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妍只不过是犹豫了一下，就点了头。
“好。”
那时候差不多是凌晨的三点多，她去外面接了杯水之后，看着病床上面色冷淡的女人，心里有很多话想问，可还是没能问出来。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纪漫兮放下水杯，视线落在了她身上，思量了片刻之后突然就笑着将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然后翻找到了之前的那张照片。
段妍看到之后，一下就滞住了。
“你……”
“其实我没打算告诉任何人的，可是后来想一想，我要是真的就这么死掉了，总还是需要人来帮我解决我的临终遗言的。”
纪漫兮的声音太过于平静，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波动。
“你帮我想想办法吧。”
她抬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嗓音温和而平稳地陈述，“我要离开这里，抛掉所有的一切。”
什么也不要。
因为手腕上伤口的原因，纪漫兮住了差不多半个多月的医院，期间只有段妍在跟前陪着，就连小瑞斯她都好像主动屏蔽掉了。
一直到了出院那天。
段妍陪着她出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一辆黑色的拉共达，就连司机都有些汗颜，“纪小姐，您看这……”
纪漫兮带着墨镜，没回头。
“甩掉。”
“他不会离开的。”
段妍朝着后视镜睨了一眼，眸都跟着微微眯了起来，“你知道让一个男人离开你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吗？”
纪漫兮下意识朝着她看了过去，“什么？”
“让他觉得你从来都没有爱过他，”那嗓音带着几分淡淡然且清浅的笑，“或者你曾经可能爱过，但是现在这份爱给了另一个人。”
纪漫兮眼睑动了动，没有说话。
“你住院的时候，他偷偷过来看过你，”段妍道，“我有时候都觉得他真的蛮累的，想见你却又怕你看到，旧金山那边的事情焦头烂额，却还是心心念念着回来。”
“还真是，让人难以抉择啊。”
那个时候，窗外下起了雪。
新年过后的街道人群开始慢慢多了起来，路边还有相携而过的情侣，纪漫兮隔着墨镜看着那一幕，突然就想起了那张脸。
疲惫，且慌乱。
……
不想回到卡萨尔，所以就直接去了段妍家，而盛修远大概是怕上次住院的事情再次发生，基本上就没有拦着。
住进去的第一个晚上，楼下停着一辆拉共达。
接连一周，都是如此。
纪漫兮很多时候就站在阳台的百叶窗里，看着那辆拉共达，还有偶尔会站在车旁边抽烟的男人。
也会偶尔收到短信。
「漫漫，小瑞斯说想你了」
「漫漫，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所有的一切我都不要了，统统都不要了，只要你回到我身边。」
「漫漫，我是不是真的快要失去你了。」
很多很多。
那些原本应该在五年前难以启齿的话，到了最后好像成了唯一可以牵扯的羁绊，字字句句，心疼却又明晰。
纪漫兮到了最后，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你爱他。”
段妍在看到她怅然若失的眸之后，到底还是轻轻笑了一声，“纪漫兮，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你经历过什么，你还是爱他。”
这种爱，不以物质为转移。
那就像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明明喜欢却又压抑，表达却又无法显露，只能一遍遍地催眠麻木自己。
分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天晚上纪漫兮整整一个晚上都没睡着，盯着自己无名指上还没来得及摘下的戒指，发了一整晚的呆。
第二天晨光熹微的时候，换好衣服下楼。
段妍没阻止。
那个时候盛修远在楼下待了一整晚，脚下都会满满的烟蒂，听到开门声下意识抬起眸的时候，就看到了那道日思夜想的身影。
寡淡，却又平静。
他原本懒散的动作蓦然就顿住，直接掐灭指尖的烟站了起来，嗓子都是哑的，“我还以为，你不打算见我了。”
纪漫兮抿了抿唇，眸色冷淡。
沉默了好半晌之后，才轻轻地笑了一声，像在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话，“法院的律师函还没送到你手里吗？”
他眸色骤然怔住。
好半晌之后，唇角骤然挑起了散漫而玩味的轻笑。
“呵。”
他微微侧眸，从车里拿到了一张纸，“你指的是这个吗？”顿了顿，直接就将那律师函当着她的面撕掉了。
纸张轻飘飘地，落在了脚下。
男人的嗓音像是冰冷的刀刃，带着无比的嘲和笑，“纪漫兮，我是什么时候给你的错觉，让你觉得你轻描淡写几句话就可以摒弃掉这十年来所有的一切？”
十年啊。
他们之间兜兜转转了差不多十年的光阴，蹉跎了数不清的岁月和时间，明明只要她伸出手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可是她放弃了。
不要过去，不要未来，不要孩子，也不要他。
“不是错觉，是你看错了人。”
女人的声音寂寂然地在耳边响起，连带着细长的狐狸眼都带着前所未有的寡淡，字字句句，冷静如斯，“不离婚，可以等二审。”
她平静地，就像是一潭死水。
盛修远之前的很多年里都没有见到过这样的纪漫兮，连带着神情都有些恍惚，等到他反应过来想要拦的时候，女人已经折身往外走了。
他心头一沉，直接追了上去。
“纪漫兮！”
女人的脚步并没有停下，可能是神情有些恍惚的缘故视线都有些模糊，就连旁边窜过来了一辆摩托车都浑然不觉。
盛修远那一瞬间，心脏都跟着缩紧了。
碰撞几乎在一瞬间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