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妃她说一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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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且坐令(三)

    偷鸡不成蚀把米,顾予芙听这一句,不由地脸红。

    “没意思,你就不能吃一点儿亏?”她拍拍水,咬着唇睇眼前人。

    不想袅袅白雾里,那杏子眸秋水横波,反倒叫杨劭将开玩笑的话,看得有了几分迫在眉睫的暧昧。

    “这怎能叫吃亏?芙儿难道不喜欢么?”他下意识用手指晃着温汤,清波上的花瓣登时被荡漾开,露出下头藏着的冰肌玉骨来。

    一枝红艳露凝香,**巫山枉断肠。

    仅仅一眼,杨劭脑中便蓦然冒出这句春诗,可当下,并不是什么想美事的时间,他只得深吸一口气,暗暗告诫自己,来日方长。

    “也别洗太久,大夫说,有身子的人不宜久泡。”他转身去取澡巾,顺便掩饰自己的尴尬。

    顾予芙撇撇嘴,任由他替自己打了香胰,又冲干净泡沫,最后扶着半抱出来,擦得干干净净套上绸衫。

    洗完澡,只虚拢予了外衣,予芙坐在床边,六个多月的孕肚高高隆起,杨劭便单膝跪在她身侧,将耳边靠在上头凝神细听。

    他挚爱姑娘的身体里,藏了他俩共同孕育的小生命,过去十年间都不敢奢望的美梦,如今却成了现实,真真切切握在手心里,这比四月天的春风还要温暖,让他沉醉。

    若可以,杨劭只愿时间停在这一刻。

    顾予芙看他专心,抿唇笑得温柔:“小家伙总是在傍晚动得最欢,你摸摸他吧。”

    杨劭便从衣服下伸进手去,温热的掌心紧贴着肚皮,和孩子说话:“小东西,我是你爹。”

    掌下传来几下轻微的跃动,像是对他的回应。

    “予芙,他真动了!”又惊又喜,杨劭不由咧着嘴傻笑出声,予芙噗呲一笑:“那你再叮嘱他几句?”

    谁知杨劭却是沉下声线,一本正经道:“你要乖乖的,不要闹你娘。不然等你出来了,爹还是要揍你。”

    “你怎么尽知道吓唬他!”予芙气结,“也没见你这样的爹。”

    “也不知道这小东西,是杨契还是杨澄。”抽出大手,杨劭笑眯眯道,“若是个丫头,可以免打。”

    若是个丫头……

    顾予芙这时忽然想起,白天在毓秀宫里见到的阵法,以及路上和玉茹说的太子之事,她心思百结,和杨劭问:“劭哥,你什么时候去打金陵?”

    杨劭一愣,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了这桩,心里没有来的起了点儿烦恼。

    “快了,前线已经占下了扬州。”他凝眉,“但我希望,最好是……最好等你平安生下孩儿再说。”

    离顾予芙生产还有不到四个月,若那时候他不在,怎么能放心?

    “军国大事,哪里还有等我的道理?”予芙立刻严肃起来,正色道,“你该去就去,家里有这么多人陪着我,又有什么可担心!我只是想问,是不是等你打下金陵,便要着手准备殿下称帝的事。”

    “到时候万事俱备,自然要改朝换代,新的纪元,会给天下带来彻底的安定。”杨劭点点头,“你怎么忽然想起这个?”

    予芙便把今日下午,在毓秀宫的所见所闻一一告诉他,杨劭听罢呵笑一声:“看来周令仪说起来无争,实际上想法不少。”

    “这本也没错,你不也说过,先王正是因为后继无人,才……”予芙欲言又止,毕竟那是杨劭的恩人,“我想这也是殿下,急于要子嗣的原因。”

    “生吧,沈延宗随便和谁生几个,反正等打下金陵,先王的嘱托我就完成了。”杨劭说罢一笑,又将耳朵贴上了妻子的孕肚,“到那时候,我更重要的任务,是陪你和孩子。”

    畅想美好却遥远,比不上眼前的要事急切。

    吃过晚膳,杨劭又去安排了右卫,把诱敌之计布置成天罗地网,只等李疏桐出手。

    然而在她有动作之前,倒先来了一个意外之客。

    第二天一早,汪为的妻子打听到丈夫的消息,急匆匆上门求见。

    顾予芙亲自接待了她。

    汪为长相英俊,跪在堂下的,却是个其貌不扬的女人。

    蓝布衣衫,粗料的裙子,她穿得很朴素。一双眼熬得通红,汪夫人一开口,已然泪水涟涟:“王妃,我相公已失踪了一月。我实在焦心,能不能求您,让我见他一面。”

    可怜厢房里那具冰冷的尸体,仍然是妻子的春闺梦里人。只是汪为帮着李疏桐连害数人,顾予芙知道,决计不该叫几滴眼泪,就破坏了大局。

    得先排除,她是李疏桐派来试探的目的,想到这里,顾予芙硬起心冷声问:“汪为昨日才入府,夫人这是从哪里来的消息?”

    “这!”妇人瑟缩着,“昨天街坊看到汪为被城防抓了,回来告诉我。我连夜去营里打听,才知道他被您接到府上治伤。”

    似乎合情合理,予芙低头思索,既然她是汪为的妻,也许知道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可以先旁敲侧击。

    “汪夫人,汪太医如今处境危险,你可知道,他到底为何被人追杀?”她软下语气,循循善诱,“只有告诉我原因,摄政王府才能更好的保护汪家。”

    可惜汪夫人眼中,只是涌起一阵迷惘的浮光,许久之后才懊恼地摇摇头:“我相公一直老实本分,除了入宫当值,就是在家看书,我实在想不出,他到底能得罪什么人。”

    怪了,这样一个汪为,怎么会成为李疏桐手中害人的匕首,顾予芙蹙眉:“你可知,他是否曾收到什么意外的钱财,或者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上?”

    “钱财肯定是没有,年初我婆母落葬,大敛的钱还是相公先借来的。”然而说完这句,汪夫人低垂了眼,语气也变得迟疑,“至于把柄,应该…应该是没有……”

    看她并不笃定,予芙立刻意识到这里头有猫腻,敏锐追问:“这事关系到你们一家的安全,汪夫人,任何反常都值得一说。”

    “王妃。”汪夫人终于被说动,犹犹豫豫开了口,“三年前,倒是有桩怪事。有一回顺嫔娘娘崴了脚,我相公进宫去给她换药,那天下着雨……”

    面自然不能让他们见上,一番交谈后,顾予芙派了右卫送汪夫人回去,顺便在她家附近蹲守,看看可会有异动。

    送走了汪夫人,顾予芙独自坐在屋内,扶额思索着眼下的情况。

    虽然汪夫人并不清楚,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据汪为回来后痛哭流涕的表现推测,三年前一定发生了重大的变故。

    到底是什么……

    以至于汪为从此被胁迫,不得不屡次三番,为虎作伥。

    顾予芙串联前因后果,越发意识到汪为的重要性,也更加笃定,这诱敌之计定会迫使顺嫔出手。

    今日天气不好,即便是大白天,依然昏昏暗暗,阿靖进来点了灯,屋内流动着阴沉的光影。

    “予芙姐,宫里来了拜贴,德嫔娘娘求见。”谈玉茹提着裙子进来,打断了顾予芙的思绪。

    德嫔?赵凤莲?

    顾予芙接过谈玉茹递来的拜贴,昨天楼晚愈的话在脑海中浮现,这位新来的雍朝小公主,心性单纯,但和李疏桐走得很近。

    早不来晚不来,这个节骨眼儿上说要到访,想来绝对不是偶然。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顾予芙打定了主意,邀请她来相见。

    十来岁的少女,宛若初初盛开的牡丹花,金银珠翠带满了身,连一把细腰上都束着玉带,越发显得富贵婀娜。

    特别是那高昂的头颅,更加叫人觉察出她的神气。

    “你就是顾予芙?”

    赵凤莲身后还有两个婢女,手里各捧了一个檀木盒子。

    虽然并不在乎繁文缛节,但予芙已经很久,没听到人这样跋扈地和她说话。

    果然,如楼晚愈所说,这是个没心眼儿的孩子。

    “别说是到摄政王府,就算到寻常人家做客,这也太没礼貌了。”顾予芙没说话,谈玉茹却忍不住嘀咕。

    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没理会她的失礼,顾予芙依旧含笑请她落座:“娘娘大驾光临,令府中蓬荜生辉。”

    “嗯,初次见面,听说你是汉阳人,给你带了点儿东西。”赵凤莲丝毫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一挥手,婢女走上前,打开盒盖。

    一个盒子里,是几本绫面线钉,装帧古朴的书籍。

    另一个盒子里面,则是码放整齐的点心,雪糯的米糕上撒着黑芝麻,很是诱人,是汉阳特色的麻烘糕。

    这东西……她可许久没吃到过了。

    顾予芙心念微动,让玉茹帮她接下,转头才发现赵凤莲自顾自坐下,正歪着头盯住自己,反复仔细打量。

    “娘娘?”予芙轻声提醒,赵凤莲才猛地惊醒。

    顾予芙浅笑,直奔主题:“娘娘这次来,所为何事?”

    “唔,我没什么大事。”赵凤莲收敛目光,撇撇嘴道,“杨劭那么有名,到三十多还打光棍儿,偏偏娶了你,我一直好奇,你到底长什么样。”

    予芙顿时哑口无言。

    看来这不仅仅是个孩子,还是刁蛮任性的那一种。

    “那娘娘现在看的如何?”予芙并不和她计较,心里只在疑惑难道她来,就仅仅为此?

    赵凤莲托着腮,目光认真描摹着眼前人的轮廓:“我总觉得,我以前好像……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即便没见过,也一定是和她认得的人长得很像。特别是那双清澈的杏眼,不知为何,赵凤莲立刻就能想见眼前人,老了之后的模样。

    “娘娘说笑了,您从前是公主之尊,又怎么会见过臣妇。”顾予芙清浅一笑,心中却在狐疑,上次初见赵时雨时,她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

    “也对。”赵凤莲偏过头,得意洋洋道,“我从前见的都是皇亲国戚,再不济也是公侯小姐,以前我在金陵,一顿饭都要花上百金。”

    和赵凤莲的交谈,着实没有什么意思,不是问东问西,就是夸耀她在金陵时候的尊贵。这娇生惯养的小姑娘,似乎完全都没意识到,大厦将倾,自己在敌国他乡的处境,有多微妙。

    直到把人打发走,顾予芙几乎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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