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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郑妈妈看郑厉脸色坦然, 一点都没有心虚, 差点觉得白媛媛所说的事是无中生有。她回想着纪深每次过来时的表现, 更倾向于相信纪深不会是蓄意破坏别人婚约的人。

    郑妈妈拉着郑厉的手开门见山地问:“你和媛媛为什么解除婚约?”

    郑厉想过编个理由略过这件事,毕竟许多人私底下再不讲究,也不会明着把当初的事说出口。对上郑妈妈的眼睛, 他考虑片刻,还是把事情经过给郑妈妈说了,反正郑妈妈真要想知道也不是问不出来的。

    郑厉说完,紧张地看了眼郑妈妈, 发现她脸上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 才用力回握郑妈妈的手说:“妈, 我想和纪深在一起。”

    郑妈妈一直认真观察着郑厉的神色,讲前面的事时郑厉眉头紧锁, 明显不太愿意回忆当时的事;讲到要和纪深在一起时, 眼神却是坚定又认真,显然在此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决定要和她坦白。

    郑妈妈耐心听完郑厉的话,才问:“你觉得小深是做那种事的人吗?”

    郑厉顿住。

    纪深是做那种事的人吗?

    不知怎地,郑厉脑中闪过纪深带泪的眼睛。纪深其实不常哭, 可是每次都哭得他毫无办法。

    纪深是做那种事的人吗?纪深不是, 纪深比许多人都要优秀, 他在被白翔宇欺负的情况下都能考上首都大学,把每门课都学得很好。

    纪深当时已经考完高考, 马上要到首都读书。

    他可以靠自己远离那一切的。

    相比之下,白媛媛姐弟俩的表现就可疑多了。

    只是他从来不愿意去想, 他只想把纪深留在身边。

    郑妈妈用另一只手覆住郑厉的手背,轻声说:“回去吧,你想和小深在一起,要征得的不是我的同意。”她没能参与儿子的成长,没有教会他该如何爱一个人。儿子喜欢同性虽然让她很遗憾,但她更害怕儿子会因为年轻气盛伤害了甚至错失了自己爱的人。

    郑厉回了首都。

    他赶回他和纪深的住处。

    屋里亮着灯。

    纪深不太擅长做饭,屋里自然没什么烟火气。

    郑厉走向纪深所在的房间,果然看到纪深坐在那看书,他以前总觉得纪深太爱读书,也不知图什么。现在想想,纪深应该是想脱离白家吧,那么努力地为未来做准备,最后却被送上他的床。

    而他舍不得把人放开,只好一次次告诉自己是纪深来招惹他的,一切都是纪深该受的。

    很多时候纪深总是温顺乖巧,提出再过分的要求他都默默承受。哪怕是被人送到他的床,纪深也只是低着头说:“是我的错。”

    是因为一直以来过的都是这种生活吗?

    明明没做错什么,也要承认是自己的错。

    明明可以过得很好,却总要被人拖回泥沼。

    郑厉没弄出什么声音,纪深过了好一会才发现郑厉回来了。

    纪深一愣,发现郑厉正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

    郑厉走上前,俯身亲纪深的唇。

    纪深温顺地承受着他的吻。

    郑厉把人抱到床上。

    养了这么久,纪深还是很轻,轻得他可以轻松把人抱起来。

    郑厉问:“今天都做了什么?”

    纪深一顿,老老实实地把龚浪让他去保释的事告诉郑厉。

    郑厉原本只是想先聊点别的话题,没想到还有这一出,龚浪居然好意思叫纪深去保释他!

    郑厉说:“再有下次,你别管他,让他在里面多待几天长长记性。”

    纪深点头。

    郑厉觉得以前觉得纪深听话挺好,现在却莫名不喜欢纪深温顺的模样。他教育纪深:“你不喜欢的都可以拒绝知道吗?”

    纪深觉得郑厉今天怪怪的。

    他是不太乐意去警局,但龚浪都打电话求到他这边来了,他自然不可能真把龚浪扔在那里不管。

    纪深知道龚浪有时也有点居心叵测,不过有白翔宇在前,他觉得还能接受。

    纪深说:“我知道。”

    他顺便把龚浪请他去桑拿的事也给郑厉说了。两个人都是男的,一起进桑拿房其实没什么好避讳的,可要是有人拿这个做文章,难保郑厉不会上当,纪深觉得还是主动说了比较好。

    郑厉越听越觉得龚浪不怀好意,那小子花得没边,男女通吃,说不定会对纪深生出什么想法来。

    上回龚浪帮纪深买下爆料新闻后就没和他说,而是直接联系纪深。

    郑厉刚才才教育纪深不喜欢就拒绝,也没好逮着纪深追问到底,只能继续谆谆教诲:“那家伙太浪了,男的女的都能下手,你别和他学坏了,外面不干不净的人太多,到处瞎浪容易得病。”

    纪深“嗯”了一声。这不用郑厉说他也知道,他也很爱惜自己的身体,即便遇到再糟糕的情况他都不会糟蹋自己。

    郑厉伸手抱住纪深,脑袋靠在纪深颈窝里,两个人亲密无间地拥抱着,和世上所有恋人别无二致。只要他想,他能一直把纪深强留在自己身边,让纪深哪里都不能去。

    可是不行。

    他妈妈说得对,他想和纪深在一起,要征求的不是妈妈的意见,而是纪深的意见。但是正和他所说的那样,纪深是没有选择的,纪深要么和他在一起,要么独自去面对白家。

    白家人对他有养育之恩。

    那该死的养育之恩,能避着纪深一个人上白家道歉,认下所有过错、帮白媛媛她们隐瞒。

    明明他也是受害者。

    郑厉抱着纪深不松手。

    纪深确定了,今天的郑厉确实很奇怪。他伸手回抱郑厉,犹豫了一会,还是问:“阿姨离婚的事不顺利吗?”

    郑厉听着纪深小心翼翼的询问,心脏像是被许多细细的针一起扎了下去,隐隐地疼。即使被伤害过无数次,纪深还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去触碰世上的一切,想用善意换善意,用真心换真心,只要给他一点点好,他就能忘掉别人扎向他的所有尖刀利刺。

    郑厉说:“没有不顺利。”他抬首亲了亲纪深的唇,亲了好一会,才边观察着纪深的表情边说,“今天我去看我妈,撞上了白媛媛。”

    纪深浑身一僵。

    郑厉说:“她没敢在妈面前乱说话,我趁机把我们的事和妈说了。妈说男的女的不重要,我喜欢就好,”他亲纪深下意识皱起的眉头,对纪深撒了谎,“她答应让我们在一起了。”

    纪深不想说,他不逼纪深说,更不逼纪深去回忆过去的事。

    他会让人查清楚,让真正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

    让白家再也不能以养育之恩要挟纪深――他们把纪深逼成这样,什么养育之恩都还够了。

    等把这些事都解决了,他再问纪深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郑厉必须承认,他没有把握让纪深心甘情愿地和他过一辈子。

    郑厉沿着纪深眉心往下亲,从眉心亲到鼻梁,又从鼻梁亲到嘴巴,最后却没拉着纪深做/爱,而是拥着纪深入睡。

    纪深还是觉得郑厉有些不对劲,却又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他也有些困了,倚在郑厉怀里慢慢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纪深要去上课,早早出了门。

    郑厉目送纪深离开,才给人打电话,让人去查那家酒店当天的监控,再查查纪深在白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郑家要查这点小事,不至于有人阻挠,只是纪深第一时间认错,老爷子觉得这种事不值得劳师动众,所以没才没派人去彻查。

    郑厉一声令下,那边很快把行动起来。

    不到中午,一份资料就被人送到郑厉手上。

    他打开电脑,把U盘插上去,最前面一份资料就是还原酒店当天晚上发生的事,给他下药的人、给纪深下药的人以及指使他们这样做的人,都查得清清楚楚;监控也拍下了纪深被送进房间时的情况,当时纪深明显是昏迷的。

    郑厉虽然早就猜到是这样,真正看到证据时还是怒气翻腾。

    白景河不是说很疼纪深吗?

    所谓的疼爱,就是在纪深被人迷/奸之后,让纪深去承认那是他的错?

    就因为纪深听话,就因为纪深是个男的,遇到这种事就无关要紧吗?

    郑厉握紧拳。

    他其实也没指责他们。

    他也是在没查过真相时就给纪深定了罪,强迫纪深和他开始一段并不平等的关系。

    要不是他妈妈醒来了,他可能会一直用最恶劣的态度对待纪深。

    他想要纪深,又不愿意承认自己被纪深吸引,一次次地对纪深恶言相向,要纪深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痴心妄想。

    纪深也就一直乖乖记住自己的“身份”。

    纪深想离开他。

    为了离开他,纪深连拍下他们做/爱的录像威胁他的事都做了出来。

    郑厉停顿了许久,才点开另一个文件夹。

    那里面是一些曾经在白家工作过的人、曾经和纪深当过同学的人回忆的事,有些甚至还配有照片。

    郑厉一页一页地翻看着,感觉每一页都让他怒气翻涌,他一点都不想再往下看,却自虐般一页一页往下翻。

    最后郑厉啪地把电脑合上。

    他想杀了白媛媛和白翔宇。

    最好连白景河也不放过。

    他们时不时把纪深关在狭窄黑暗的房间里一整天,他们逼走纪深所有朋友让纪深一直孤立无援地长大。他们在人前表现得非常关爱纪深,人后却让他不许随便在家里露脸,每次纪深一出现在他们面前就会变本加厉地欺负他。

    怪不得他第一次看到纪深时,纪深会因为他的询问慌忙跑走。

    白景河简直瞎了眼,还和别人说他们姐弟三个好得和亲姐弟一样。

    可见他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纪深。

    纪深在白家就是这样长大的。

    所以就算不是他的错,他也会说“对不起,是我的错”。

    从来没有人和他说他没有错。

    从来没有人和他说,哪怕是亲生父母也没有权利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