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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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许惟上楼找到604房间,标间,两张床都不小。

    进屋后她先倒出包里东西,给手机充上电,然后摁开机键。屏幕亮了一会,新消息跳出来。

    许惟看完,拨电话过去。

    外头雨没停。

    电话通了,颜昕焦急地问:“许惟姐,你在哪儿呢,没事吧。”

    “没事,你在客栈了?”

    “对,我在城里逛了博物馆,晚上才到,你还在那镇上吗,那个钟老板跑来找你了,你电话关机,他急得很,开着车就走了!”

    “我知道,我见着他了。”

    颜昕还要问,许惟说:“你休息吧,我明天来客栈再说。”

    挂掉电话,许惟走去浴室,对着镜子才看清自己狼狈过头,脸庞没有血色,湿发一缕缕贴着头颈,裙子被雨水浸得皱巴巴。

    她全部脱掉,赤脚站地上冲洗。

    钟恒拿到行李箱,去了趟超市,又到旁边饭店打包两份饭菜带回来。

    他在前台另外要了张房卡,上楼开门。

    关上门的那刻,卫生间水声停下,里头一个瓮瓮的声音:“钟恒?”

    他停在门边,应:“是我。”

    许惟走到门后,“我衣服在箱子里,帮我拿一下。”

    饭菜放到桌上,钟恒打开黑色的小行李箱,里头装得满满,左边是她的衣服,右边是杂物,卫生棉、纸巾、创可贴、芬必得胶囊。他拿起药盒看了下,管痛经的。

    钟恒随手拣了条裙子,过去敲门。

    门开条缝,大手捏着裙子递进来。

    许惟:“内衣。”

    门外静了下,接着,那人低低地骂了句:“麻烦。”

    脚步声走远,隔半分钟,胸罩和内裤递来了,都是黑色的。

    许惟靠着门,自个笑了一会。

    穿好衣服,许惟把换下来的简单搓洗了。

    出来闻到菜香,走过去看见吹风机已经放在床上,钟恒站桌边摆饭菜。他衣服湿了大半,短发也有水光,一滴水珠流过他后颈皮肤,淌进黑t恤里。

    许惟说:“你也去洗个澡吧。”

    钟恒点个头,进了浴室,从裤兜摸出刚买的内裤,一转头,湿漉的一根内衣带碰到脸颊。

    是许惟洗过的胸罩。

    晾衣架上三小件排一排,内裤和裙子也晾在上头。

    这套是灰色棉质的,运动型,跟刚刚那黑色的不一样。

    那个光滑。

    瞥两眼,想到外头那人,再想到十一年前那晚,身上莫名燥热。

    “操。”

    钟恒别开眼,心里头骂自己一顿,脱掉衣服兜头冲凉水澡。

    男人洗澡迅速至极,十分钟最多了。

    许惟刚吹完头发,就见钟恒走了出来。

    他只穿了裤子,上半身光着,手里提溜着那件t恤给她看:“湿了。”

    许惟有点愣神,这话似乎没听见,光顾着看他那身体了。

    也不是没有见过,但十几岁的男孩怎么跟二十七八的男人比。那时候只顾着心疼他瘦,现在看到的是胸膛、腹肌、肤色,还有那上头挂着的水珠。

    许惟才知道,她也有色心。

    不是隐藏得深,只是那么多年,眼前没这个人。

    许惟没有给钟恒回应。

    他似乎不大高兴,走过来说:“你要是觉得不好,我就穿上。”

    许惟看着他,那深色的胸膛就在她眼前。

    怎么会不好?

    小章说每十个单身女房客会有七八个看上钟恒,又说隔壁的洗衣店女孩总来吃他的饺子。

    他长得是真好。

    “别穿了,湿的难受。”许惟站起来,拿过他手上的衣服,“我帮你洗洗,你先吃饭吧。”

    钟恒愣了下,有点意外。

    就一件t恤,洗起来不费事,许惟拿洗脸台的肥皂抹了几把,搓一遍,泡沫冲干净,拧干后挂到晾衣架上。

    那里已经挂着他的内裤。白色,四角的。

    钟恒等许惟过来才动筷子。一共四个菜,两荤两素。车站旁的饭店都很差劲,只能图个饱,但两个人都饿了,没法挑剔。许惟在七渡镇吃的那碗饺子早就不管用,而钟恒接到电话就出发赶路,晚饭没吃完。

    钟恒买了几罐啤酒,本来是自己喝的,没想到许惟伸手找他要:“给我一个。”

    钟恒瞟着她:“你能喝?”

    “当然。”

    “确定?”

    “啤酒而已。”

    “醉了我不负责。”

    “负什么责?”

    钟恒眼尾微扬,笑得凉凉,“都是成年人,你懂。”

    许惟也笑:“没你懂,钟少爷未成年的时候就很懂了。”

    “咳……”钟恒被呛了一把,眼睛带了点红。

    许惟抽了张餐巾纸递过去。

    钟恒懒得理,没接,也不给她酒。

    许惟伸手拿了一罐,说:“别小气,会还你。”

    她打开喝了一口,透心凉。

    钟恒睨她:“好喝吗?”

    许惟点头:“爽。”又灌一口。

    钟恒笑她:“就这点出息,啤酒有什么可爽的。”

    “那下回约红酒?或者白酒?”许惟抬眼看过去。

    她嘴唇淡红,挂着一滴酒汁,手抬起来,跟他那罐碰了一下,“讲好了,下次约,等我回丰州找你。”

    钟恒心口发燥,“谁要跟你约。”

    他低头灌一大口酒。

    许惟:“那算了。”

    话没聊下去,两人各自喝酒,吃光了并不美味的晚饭。

    垃圾收拾完,许惟开始整理东西,背包湿得不能用,她拿吹风机坐床边吹着,希望明天能干。

    钟恒趁这个时间出去给赵则回了个电话。

    赵则劈头就骂:“打你多少电话了,你是聋了还是手断了?”骂完气消,紧接着问,“好了,快说,许惟没事吧?”

    钟恒:“她好得很。”

    “她跑哪儿去了?”

    “跑乡下溜达了。”

    赵则哦一声,后头来一句:“所以我说你担心得要死要活是有病吧。”

    这话钟恒听不惯了,“谁要死要活了,夸张手法没学好别瞎用。”

    “行,你能你能。”懒得跟这家伙扯皮,赵则直接问,“所以你啥时候回来?泥鳅少爷躁得很。”

    “它怎么了?”

    “用隔壁小茹妹子的话说,宛如一只丢了粑粑的暴走娃。”

    钟恒:“……”

    赵则正色:“行了行了,你就说吧,啥时候回?”

    “再说。”

    “啥意思?”赵则顿时激动,“留在那陪许惟呢?”

    “谁陪她了,我看我外甥女。”

    “诶呦,就那混世魔王沈平安小朋友吗?算了吧你,上次也不知道是谁把人骂得狗血喷头,人小姑娘都不想认你这亲舅舅了。行了,你就别找借口了,泥鳅我会好好安抚的,你待多久都行,最好生米煮成熟饭领了证抱了娃,回来我直接给你在世纪大酒店订108桌,就这样,再见。”

    赵则“啪”一下挂了。

    “……”

    钟恒骂出声:“有病。”

    他开门进屋,见许惟占了窗边那张床,靠在枕头上看电视,音量开得很小,是电影频道,一部好几年前的美国电影《怦然心动》。

    钟恒坐到另一张床上。

    许惟没看他,眼睛望着电视。

    正好到了那段挺经典的台词,“someofusgetdippedinft,someinsatin,someingloss.buteveryonceinawhileyoufindsomeonewhosiridescent,andwhenyoudo,nothingwillevepare”。

    许惟摁了下遥控器,音量再调低一格。

    她跟钟恒讲话:“这电影你看过吗?”

    “没看过。”

    “哦。”

    停顿了下,许惟说:“聊会天吧。”

    屋里顶灯已经关掉,只一盏壁灯开着,很暗。她讲话时望着电视,没看他。

    钟恒也不看她,说:“聊什么?”

    “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挺好。”

    “有过女人吗?”

    静了一下。

    他侧过头,视线落过来,“有过。”

    “几个?”

    “很多,记不清。”

    “哦。”许惟始终没看他,“都比我好吗?”

    “对。”

    戛然而止。许惟不问了。

    钟恒死盯着她。

    “你呢。”他问,“有过男人?”

    “有过。”

    “几个?”

    “跟你一样。”

    ……

    静了几十秒。

    他眼睛都要气红,“比我好?”

    许惟转头看他几秒,说:“没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