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妃她说一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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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迷仙引(一)

    “何事?”杨劭不动声色,将妻子掩在身后。

    “今日多谢两位大人,一句不该强人所难,月卿也代青萤一同谢过。”来人盈盈一拜,“我与青萤为伶渺小,在这花灯游戏处,少有如两位大人这般尊重的,心中万分感激。”

    居然是为了这样的小事!

    顾予芙刚刚为了冯小姐失落的心,一瞬间再次柔软起来:“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只是你俩在这里,已然是埋没了。”

    月卿惆怅道:“乱世人如草芥,不过苟活罢了,又哪里算得上埋没?”

    “等天下大定,到时候你们,一定要再寻新天地。”予芙心中酸涩,不禁又想起冯小姐,“切不要,被这泥潭所污染。”

    月卿长叹一口气,笑道:“托公子吉言。您是干净人,以后有用得上的地方,公子尽管开口。”

    顾予芙点点头,怀着满腔复杂的情绪,方随杨劭一起离去。

    七月流火,夏日平静而悠长。

    前线在过江前已没有大战,有韩广策一手操持杨劭也放心,他一心专攻朝堂里的争斗,精心筹备一件重要的计划,顺便假公济私,赖在淮南陪伴有孕的妻子。

    有杨劭在,又有冷云和张逸舟的妾室们,常到王府看望自己,顾予芙难得享受了一小段轻松的时光。

    可若说全然安逸,倒也不是,之前她托请婉贵人查的一件事,近日有了结果,还是叫她隐隐不安。

    那天楼晚舟临死之前,喊的最后几个字是有关药物,顾予芙事后想起来觉得蹊跷,决意用此事试探楼晚愈。

    不过三四天,楼晚愈就回了信:“妾在晚舟床下寻得些许残药,奉于王妃。”

    那个小纸包她不敢擅动,请了可靠的医女辨认,医女对着白色的粉末研究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倒是陪同的关静斋,看出了点儿门道:“若我猜的没错,这药……恐怕是南诏秘药迷仙引。”

    “关小姐,您是怎么知道?”医女大吃一惊,顾予芙在旁解释道:“关姐姐以前在药铺做过学徒,见多识广。”

    关静斋用左手取了铜勺,笨拙地蘸取少量粉末,远远举在医女年前:“迷仙引,有一种特殊的味道。”

    医女伸手轻招,果然,一股似有若无的甜腻腥味随即飘来,她心中一惊,连忙道:“王妃,您离远一些!”

    “无妨,这丁点儿并没什么关系。若要达到使人瞬间昏迷的程度,得下猛量。”关静斋收起铜勺,“但这药很少这么用,迷仙引一般……是做春药。”

    顾予芙一时目瞪口呆。

    “我听师傅说过,南诏民风轻佻。”关静斋声音很低,毕竟这样的话题难以启齿,“迷仙引若被服下,会使人神思恍惚,体热难耐,若不……不男女欢好,便如受烈火煎熬,轻则折寿短命,重则暴毙而亡。”

    这下顾予芙更加搞不懂了,若说别人,有这药物还可能是为了引诱沈延宗,可楼晚舟最为痛恨的就是大明,又怎可能专程去找这样的密药呢?

    到底是谁给了楼晚舟这种药,难道她的幕后,还有指使她的人?若有,她为什么不咬出那人,为自己洗罪呢?

    是李疏桐么?可指认楼晚舟,救下自己的就是她。是周贵妃么?可她已是后宫最尊贵的妃子,谋害自己,谋害宁嫔,对她都没什么好处。难道是梁固,还是就是沈延宗本人?

    不论是谁,顾予芙都从教训里学会了一件事,杨劭说得没错,宫门深重,里面一样暗潮汹涌,以后万事需要更加小心。她打定主意,以后若再进宫,不能只带阿靖,至少把谈玉茹和关姐姐也一起带上。

    转眼已是七月下旬。

    这日杨劭没像平常一样,下朝便归,而是安排了赵云青回府, 说要接顾予芙到张尚书府用晚膳。

    劭哥和张逸舟亲密无间,来往走动早已平常,顾予芙换完衣服便出发。到了那边,阿靖先下车准备伺候,可待顾予芙要下车,却发现伸过来的,已是一只男人的大手。

    杨劭一脚踩在车架上,身子倾向车内,就算是四月天里的春风骀荡,也不及他星眸里的目光一半温柔。

    “不过才三个多月,身上又不重,你与张尚书商量事情要紧。”予芙嘴上说不必,却已含着笑,伸手握紧了杨劭的。

    “少说两句又能怎么样?”杨劭的动作小心翼翼,另一只手揽上予芙的腰,仿佛妻子是全世界最易碎的宝贝,“今日接你来,是因为张子遥非不肯我走。”

    “你们谈军国大事,要我来做什么?”顾予芙下了车,才发现张逸舟也等在车下,他走过来抱拳见礼:“辛苦嫂子了!大哥本来说什么,也要回去用晚膳,我便只能出了这么个馊主意,说动大哥把嫂子你给接来。”

    “张尚书。”予芙微微一福。

    “这次是子遥的私事。”杨劭挑眉望向张逸舟,“你先吩咐厨房,把给予芙的菜单独备好,清炖母鸡汤,莴笋炒虾仁,再做几道清淡的素食,煲一锅红枣银耳羹,有一样不好吃,我再不来你这破地方!”

    哪有这么做客的……

    顾予芙白杨劭一眼,连忙道:“张尚书,不必麻烦,我随你们吃便可。”

    “不麻烦,菜早吩咐了下去。”张逸舟说着,心里却对大哥这样子不住好笑,美人泪,英雄冢,放一年前他打死也不会信,有朝一日,连杨劭都能婆妈成这样。

    张逸舟独自走在前头引路,杨劭拉着顾予芙,缓缓跟在后面。

    “私事?到底是什么私事?”顾予芙看张逸舟心情颇佳的样子,忍不住问。

    “子遥打算要娶亲,大婚娶正妻。”杨劭道。

    “娶妻?可是那位雍朝的小郡主?”予芙眼前一亮,顿时想起了赵时雨。

    杨柳青翠逢时雨,风过莲池一茎香。

    即便张逸舟嘴上说不在意,可以他多情,多年过去仍然书信不断,还会在生辰时订剑准备礼物,这份情谊已是难得。

    然而杨劭摇了摇头:“虽然也是个郡主,但是另一个,西域小国疏勒送来和亲的郡主,今天刚到。”

    “是为两国联姻,稳固邦交么?”顾予芙一愣。

    “若因为这个,那也该嫁给沈延宗。”杨劭解释道,“是张子遥自己提的,他一见那姑娘就不能自己,莱丽郡主是娜宁的堂妹,长得和娜宁有八分像。”

    娜宁,张逸舟年少时爱慕的对象,他的狂热如火,他的求之不得,他的天上月明。

    顾予芙皱起了眉:“像以前的心上人……”

    杨劭握紧了她的手:“少年时一旦有了心上人,便如同天上的明月照进心里,终其一生,都难以忘怀。”

    顾予芙知道杨劭说的是张逸舟,也是他自己。可这根本不会是一回事,长得再像,也始终不是那个人呀……

    明日就要和使团正式定下此事,摄政王开口求亲,不过易如反掌,繁琐的是商定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这一系列娶亲的程式,张逸舟是大明户部尚书,大婚娶正妻得办得风风光光。

    酒过三巡,张逸舟已有了五分醉,脸色酡红满脸带笑问起杨劭:“大哥,你那时候娶嫂子,是怎么办的?”

    “我与予芙穿着吉服在院中拜过天地,然后就礼成了。”杨劭仍然很清醒,今日他只喝了三杯,便把酒杯扣在了桌上。

    自从予芙有孕,他从不敢多喝,唯恐自己晚上醉意朦胧,一时忍不住,做出什么死皮赖脸的事来。

    “大哥忍了十多年,想必是着急入洞房。”张逸舟说话间都是酒气,伏在桌上大笑起来。

    这话虽不假,男人间单独说说也就罢,可顾予芙也在场,不由的十分尴尬,红了脸庞。

    她抬头偷看杨劭,才发现后者抬腿便踢了张逸舟一脚:“喝多了就去睡,别在这里说疯话。”

    “十年前,我喜欢娜宁,大哥喜欢嫂子,十年了,大哥娶到了嫂子,而我要娶……那个,那个谁,叫什么名字来着。”张逸舟歪歪扭扭坐起来,自嘲地又举起一杯,“反正和娜宁像了八分,差不多,我也娶到了她。”

    那个谁?这是连名字都记不住么!

    顾予芙心头一沉,张大人这样,未免有点太过儿戏。

    显然杨劭也是这样想:“张子遥,我再问一遍,你可想好了要娶莱丽?”

    “我知道,大哥觉得我这次……唔,有点疯。”张逸舟拍拍杨劭的肩膀,苦笑道,“但是疏勒和大明世代邦交,莱丽又是郡主之尊,我已经三十岁了,难道兄弟一辈子……都不娶老婆?”

    “从身份上看,莱丽配得上你。真想好了,明日国宴就去将此事议定下来。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订完你若想反悔,为了两国邦交也是不行的。”杨劭举茶与他碰杯,一饮而尽。

    “张尚书,赵时雨那里……”顾予芙犹豫再三,还是轻声问。

    开弓没有回头箭,那作为好友,更该提醒他。

    “时雨?”张逸舟松散的面容一怔,举着酒杯的手也缓缓放了下来。

    回忆如宣纸铺开,笔墨晕染,酒意朦胧间,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姑娘,慢慢慢慢,就从脑海深处走了出来:

    “师傅,你怎么板着个脸,你一生气,就不好看了。”

    她走路的时候,喜欢一蹦一跳,一头乌黑的秀发会在身后舞动,留给他一个娇俏的背影。

    “师傅,如果将来打仗,你会不会突然就走了?”

    “时雨最喜欢师傅了!”

    她还和他说过以后,哪怕到最后,自己哈哈大笑。

    “师傅,我长了你娶我好不好?”

    “张逸舟,我不是和你开玩笑!”

    她生气的时候,下意识就会咬唇……

    张逸舟突然讶异地意识到,即使时隔多年,他仍然能轻而易举地记起,赵时雨当年说过的每一句话。

    像雨后迷蒙的青山,你以为自己被雨雾遮挡看不清,可一闭眼,才发觉原来从轮廓到山上的一草一木,都藏在了心里。

    闭上眼摇一摇头,那美酒带来的醉意,也醒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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