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寒冬时节,枝头冰霜凝结。家家户户热热闹闹开开心心。
在南岳国丞相府一处极偏僻的院子里,凄惨的哭声响起。
院里草木枯黄,杂草丛生,屋顶破烂,仅靠着几根树木支撑着。寒风贯穿着这个小屋,寒意连连。
在一张已经洗的发白的床单上躺着一个虚弱的女人,她脸色惨白,眼窝深深陷了下去,头发乱糟糟的。眼眶有着厚重的黑眼圈,身形十分瘦小。
在她的旁边,有一个瘦弱的十六岁女孩,身着简朴。双眼深处闪烁着倔强不屈,小脸上早已经布满了泪痕,眼眶微红。双手已经红肿了。一直默默地跪在那个女人旁边。
那个女人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地说:“柒儿,抬起头,让娘好好看看你。”
刘疏柒抬起头,双手紧握着她娘亲的手,满手的茧子,皮包着骨头,摸着磕骨头。她真的好害怕这手上仅剩的那一丝余温就从她手中溜走了。
她娘亲一直咳嗽着。
躺在床上,眼睛若睁若闭,像是一张轻飘的白纸,下一秒就要离开一般。
她虚弱地说:“柒儿,我说的话记住了吗?”
刘疏柒沉默了。
她娘亲看她没有反应。
“记住了吗?!”她娘亲似乎想要从床上挣扎起来,忍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刘疏柒看着娘亲喷血,吓得眼泪再次出来了。颤抖着身体说:“娘,我记住了。娘,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不要离开柒儿,柒儿一定会救你的,柒儿去拿药草,去写药方。”她紧张地抓着她娘亲的手,哀求着。
她娘亲平复了一下身体,说:“柒儿,没用的,娘的身体娘很清楚。你要记住,命是你自己走的。娘亲不可能陪着你,只是希望你能够快点长大,也希望你能够完成娘交代给你的事情。咳咳...”
“当然,如果你完成不了也无所谓,你尽力就好了。娘这一生,就希望你能快快乐乐,不要走娘的老路。”说到这,娘亲的泪水溢出来了,已经记不清这是娘亲多少次流泪了。似乎在她懂事以来,就一直流着眼泪。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她爹。
她爹是南岳国的左丞相大人,权倾半个朝野,以前只不过是一个穷苦小子,后来是娘亲一路扶持他,加上他自己的努力。才爬上了这个左丞相的位置。
她们大婚之时,娘亲还和娘家断绝了关系,隐姓埋名和他大婚了。
只是,娘亲永远想不到,原来爹也是和别人一个样。自从娘亲生了她,面色就开始衰老了。爹就开始移情别恋了,相继纳入了十多个小妾。
最后还是抵不住二姨娘的诱惑,就听二姨娘的话,把娘的正妻之位摘除了,让二姨娘成了丞相府的真正女主人。
娘亲本就性子烈,但是因为当时带着幼小的她,娘亲无处可去,只好忍气吞声地待在一个小院里。
还好爹不算绝,还每月会给她们发一些月银生活,只是后来因为二姨娘掌管相府,她们的生活变得艰难了,娘亲不得不偷偷出去外面做一个大夫。
二姨娘发现之后,趁着这个机会,向爹告状,诬陷她娘亲出去外面厮混男人。想要让娘亲彻底离开。
爹听闻很是愤怒,一下子就把娘亲打发到了一个极偏僻的后院,但却不让娘亲走。她和娘亲一直都是半吊着命活着,看不到一丝的光明。
这些年,娘亲一直都陪伴她谆谆教诲着她。教了许多做人的道理给她,也让她的内心比同龄人要早熟一些。
不过还好这些年有黎叔的接济,才让她们不至于饿死。
娘亲缓缓闭上了眼睛,最后的一丝余温,溜走了。最后的一缕气息,也飘散了。
刘疏柒呆愣住了,身体止不住颤抖,泪水一下子就收住了。很安静地待在旁边。
她目光呆麻地看着床上的女人,手轻轻地拂过她的脸庞。微微笑起来了,双眼无神。
刘疏柒抱着她娘亲的头,目光呆滞。
过了许久,她走到一张破旧的桌子前,拿起一把梳子。帮她娘亲梳了一个精美的发髻。为她清洗干净,用她娘亲仅剩下的一点胭脂,为她化妆。
冬天的寒风吹过,刘疏柒已经感觉不到冷了。
她怀中抱着娘亲留给她的遗物。
她拖着娘亲的尸体,拖到了一处山上,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大雪。已经积累了厚厚的一层。
她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排排深深的脚印,身着单薄的她,双脚双手已经冻得紫红,饥饿让她头昏眼花。
她拖着娘亲的尸体来到了山顶最高处。
望着下面那一片白雪皑皑,大雪飘零。大家开心地迎接着新年的到来。纷纷打着鞭炮响,让刘疏柒听着很是刺耳,就好像是欢庆她没了娘亲一般。
她怀里紧抱着两本书,还有一块透明青色的玉佩。质地细腻柔润,柔亮光泽,上面刻着星月枫的图案。娘亲告诉她,万万不可卖掉这块玉佩,哪怕是走投无路。
她双手扒开厚厚的雪层,挖了一个洞。把她娘亲放了进去。雪染上了鲜红的鲜血,如同在寒雪中盛开鲜艳的梅花一般,桀骜,倔强,却不失艳美。
双手已经磨破了皮,身体已经冻得麻木没有了任何知觉。
她亲手埋了她的娘亲,想到这,她笑了。咧嘴一笑,偷着孤寂和扭曲。
她是不是世界上最无情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
她仰天长笑,上天是不是给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最后她实在是忍不住头晕眼花,昏倒在了雪地里。
远处的一抹身影悄悄走进,撑着一把碧花风月伞。他惋叹了一声,便抱起了没有几斤重量的刘疏柒。
清晨,碧棠湖上一片白茫茫,像仙女的白纱巾在飘舞。太阳出来后,一道道阳光映在湖水里,湖面上波光粼粼。湖中央,有着一处豪华的而不失古朴的房子。
她疑惑地打量着这个地方,眼中渐渐清明了。
吱呀—
门开了。
一个高挑儒雅的身影进入眼帘,身着淡青色的衣裳,腰上别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玉,柔润细腻。一头墨发用一根丝带扎起,碎发随意飘散空中。
温和的脸庞,柔水般的眼神。
熟悉的感觉。
刘疏柒再也忍不住了,像个孩子一般放声哭了出来,一切的愤怒,悲伤,无奈。全部都吼出来了。
他走过去,轻拍着她的背。温尔地声音传来:“好了,好了。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刘疏柒像个孩子一样,环住他的腰,嘶哑地说:“黎叔,我娘死了,我该怎么办。黎叔!娘亲就这样离开了我。”
谁都没有和她一起承受着巨大的悲伤,她就算再坚强,却还是忘不了娘亲死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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