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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正文卷 第106章 终定

    与此同时的西院,却迎来了它的主人的最后一次狂怒。

    “怎么可能?阿爹死了?不可能!你们都骗我!不是这样的……是秦氏,秦氏骗我,这个贱人,我要杀了她……”

    素玉几个齐齐跪倒,无论是知情的、不知情的,此刻都已从当前情形中猜到了几分。

    原本该在西北边陲的忠武侯忽然出现在京城,而后骤然逝世。王爷身边第一得力的宋公公一大早便来了西院,特特告诉了林侧妃这消息,人刚走,林侧妃变成了这般癫狂模样。

    素玉泣道:“主子节哀,咱们毕竟还有小主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林侧妃扑过去就打了素玉一巴掌,尖叫道:“你个贱婢,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昨天跟王爷告密了?你说啊!”

    素玉捂着脸呜呜直哭,不停喊冤。

    碧玉几个却是如坠冰窟,浑身发僵发冷,只觉得大祸临头,整个人都被一股灰色的绝望所笼罩,直至灭顶。

    林侧妃向来最信任素玉,什么大事都交给她去办,这次的事情将她们三个瞒得死死的,也就是碧玉,昨天猜到了一丁半点,但根本无能为力。如今,林侧妃的娘家出了事,多半还是跟谋逆差不离的大罪,林侧妃自身难保,而她们更是脱不了干系。即便她们喊冤,可王爷能信她们与此事无关吗?

    就在林侧妃发狂、众婢陷入绝望之时,突然来了位不速之客。

    是秦姨娘。

    报信的小婢见着屋内混乱情形,被骇了一跳,只将人领到门口便兔子似的跑开了。

    林侧妃如身在梦中,听到秦姨娘这三个字,整个人突然清醒了过来。

    “是你!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

    秦姨娘慢悠悠地绕过地上的杯盏残骸,自顾自找了个椅子坐下。

    “是啊,贱妾过来看看,昔日眼高于顶的侧妃娘娘今日到底沦落到什么境地呀。”

    林侧妃不可置信:“果然是你,你早就知道了,你到底做了什么手脚?太医们都说了,药石无医,怎么会是假的?”

    秦姨娘朝旁边的盆栽伸出手,那双手远看自然是美的,指甲修剪得极短,干净洁白,仔细一看,却能发现上头带着几道或深或浅的疤痕。

    “怎么不能是假的呢?这世上哪有什么东西是真的,就连人心,也都顷刻善变呢。”

    她摆弄了下那枝叶,又道:“说实话,贱妾实在没想到,侧妃娘娘竟会来寻贱妾合作呢。也不知侧妃娘娘是不是记性不好,贱妾手上这印记,难道您不记得是怎么留下的了吗?”

    秦氏冷冷地仰头看向林侧妃,虽然她们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但她竟看出了一种居高临下的睥睨姿态。

    这个林氏不过是仗着自己出身好,生了个儿子罢了,当年裴氏不在府中的日子,她磋磨自己的时候还少吗?这手上的伤疤,她不是没钱买玉容膏去掉,可她一直留着,就是为了让自己记得,有朝一日,她定会加倍奉还。

    如今,也该到了林氏还果报的时候了。

    林侧妃哽着嗓子道:“我许你自由,还有这一辈子用不完的金银珠宝,难道你就为了咱们之前的这点子恩怨故意报复我?可你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只要你人还在府里,裴氏就不会记你的情。你别忘了,当初柳氏的事,沾手的人可不仅仅是她!哼!若没有之前你下手毒害裴氏那一茬,你投诚王爷,王爷兴许还能给你个恩典。如今,你不过是痴心妄想而已!”

    秦姨娘托着腮,一脸看智障的表情:“这个就不劳侧妃娘娘操心啦。贱妾本就是一贫家女,得蒙天恩,在这府里享了几年的荣华,比之京郊流民营里那些人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倒是侧妃娘娘,世家贵女出身,如今娘家说不得就要被抄没,您以后该怎么办呢?这府里,更没有侧妃娘娘您的立锥之地啊~”

    赶在林侧妃再次发狂之前,秦姨娘也看够了笑话,吃吃笑着快步闪出了正屋。

    她一个农女出身,在宫里做了几年伺候人的活计,到了府里,总是埋头打理花木,运动量比起养尊处优的林侧妃自然只多不少,身手更是敏捷许多。

    去得远了,林侧妃还能听到秦氏留下的一连串笑声,在她耳中嗡嗡嗡地回响。

    她又将手边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一边,呆立了片刻,才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般跪坐在地,双手捂着脸无声地哭了起来。

    此时的宫里却是另一番情景。

    小皇帝齐郁眼下带着淡淡青影,站在昨夜被烧成了断壁颓垣的宫殿前,默然许久。

    他问严老先生:“天火一事,并无预兆,还请先生赐教,这火是否意味着上苍降怒于无德天子呢?”

    严老先生摸着胡子慢吞吞道:“皇上继位不过三年有余,尚未亲政,即便是无德,也怪不到您身上。”言下之意就是,不用琢磨着写罪己诏啦,虽然这火将历代帝王的起居之处烧了个精光,还将闻讯赶来的秦太后也吓出了急病。

    齐郁又问:“先生之意,难道是指百官无德吗?”

    严老先生松弛下垂的嘴角微抽:“臣的意思是,这火究竟是天灾还是**,有德还是无德,应该留给朝廷去头疼。至于皇上您,这会儿正该研读圣人之言,专心课业才是。”

    小皇帝不禁开始怀疑,摄政王和三杨到底是怎么想的,找了这么个颠三倒四、时常胡说八道还显得挺有道理的混不吝老头子当帝师。

    回想起昨夜冲天大火前,他以为自己即将命陨于此时,那个向来在他梦中扮演着大魔王角色的王叔齐珩忽然从天而降,带着一干人马将他救了出去。小皇帝更加迷惑了。

    向来慈爱的太后祖母怎么就忽然换了一副面孔呢,竟早已密谋勾结,想要废掉他,改立安王府上的郊堂兄为帝。

    而向来冷冰冰、讨人厌的摄政王叔,舅父时常在自己耳边念叨,说他假以时日多半要自立为帝的人,却甘愿以身犯险救了他。

    小皇帝年纪虽小,却也不算傻子。他知道自己势力太过弱小,无父无母,只有个舅父一家可依靠。别说是齐珩,就连其他王叔,若是有意于此,他们背后的那些政治势力,怎么都够他喝一壶的。若是他昨夜不幸被烧死,固然是秦太后的小胜,但齐珩他们照样可以扶持其他人上位,或是干脆自己上位,顺便以清君侧、除奸臣的借口将他看不顺眼的势力一并铲除。

    可他没有这样做。

    小皇帝不明白,所以,他鼓起勇气问了一句,提及叔侄两人之间最大的忌讳。

    “王叔文韬武略,何不再进一步?侄儿年小势弱,那把椅子只怕坐不安稳,如同今夜之事,今后未必不会重演。”

    齐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但他能辨认出来,对方的眼神中多了丝无奈,有些像王叔看郯弟那个小胖子捣乱时的模样。

    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说起了先帝之父的事:“昔年神武皇帝继承大统时,也不过比皇上如今大上两岁。当年虽没有个摄政的亲王,但孝慈太后垂帘听政,外戚专权……”顿了顿,沉声道:“当年的情形,比之如今有过之而无不及,但神武皇帝,你的曾祖父却能做到后来那般地步,对内,肃清朝廷,对外,开疆扩土。皇上该好好读一读史,将天下江山和前程放在心中,而非这般,战战兢兢,优柔寡断。”

    在火光的映照下,小皇帝原本白嫩的小脸红彤彤的,也分不清到底是火光的问题,还是自身的问题。

    后来,齐珩与裴宝儿提起这事时,后者很有几分心疼被当面diss的小皇帝。

    她喃喃自语,“太可怜了,才十岁,读四年级的年纪,这压力也太大了,简直是揠苗助长……”

    不过,想到今后小皇帝大约不会再如从前那般猜忌齐珩,她心里倒好受了些。

    再加上同样被“揠苗助长”的小胖子不像寻常三岁小儿般天天玩泥巴,反而还会磕磕绊绊给病中的她念话本了,这一点直接让她倒戈到了齐珩那一边。

    相比起树倒猢狲散的忠武侯府,承恩侯府,以及与他们有关联的人,如今还能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她们已经算是十分幸运了。

    北雁对林侧妃自请入庙祈福的举动感到很解气,但分外不解,为何自家主子对上林侧妃睚眦必报,对那个宫人出身的秦氏却是高提轻放。

    那天,秦氏亲自跪在主子面前说的话,她可都听得一清二楚。这个秦氏竟然伙同柳氏在主子身上使坏,不然,主子七月里也不能遭那么大一场罪。照北雁想,这秦氏就该跟林氏一起去庙里吃斋念佛去,也好洗洗那副黑透了的心肠。

    可裴宝儿默然许久,挥退了所有人,跟秦姨娘单独说了好一会的话,最后居然决定放秦氏出府,允她回原籍、或嫁人、或自己做个小生意去,甚至还提出,若有需要,秦氏大可到至宝斋的任何一个分店去做事。

    更令北雁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秦氏居然还回绝了。

    她最后说了句什么来着?好像是说,“贱妾自幼入宫为奴为婢,如今孑然一身,不盼荣华富贵,只求一世自由安稳。”

    北雁觉得这秦姨娘着实是个怪人,可她瞧着,裴宝儿竟为了她还惋惜叹息了很久。

    她不解,问起时,裴宝儿道:“不过也是个可怜人罢了,从前的我若是真发卖了她,岂不是又增一桩孽障?过去的就都过去了,我只当是为咱们多积点福德。”

    彼时的北雁还有些懵懵懂懂,但到了数年之后,当今大婚,王爷还政,受封安南王,一行人浩浩荡荡南下之时,路上再次偶遇了这位已经嫁为商人妇的秦氏,并且,秦氏及其夫为正愁着粮草筹措问题的他们解了燃眉之急时,她才真正懂了佛经上说的那句话。

    天道有循环,万法皆空,因果不空。

    历史洪流滚滚,唯有善念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