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七点，阳光洒在并盛町每一处角落，敲开早点店的大门，又顺着民居院子的墙壁攀上，钻进窗帘掀开的一角，正正好照在床头，在晦暗间拉出一道长长的金色。

    阳光边沿的闹钟适时响起，清脆的铃声霎时填满了不大的房间，惊破了梦中人的梦境。

    鼓成蚕蛹状的被子动了动，慢吞吞探出一个毛绒绒的褐色脑袋来。脑袋的主人努力睁大了一双蜜色的眼，伸手将闹钟关上，又脸朝下地窝回去睡了几分钟，直到迷糊间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才刷地惊醒，急急忙忙掀了被子冲进浴室。

    厨房里，正把煎蛋摆盘的奈奈妈妈听到楼上紧促的脚步声，微微一笑，继续手上的动作。

    不一会儿，洗漱完毕的纲吉从楼上跑下，边跑边套上外套，睡得凌乱的头发来不及梳，只能用手指扒拉两下，权当梳过了。

    奈奈妈妈走出厨房，见他匆匆往外走，忙叫住他。

    “纲君，吃了早饭再去吧。”

    “妈妈，我先去买花，回来再吃。”纲吉在玄关前穿鞋，笑着向妈妈挥挥手，“您可以先吃，不用等我。”

    奈奈妈妈点头：“好，路上小心。”

    “嗯，我出门咯！”

    纲吉说完，推门跑了出去。

    门开的瞬间，阳光与风迎面扑来，风里携着淡淡的樱花香气和早春的凛寒，吹在身上犹能让人感到刚过去不久的冬日寒冷。

    纲吉紧了紧衣领，穿过清冷的街道，向早已走熟了的小路拐进去，不过几分钟功夫，就到了一家花店门口。

    这间花店十分特别，旁的店铺都是这个点儿开门，它却在这个时间打烊。门上的银牌清清楚楚地写着早六点到早七点半营业，一时令人分不清它到底生意好还是生意不好。

    到了地方，纲吉看看手表，离七点半打烊还有十分钟，顿时松了口气，大步走进花店。

    店里只有一个营业员，是个有着栗色长卷发的美丽少女。她穿着棉麻长裙，长发扎成一束垂在胸前，正拿着喷壶给店里的花花草草浇水，一举一动温柔优雅。

    她叫夏蝉，既是这里唯一的营业员，也是老板。

    “沢田先生，早。”

    “早，夏蝉小姐。”纲吉熟稔地打过招呼，穿过花丛到了柜台前，“请问还有百叶蔷薇吗？我要一束。”

    “当然，沢田先生每个月的这天都来买百叶蔷薇，已是三年的老客户了，我自然要为你留着的。”夏蝉微笑着说完，放下喷壶，从架子上取下一束用丝带系着的蔷薇，“不过，你今天怎么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过来？”

    纲吉接过花，不好意思地挠头：“昨天晚上到跳蚤市场摆摊到半夜，睡得晚了。”

    夏蝉神色一动：“你说的可是每月十四号开放的那个跳蚤市场？”

    “是啊，我在那里卖点手工制品，给自己攒一攒学费。”纲吉笑着点头，理了理怀里娇艳欲滴的花，“怎么，夏蝉小姐也想去那里看看？”

    夏蝉正要开口，却见柜台上的电视播放起了早间新闻。

    “昨夜并盛町跳蚤市场发生一起恶性杀人事件，案件正在侦破中，由消失偌久再次归来的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

    纲吉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啊，原来昨天晚上跳蚤市场出事了，这我倒是不清楚，我摆摊的地方没有什么异常。”

    “跳蚤市场鱼龙混杂，沢田先生下次再去切记小心。”夏蝉嘱咐道，虽然称呼还是客气的称呼，语气却像朋友一样亲近温柔。

    “我知道了，谢谢你，夏蝉小姐。”

    纲吉向她挥手告别，抱着花出了店门，慢慢走回家去。

    夏蝉目送他的背影渐渐离开自己的视野，良久，轻叹一声，叹息里满是担忧。

    纲吉回到家，把花暂时放在加水的玻璃花瓶中，一回头见奈奈妈妈仍坐在桌边，桌上的早餐也没有动过，就知道她是在等自己回来一起吃。

    于是他端起花瓶走到桌前，将花瓶放在中间，自己则坐在妈妈的对面。

    母子两人对视一眼，一齐笑道：“我开动了。”

    碗筷轻碰，叮当作响。

    墙上的日历被阳光照得通明，描摹出大大的“15”两个数字。

    八点左右，帮妈妈洗完餐具和厨具，纲吉再次出门，带着一束百叶蔷薇乘上公交车，往郊区的墓园而去。

    窗外风景像翻得极快的连环画一样瞬息万变，纲吉看着它们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叮……咚，终点站已到，请乘客带好自己的物品，有序下车……”

    纲吉从回忆中脱身，从后门下车，沿大路又走十分钟，墓园到了。

    守门的老大爷正在看电视，余光瞥见他，笑呵呵地同他打招呼：“小朋友，你又来啦？”

    纲吉笑着回应：“是啊，老先生早上好。”

    “早上好。”老大爷调小了电视音量，方便和他说话，“今天园里有事，你别待太久，最多半个小时就要出来，知道吗？”

    “您放心，我进去送了花就出来。”纲吉点点头，“我先进去了，您继续看电视吧。”

    “好。”

    简单交谈两句后，纲吉加快脚步走进墓园，在一排排肃穆静立的墓碑中找到了自己要看的那座。

    墓园周围遍植树木，风一吹便有林涛浪声，空幽寂静。

    纲吉在疏阔的风声里跪坐下来，把百叶蔷薇放到墓碑前，倚在名字旁。

    “琴先生，早，我又来看您了。”纲吉像与朋友叙话，微微笑着，低声说道，“我知道您想知道什么，我这段时间也替您关注了一下。那位高中生侦探已经平安回来，黑衣组织也被一网打尽，不过有一位您的熟人逃过了追捕，她的名字我不方便说，但您一定知道。”

    顿了顿，纲吉继续道：“我知道您一定心有不甘，但这是必然的结局，您死在这一日之前其实算幸运了。我说到这里，您又要后悔当初救了我……”

    “……”

    纲吉这一次停了很久也没说话，想说的不能说，能说的又没必要说，一时僵住了，过了许久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来，仿佛放下了什么。

    “琴先生，我下个月再来看您。”纲吉稍稍低头，鞠了一躬，“再见。”

    ……

    离开墓园，纲吉并不急着回家，反正是周末，他有很多空闲时间，便调出手机导航查了一下附近的地图。

    地图上显示的地点很平常，他的脑海中却突然响起一道冰冷机械的声线：

    “检测到附近有跳蚤市场存在，主线任务‘摆摊5.1.2.6’已发布，请宿主尽快完成。”

    冷不防听到这个声音，换了其他人一定被吓一跳，纲吉却面不改色：“地点。”

    “请宿主乘坐256路公交车，在第九站下车，朝东行三百米，并盛中学后门小巷内。”

    纲吉换个方向，朝公交站走去：“系统，这次我能卖什么东西？”

    “系统”在他眼前拉了个只有他可以看见的虚拟屏幕，上面显示出一张货物清淡，既有普通的手工制品，又有常见的闲置货物，还有不少看名字就既科学又玄学的东西，譬如反物质神杖、量子仙剑、反重力飞天扫帚、核动力南瓜马车……

    每一样商品下方都有价格标注，数字乍一看十分魔幻，但仔细品品又觉得很有道理。

    想想看，一辆核动力南瓜马车卖三亿，你买了还敢试着开一开。但要是卖三十，你敢摸一下吗？怕不是看到标价的那一刻就要打车逃离跳蚤市场了吧？

    纲吉被自己的假设逗笑了，却也没有真去兑换最后一排的东西。

    那些东西自己偶尔跟系统租来用用还好，真卖出去，麻烦一定比财富更快找上门，说不定还会收获精神病院的推销电话和按一日三餐的送外卖服务，属实没必要。

    在清单里挑挑拣拣选中了十几样普通的货物，又跟系统买了折扣价光效加上去，这些商品的卖相立刻来了个大幅度升级，从百元档直逼千元档。

    特殊加成肯定没有，就三块钱的光影特效要什么自行车，只是让商品看起来好看些、上档次些，方便他合理涨价赚差价。

    他出售系统的货物有一个原则，若是照系统标的原价卖出去，这些钱全归系统所有，只有他想办法抬高出售价格后，溢出的那部分钱才属于他。

    这也是正经生意人赚钱的方法，就是赚差价。

    从某些方面来讲，担任供货商角色的系统是他的工具人，而他也是系统的挣钱工具人。

    互为工具人，各取所需。

    选定商品后，纲吉跟系统额外要了一只帆布袋和餐布，以便装东西和一会儿摆摊用。

    他有专门的摆摊工具，不过都放在家里，今天这个任务触发得突然，没时间再跑回家一趟，索性一切从简，东西卖得出去就好。

    正想着，公交站到了，纲吉走上站台等了几分钟，一辆公交车慢慢驶了过来，正是256号。

    纲吉忍不住笑了：“这么巧，系统，你真的没有对这辆公交车动用什么量子技术？”

    系统一本正经地回答：“本系统要是掌握这种技术，还会来到宿主身边？”

    “……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