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坐牢的那段时间里，他想了很多。

    甚至期间仁洛瑶来了无数次，私下里托人打点了无数次，很多时候见到他眼眶都是红的，来来去去都说的是我会救出你。

    后来啊，他索性就谁都不见了。

    在最后见到她的时候，笑着扬了扬自己手腕上的手铐，说，“仁洛瑶，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一厢情愿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那个时候仁大小姐直接就怔住了。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做傻事？”她的眼泪直接就下来了，“你知不知道我为了等你，牺牲了多少？！”

    她是大小姐，身份尊贵。

    可偏偏为了他从家里逃了出来，费尽关系就是为了见他一面，可他却偏偏是这样冷酷无情。

    “你特么还睡了我！你要对我负责！”

    那个时候她实在是没办法了，说出来的话都有些语无伦次，连带着嗓音都哽咽了，“季承轩，你就是个不要脸的混蛋！”

    嗓音里满满都是控诉。

    季承轩隔着玻璃窗看着那张哭地梨花带雨的脸蛋，到底还是轻轻地笑了一声，“是啊，我是个混蛋。”

    他这个混蛋，毁掉了两个女人的一生。

    真是混蛋地可以。

    所以他一个人长达七个月的时间在监狱里踽踽独行想要赎罪，可偏偏，有些罪孽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洗不掉了。

    伤害就是伤害，不可能因为赎罪就不存在。

    后来啊，他还是会偶尔想起她。

    只不过不再想着能够见到任何人，就连曾经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也揣在怀里一直都没有离身过。

    一直到他意外听说她认罪了。

    那个时候他甚至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在他都已经可以刑满释放的时候对媒体记者说认罪。

    可是他出不去啊。

    等到他能出去的消息确切落下来之后，沈煜的人也开始蠢蠢欲动，甚至想要在他离开的前一天，让他死在牢里。

    那天晚上他死里逃生，却还是没能躲得过。

    穆越赶过来的时候，周围到处都是人的尸体和满地的血迹，只有季承轩坐在最角落的地方，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腹部。

    而另一只手，攥着一条方方正正的白色手帕。

    怎么也舍不得松开。

    因为沈煜的人还没有彻底清理掉，穆越连夜带人送到了自己家里，顺带把许誉喊了过来，可最后得到的，却只有四个字。

    无能为力。

    那个时候季承轩不知道怎么突然就笑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你们不用再垂死挣扎帮我……吊着一条命了。”

    穆越到底还是沉了眸，“我让纪漫兮过来。”

    临死前，见他最后一面。

    可偏偏聪明如穆越，瞬间就反应过来了事情的不同寻常，当下就要跟过去，而此时此刻的季承轩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我跟你一起去。”

    他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连带着直接咳出了一口血。

    心里竟然都有些后怕。

    他希望事情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希望自己还有最后一次可以保护她的机会，希望她能好好地活着。

    幸亏，老天爷最后给了他这个机会。

    他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痛地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却还是在那砰然一击中冲着对面的女人勾起唇角，认真地笑了笑。

    那一瞬间，骨骼四分五裂。

    他觉得自己的视线都已经模糊不清晰，却还是努力地睁开眼看到了面前慌乱无措几乎呆楞的女人。

    奋力地，缓缓抬起了手。

    “小狐狸……”

    他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可还是摸到了那张自己日思夜想了很多天的脸，努力地说了一句话出来。

    “有些话我现在不说，我怕以后永远都没有机会再说了。”

    因为当初的一念之差，也因为自己的懦弱，那个明媚的少女一步步走到现在他的确是难辞其咎。

    他摸到了她的脸，终于说出了那句迟到了八年的对不起。

    虽然已经晚了。

    可他欠了她一个清白，如果他能活下来，他会还给她，将当初的事情对媒体解释地明明白白，将当初那个傲慢的小姑娘找回来。

    可……

    有些时候，老天爷就是这么残忍。

    他欠她的哪怕是到了最后，也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反而成为了自己带入坟墓的最深沉的秘密。

    再也无人知晓。

    他前半辈子碌碌无为，不懂得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也不知道原来真的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是心甘情愿去牺牲的。

    不为结果，也不为过程。

    只是因为想给那个亲手被自己拉入黑暗的小姑娘一束光。

    可是啊，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曾经还是过去，那个明媚骄傲的纪漫兮永远都不可能回来了。

    因为她早就已经永远消失在了那年十七岁的夏天。

    也消失在了江城。

    那年夏天的风很暖，她一袭裙摆轻轻不经意的瞬间，就成为了某个少年念念不忘了一生的画面。

    后来的后来，有人说他被葬在了南山墓园。

    仁洛瑶每年过去的时候都会带上一束香水百合，笑着看着那黑白照片，一待就是整整一天，从未间断。

    而娱乐圈照样更新换代。

    却再也没有人知道，那个曾经为了喜欢的姑娘转身进入娱乐圈，甚至在媒体镜头上盛极一时的少年。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

    仁洛瑶弥留之际，在季承轩的遗物里翻找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一本已经泛黄的小说杂志，而杂志的最扉页，用钢笔写着一行熟悉的字。

    我有两个秘密。

    一个对不起。

    一个我爱你。

    可是那句我爱你，却永远都不可能再说出来了，因为他带入了坟墓里，成为了无人知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