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那边传来了一声散漫至极的轻笑，“心疼我？”
她抿唇，“没有。”
“没有最好，”盛修远靠在那碎石里，整个人都好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不然我要是真的死了，你有得哭鼻子了。”
纪漫兮觉得他是在犯神经。
明明在别墅里却还要给她打电话，而且外面雨下这么大，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也不怕被雷劈。
“我挂了。”
她面无表情地就打算挂断电话，可却也就是这个时候，电话对面突然就想起了那低地几乎是不能再低的声音，“纪漫兮，我……是不是没有跟你说过我爱你？”
她怔了一下。
盛修远闭着眼睛，全身上下当真是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
其实他有些累。
如果照她说着她真的没爱过，她就不用哭鼻子了，以后山高水远她都不会再记得他，说不定也会和别人结婚生子。
可如果爱过，那没有了他，她以后可要怎么办。
还真是两难啊。
他盛修远浪荡了大半生，风月场所里玩弄过很多感情，也祸害过不少姑娘的付出，可临到了最后，还是没能赢得深爱姑娘的心。
果真是，一语成谶啊。
心头非所爱，逢赌满盘输。
阴差阳错了这么多年，却原来他早就情根深种的姑娘，早就站在他身边，可他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硬生生错过了这么多年。
“纪漫兮。”
他闭着眼睛，用尽了全身上下最后的一丝力气，缓慢而清晰地将那个阔别久远的三个字说了出来，“我爱你。”
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爱。
爱她的懦弱，爱她的敏感，爱她这么多年的惴惴不安，甚至爱她脆弱时候强行忍住不哭的脸庞。
爱她的所有。
这种爱是不以任何物质为转移的。
早就在他十八岁那年遇到十六岁穿着校服扎着马尾辫的时候，他的心里，其实早就已经容纳不下任何人了。
只不过……
他明白地太晚。
明爱方知深，可知深的时候岁月忽已晚。
电话对面渐渐没有了声音，连带着是那及其清晰却又遥远的喊叫，“盛先生，盛先生你在里面吗？”
纪漫兮的瞳孔，骤然就紧缩了。
因为……
她看到七月的爪子上有着清晰的血迹，可是那血迹却不是七月身上的。
那一瞬间，五魂俱散。
她几乎是控制不住地跌坐在地上，晃神的同时被窗外的惊雷震醒，反应过来后什么也顾不得地就打算下楼。
可整个卡萨尔，都安静地不像话。
等她走到城堡主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保安在交头接耳，顿时也顾不得大雨直接就跑了过去，“发生了什么？”
保安直接就怔了一下，“太……太太……”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喘着粗气，整个人就好像是一根紧绷的弓，连带着全身上下都被雨水打湿了，嗓音也变的尖细，“你说话啊！！”
保安被她掐地有些疼，可面面相觑之后还是什么话都不肯说。
“太太……您还是先回去吧。”
本来正门往下走就是蜿蜒曲折的公路，纪漫兮在没有听到自己想听到的回答之后直接就打算往外走，可偏偏被拦住了。
“太太，您不能出去。”
平常都可以正常出入，可怎么现在就不能出去了。
纪漫兮几乎是强硬就打算推门，可还是被几个人围堵了个水泄不通，她站在原地怔了一下之后，直接就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可是盛修远的电话，无人接听。
那时候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和骤然的惊雷，纪漫兮整个人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最后跌倒在地。
直接晕了过去。
那天晚上的雨是春季以来最大暴雨，也可以说是近二十年来最大的一次，甚至冲坏了河岸上游的堤坝。
同样，也出现了一则新闻。
城东天桥塌方。
有人重伤。
纪漫兮醒来的时候是在卡萨尔的卧室，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只有薄妍坐在床边，怀里抱着那小小的一团。
她突然就想起来，昨天盛修远电话里的那句话。
“七月回去了吗？”
如遭雷击。
“你醒了，”薄妍笑了笑，嗓音的笑意都变得格外清浅，“我还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没想到这么快。”
纪漫兮看着她，直接就怔住。
“盛……修远呢？”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薄妍脑袋下意识就低了下来，目光也都带着细微的闪躲，却还是事情的结果重复了一遍，“还……还没救出来……。”
那一瞬间，纪漫兮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薄妍抿了抿唇，解释道，“昨天晚上七月跑出去的时候遇到了大桥塌方，盛修远为了救它被压在下面了，救援人员……现在还在救。”
而且……
刚才打电话过来，说是已经不行了。
“喵～”
七月在她怀里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就像是某种警钟，纪漫兮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下了床，却被薄妍拦住了。
“你要去哪儿？”
纪漫兮直接甩开了她的手，那一瞬间眼眶都是红的。
那一段路，是她前半生走过最长的路。
她这一辈子没做过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反而身边重要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可她不想让盛修远也这样。
她想他好好地。
安安稳稳地，娶妻生子做个普通人。
那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营救，天桥的塌方和旁边的落石几乎是将那条路围堵了个水泄不通，什么也看不见。
但……
却能看到碎石下面，那渗出来的血迹。
纪漫兮想去却又不敢动那些石头，在旁边一瞬间就哭成了泪人，眼泪和雨水混迹在了脸上甚至模糊了眼眶。
“盛修远……”
她喘着气，看着搜救人员在小心翼翼搬运的动作，到底还是控制不住地红了眼，抓着旁边的薄妍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会没事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