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遗梦那头水深火热,温有容却安静地守在我身边。
我跟周遗梦大动干戈干了架,医生要检查,自然是从头到脚,她觑了眼我的毛衣、长裤,“你把衣服都脱光了吧。”
我:“……”
她指了指帘子外,“开着暖空调呢,不怕冷。”
我手肘轻撞在旁端坐的温有容,“你出去。”
在他眼皮子底下,主动扒-光,让医生扫视我的身体,我觉得挺丢脸的。
虽然这会我脑子里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塞满,但我仍然很介意。
温有容岿然不动,一脸“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医生更是不耐烦地推动眼镜,“小夫妻有什么好介意的?”
在一冷一热的目光下,我最终妥协——两手卷住毛衣下摆,微微上提。
有外人在场,我向来不喜欢扩大矛盾。何况,周遗梦这事儿,我多少有点心虚。
毛衣,紧接着是秋衣。
温暖的风拂上裸-露的肌-肤,意外令我打了个冷颤。
我瑟缩了下,余光瞥见专心看手机的温有容。
嗯,很好,假装没空看我。
至少愿意假装了。
我蹭走裤子,而后战战兢兢地反手触上扣-搭。凭我多年的经验,徒手脱胸-衣根本不是事儿。不过这会有两个人看着我,我有点儿紧张,手心渗出汗,磕磕碰碰才解落。
挣脱了束缚。
万花霎时绽放在凛凛高山。
一眼望去,白洗如瓷的皮肤上,零零落落不少地方染了青、红、紫。
我不由嗤笑:当真有点姹紫嫣红、春意正浓的意思。
感觉到炽热的视线,我倏地抬眸,见他坦荡地看我。
也许,他也没有好好看过我。
在办公室透亮的灯光下,在帘子隔开的狭窄、逼仄的空间里,在医生检查我伤口时……
上回在梁宿办公室,温有容也不过是脱了上衣,任由梁宿摆弄伤口。
而这次……
我下意识吞咽口水,没有衣服遮-蔽,一切反-应都被无限放大。
我红了脸。
反倒是医生冷静从容地让我趴下。
我照做。
她微微粗粝的两手落在我背上,边按-压边询问。
我照实回答。
手掌落进后腰凹陷的地方,我不由颤-栗。手指勾-走我仅有的布-料,她自然是检查到底。
如果温有容不在场,我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可温有容在场!
在无地自容的羞窘中,我全身都被蒸红。
我没眼回头去看,温有容是不是在看,或者他的手有没有趁机覆上我的腰。
下巴抵在腕骨,我跟一头扎进沙坑似的鸵鸟自欺欺人,眼睁睁见自己的手背渐渐变红,愈发诡艳。
终于,医生将柔软的衣服扔在我背上,“你先穿上吧。需要涂药、处理的伤口,都在外沿。有些瘀-伤比较隐蔽,不严重。你要不嫌拖着,可以回家自己涂。你这看起来严重,但不用住院。最近流感高发,你按时涂药、定时检查,别感染了。”
“好的,谢谢您。”我翻身坐起,抓起团在一块的衣服,挡住透风的地儿。
医生掀开帘子一角,退出前对温有容说:“家属,你出来下,去领药。”
温有容跟着说出,回应她。
我松口气,整理虬结在一块儿的衣服,抽出布料最少的。
衣服堆在腿上,我先套上,调了调位置,反手就要扣起来。
手心还有不少汗,我再次打滑。
食指、拇指捻了捻,我重新寻摸扣搭。
两手突然被温暖包括,我顿时全身僵硬。没有反抗,任由那双手,耐心地指引我扣上小钩子。
“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去领药了吗?”我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谁。
他有条不紊地替我扣好衣服,甚至比我更熟稔地调-试角度。他动作再心无旁骛,带有薄茧的指腹也会蹭上我的皮肤,激起千层浪。
大手裹住我的肩膀,他顺着我的曲-线下移。越过波-澜,他一把抓走我的衣服,“先躺着,我帮你涂药。”
在他的大力下,我再次躺平,下巴抵在枕-头上,我不悦道:“你都没去领,哪来的药给我涂?”
掌心按住我的后脑勺,我嘴吧贴上枕-套里,发出的呜咽声跟蚊子叫似的,自己都听不见。
“牺牲了点色-相,”他云淡风轻,“医生给我了试用装。”
我:“……”
为了堵住我的嘴,他不用这么狠吧?
他牺牲色-相?
或者,对他来说,所谓的“牺牲色-相”,就是冲医生弯起嘴角?
或轻或重的按-压再次传来,伴随着药物的清爽与凉意。
知道是温有容,我根本做不到淡定。
照理,他对我做过更过分的事,涂药而已,有什么可紧张的?
他还好心替我穿好了衣服呢。
但就是左右不自在。
我说话也不是,沉默更不是——漫长的寂静中,似乎滋生暧-昧的温-床。
意外的是,我破天荒思维放空,想找话都找不出来了。
他估计学过按-摩,涂药并不痛,反而疏通了我的筋骨,令我身心愉悦。
不再多想,我缓缓闭上眼睛,任他涂药。
在医生办公室呢,这摇摇欲坠的帘子,根本挡不住什么。他必然不会乱来。
他先避开破口的伤处,涂的是瘀伤。
后来过分的凉意激得我轻-呼出声,“疼。”
他说:“忍着点。”
我脸上发热,瞬间扩散至四肢百骸。
我反驳:“我只是没准备。”
“嗯。”他轻声回应,专注往我伤口处涂抹酒精。
火辣辣的焦灼感散去后,又是清泠泠的凉爽,两种感觉交织。一会冷一会热,冰火交织间,我仿佛坠入了雾蒙蒙的迷宫。
而温有容那只遒劲有力的手,才能指引我走出白雾。
好在他动作利索,这漫长的涂药过程终于结束。
前后左右、上下里外,全都沾了药味。
我浑身发软,已经不介意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了。
在他的手里坐起,我觑了眼眉目沉静的他,小声问,“我……能穿衣服了吗?”
我已经放弃抗争了。
尤其他恶趣味发作时。
拇指落在我眼角,他按了按,几分温-存,几许缱绻。
“我帮你。”
我木讷,“哦。”
他半跪在我面前,动作麻利却细致地替我套上了衣服,一件又一件。
总算穿着妥当,我掀开帘子,没看见刚才的医生,略微松口气。
温有容领我去取药,随后不由分说将我带到停车场,大刀阔斧塞进车里。不管我是个伤患,干净利落替我系上安全带。
“周遗梦手术还没好吧?”我问,“不等了?”
绕过车头,他坐在驾驶座上,面无表情地回,“先把你送回去。”
“剩下来的事呢?”我追问。
他说:“我会处理。”
我不太放心,因为周遗梦在他心里是特殊的。
但我又没办法抵抗。
就算我不服,也不能在他的车上,否则只会自讨苦吃。
回到家,温有容没细问江恒望、周遗梦的事,而是闷不吭声照顾我。直到我躺下,他才出门——周遗梦的安危,他始终不会置身事外。
我不知道我心里的不爽,是因为他在意别人,还是因为这个别人是周遗梦。
虽然难眠,但辗转中,我还是睡着了。
可能,我内心深处,一点都不在乎周遗梦的死活。
一大早,我就掏出手机,打给温有容,想要得知周遗梦的近况。
电话通了,但是无人接听。
温有容估计在忙。
因着心里那点介怀,我顾不上换药,匆匆把自己拾掇利落,赶去医院。
我不知道周遗梦的具体病房,稍一细问就知道了。
周遗梦深夜被送进来,阵仗又大,随便问个医生就知道了。
VIP那层,走廊安静地过分。
我走得步子轻,却能听到回响。
生怕被发现,我走得更缓慢更轻盈。
抓-奸要及时。
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蹦出后,我没有敲门,而是径直推门进去。
上次周遗梦赤-luo-着跪在温知书的艳-情没有了,只有面色苍白、躺在病床上似醒非醒的周遗梦。
正想走,她微眯起眼,“林蒹葭。”
怎料,她还有力气说话。
“嗯,是我。”我冷嗤道,“你这次伤得更重了,手里的筹码更多了。”
她艰难地牵动嘴角,“你敢……躲在床底下吗?”
“什么?”我本能反问,恍然以为自己幻听。
挂在唇角的笑容显得诡秘而纯真,她说:“我和二哥,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不好奇吗?没有你的时候,二哥会怎么对我,你不好奇吗?这件事,他究竟想要怎么处理,你不好奇吗?”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尽数砸在我的心坎上。
我冷着脸,“我不好奇。”
她又补了句,“另一块刀片,扎在我的大腿上,我藏起来了。术后醒来,我第一时间给了二哥。”
言下之意,要怎么处理我,全凭温有容。
“温有容肯定会发现我藏在床底下的。”我不可能不呼吸,哪怕再微弱的声音,都可能被他捕捉他。
她倏忽一笑,苍白如纸的脸庞艳若山花,“我会干扰他的。”
当我躺在床底下时,我忽然意识到:我着了周遗梦的道。
为什么?
不用深究,我都知道我是吃-醋。
不是什么正经醋,也不是飞醋。
我后悔了,却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从病房门口那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