调都瞬间嘶哑了，“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