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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结亲

    城东李家。

    裴宝儿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得有点晕,直到跟相貌堂堂的李家大郎道别、并由英姿飒爽的李二娘领着去看刘云时,她整个人还有点置身云端的梦幻感。

    “八二分账,你们只占二成股份,东西还能销往全国各地的铺子……这么大的利润拱手让人,你们到底图什么?”

    她十分恳切地向李二娘请教,因为她实在百思不得其解。若说为了她的方子,这也未免太过大手笔了!

    李素娥生着一张鹅蛋脸,浅蜜色肌肤,应该是经常在外奔走晒出来的。两个梨涡若隐若现,配上那双微微上翘的圆眼,给人一种她始终在微笑的感觉,特别亲切。但裴宝儿听过她的一些传闻,自然不敢以普通闺阁女子的眼光在看她。能抛头露面在外奔走,和前·江湖人士朝夕相处的女子,即便不是个母老虎,定然也是个不好惹的。

    不过,方才这李素娥一见到她,鼻子便抽了抽,凑过来关心她是不是受了伤,以及,她今日身上用的香。这就让她很刮目相看了,毕竟,出门前为了掩盖自己身上那股子金疮药的辛辣味,她特意往衣服上做了些手脚,还是偷偷向小砚儿“借”的,因为上一次李家的仆妇把她的存货刚好都买完了。

    此时,李素娥看了她一眼,露出了个爽朗的笑:“还能图什么,自然是图你们的人啦!”

    见裴宝儿有些紧张,她才收了调侃的笑,略有几分扭捏道:“其实是这样,我们想和你家结亲来着……不过,香方上若是能指点一二,那就再好不过了。”

    “等等!”裴宝儿一惊:“你说什么?结亲?跟谁结亲?”

    她马上想到了来李家前听说的小道消息,据说这李家两兄妹都还打着光棍,尤其是这李二娘,已经快双十年华了,丝毫不愁嫁的样子。李大郎倒是娶过妻子,可惜生了个孩子就没了。虽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裴宝儿还是条件反射觉得,兴许是那李大郎看上了自己,又或者,是看上了自己的方子和价值,想着把她这棵“摇钱树”娶进门。

    说实话,要是没有原主这么个吊诡的身份,还有个冷面门神前夫在,裴宝儿兴许还真会考虑一下。毕竟,作为一个带着拖油瓶的普通劳动妇女,嫁个商户确实是不错的选择,经济上不用犯愁,小日子过得美滋滋,还没有高门大户那些规矩束缚。

    不过,她还是果然摇头拒绝:“我,我已经嫁人了,还有孩子……”

    不料李素娥扑哧一笑,“不是,不是我长兄,是我。”她眉眼弯弯的模样,看上去竟有几分小绵羊的意思。这让裴宝儿心底啧啧称奇。

    只是她这话的意思……

    结亲的对象不是她,又是这李二娘子的话,那只可能跟一个人有关了!

    与此同时,被看上的小绵羊正一脸愁苦,坐在窗前望眼欲穿地看向院门外,像是知道了裴宝儿要来的消息,已经等了许久。

    两人相见时,李素娥一点都不怕生,直接忽略裴宝儿,对刘云嘘寒问暖了一番,确认他伤势尚可,这才依依不舍地退出去,留这对同病相怜的“表姐弟”叙旧。

    想着三日前那惊魂一刻,裴宝儿原本调侃似的看着两人互动的眼神便复杂了许多。

    她微叹道:“这次砚儿能平安无事,全都是靠你,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哎,只能来世再报了。若不然,给你找个媳妇……”

    刘云目光有些幽远,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好端端的,说什么来世!我也不用你报,反正,就当我还……算了,不说这个了。砚儿怎么样?没受惊吧?”

    “皮实着呢,哭了一顿就没事了。”

    裴宝儿见他绕开了娶媳妇的话头,她若有所思,接下来的谈话中又“无意”提起李二娘,果然在他脸上发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羞赧和迷茫。他不想谈这个,她便也将这事绕了过去,只说彼此那日惊险经历。

    刘云对她居然捡漏捅死了那批海寇里的小头目这件事感到十分钦佩。

    “听说府尹大人挂出了悬赏令,一个海寇人头可换十两白银呢,首领好像更值钱,三十两还是五十两来着,我忘了……”

    乍知这事,裴宝儿顿时有些心痛。

    照这么算的话,她岂不是损失了五十两,最少也是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啊!

    再想到李家这个莫名其妙的冤大头,以及,即将到来的香铺利润分成,裴宝儿这才觉得没那么亏。就是有点担心,如今李二娘看上了小绵羊,但是小绵羊似乎不大乐意,也不知,若是这门亲事做不成,李家会不会翻脸无情呢?

    她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劝刘云先稳住李二娘,让她先把银子挣了再说别的。实在不行,就像上次一样,带着钱跑路嘛。

    反正,这个东临城虽然风光秀丽、海产品丰富,但海寇这一项麻烦也实在够呛。刚来三个月,就遭遇了这么一次惊魂考验,这个拼凑起来的小家里,一家四口两个大人双双挂彩,伤得还不轻,这让裴宝儿不禁懊悔起听信那行商的话来了这里。她私心里,还是想住在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尽管伤还没好,但裴宝儿向来没把自己当成什么娇滴滴的大小姐或是贵妇人,她对赚钱一事十分热衷。尤其是现在承了李家的情,总要还上一还。更巧的是,就这么几天的功夫,那位老匠人居然已经烧出了第一批像模像样的玻璃瓶,虽然还有些粗糙,但用来灌装她的香水已经足够了。

    于是,裴宝儿火速下了订单,又腆着脸求他把那套蒸馏工具修复好了,顺带又订了几套新的玻璃制品,这便带着小助手大妮捣鼓起了香水。

    永和巷一角的小院里开始香飘十里,要换做往常,隔壁的许家和刘家估计要过来串门了。不过,此时裴宝儿的“大院子”倒是免去了这一层麻烦。

    只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小砚儿居然跟齐珩的几个属下混了个脸熟,没事儿总跑到西边院里玩,那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还任劳任怨地给他骑大马,托着他上树,去“蹂躏”那些嫩生生还只有一层皮的小青桃子。

    自从那场桃酒主题的对话过后,裴宝儿便有些鸵鸟心态,想躲着齐珩。倒也巧,他本人自刚来到那天露了两面后,却开始早出晚归起来,也不知在忙些什么。他每次只带着少数几个人出去,其余人留下来守院子,有点像是派来专门保护裴宝儿似的。

    留下来的人里面就包括那个面善的中年人,叫宋岩,说话有些阴柔。裴宝儿这会儿也猜出他的身份了,这个年纪的宦官,又深得齐珩信任,多半是齐珩幼时就在身边伺候的老人。

    “娘子,这几瓶花露都是滤好了的,浸泡时间只有七八个时辰,只怕要蒸三次才好……”

    “还有这个烈酒,会不会太浓烈了些?外头的小娘子多半不胜酒力,这香水里头兑这么些,只怕要将她们熏醉……”

    这个宋岩也挺有意思,知道她带着伤就要干活,他劝了一次没结果后,也不劝了,改为十分积极地跑过来帮忙,点了其余几人做苦力不说,时不时还能提出些许独特见解,都是十分接地气的建议。

    宋岩中等身材,没有滑稽的大肚子,也没有裴宝儿印象中的影视剧常见刻薄模样,说起话来不疾不徐,给裴宝儿的印象很好。尤其是,这人说话做事面面俱到也就罢了,做起这女人家的精巧活计来也得心应手。

    相比其余那几个侍卫粗手粗脚的,只能做些粗略的活计,比如说,出去采购材料,打水,诸如此类。宋岩却能极快地弄清裴宝儿那个怪里怪气的管状工具的使用原理,蹭蹭蹭就上手了,直接取代了她的操作工作,她只能闲下来做点指导工作,或是筛筛干花什么的。

    这年头,除了深宅大院里的姑娘们会晒点干花附庸风雅外,想在市场上买到干花简直难比登天,裴宝儿去年也不过存下了些许桂花、梅花,这个春天收集了点桃花、梨花之流,数量并不多。

    要和分号开遍半个大盛江山的李家香铺合作,裴宝儿必须做到量产,如今只能在这时节的鲜花上多下些功夫。

    此时已快入夏,春日里团花簇锦似的鲜花渐渐凋落了,不过初夏第一批的月季、蔷薇、栀子、茉莉等也渐渐开了。在多人助力下,若不是李叔的第一款粗制版蒸馏器的出炉,只怕裴宝儿几乎要被鲜花淹没。

    第一批新香水送到李家的当天,“恰好”刘云这个病号终于被大夫恩准可以挪动归家,李素娥便兴致勃勃地送人回来,顺便带着礼物来拜师了。

    看着那半人高的各式礼盒、布匹、吃食,裴宝儿不禁有些怀疑人生。

    到底救人的是她还是李家?怎么这年头欠着别人家救命之恩的,还能享受这么优渥的收礼待遇?

    她笑眯眯地婉拒:“二娘子天资聪颖,只怕教会了徒弟,我这个师父便要饿死了。”

    李素娥肃容道:“说实话,我对经商并不怎么感兴趣。一直以来,研究香方才是我毕生所求。若是姐姐愿收了我这徒弟,我愿自立门户,和长兄名下的产业做个分割……”

    裴宝儿觉得她疯了。

    哪有人为了学这么点东西就要舍弃手里的聚宝盆呢?这香水虽然新鲜,但到底只是个玩意儿,未必能撼动这年头大多数顾客使用熏香的习惯。若她是为了赌一把,这个赌注未免也太大了。

    可李素娥的决心似乎很坚定,自从被拒绝后,经常往永和巷这边跑。她倒也恪守职业道德,没有凑过去围观偷师,只是照例缠一缠裴宝儿,然后便高高兴兴寻刘云去说话了。

    有一次,宋岩便道:“这李家二娘似乎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说实话,裴宝儿也是这么怀疑的,但时不时登门造访的另一尊大佛让她没了看这对小儿女戏的心思。尤其是,大佛甲·裴子孟每次过来如果碰上大佛乙·齐珩在的话,两人还要上演一场互飞眼刀子的热血场面,像是不冷嘲热讽对方一番浑身不舒坦似的。不管什么事,一定要站对立立场。

    就比如说,裴宝儿的身份问题,该何去何从?

    裴子孟表示,“阿姐乃是我裴家二房嫡长女,自然是要归宗的。至于当年所谓的‘意外身故’,哼哼,保不准是谁使得坏!我已寄信回京,这会儿,家父怕是已向大理寺上诉了!”

    齐珩却道:“她容貌有损,与当年大不相同,又不记得前尘往事。为今之计是尽快让她恢复记忆,你闹到大理寺去又有何益?”

    裴子孟叉腰道:“阿姐你看!他就是怕查出真凶,他现在都还在维护那个女人!这种男人嫁来有何用,还是随我回裴家,我和父亲再为你精挑细选找个好郎君~”

    齐珩凉凉道:“我已修书回京,岳父大人不会和你一起胡闹!”

    裴子孟扭过脸去,大步走过去,一把抱起小砚儿。

    “我这外甥似乎是十一月底的生辰吧,可竹山那事却是元月里头出的……咳,想必你也怀疑这孩子的身世,所以才一直对他视若不见吧。”他朝小砚儿做了个鬼脸,逗得他咯咯笑,然后一脸无辜地转脸对裴宝儿道:“阿姐,你放心,不管是谁的崽子,都是我的外甥,父亲的外孙。他不要,我们帮你养~”

    面对他的“好心安慰”,裴宝儿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齐珩磨了磨牙,语气更加森冷:“你要是想安生做你的府尹,就给我消停点!”

    裴子孟得意道:“不做就不做,我大可以回国子监教书去。您能罢我官,可管不着严老祭酒找什么先生~”

    齐珩:“……”

    第一次见着齐珩在旁人面前吃瘪的裴宝儿居然一点都不激动,她只是觉得,这两人似乎已经对她的未来做了充分的规划,这让她格外想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