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7章 不吐不快
“话已经说出去了，自然就要说到做到！”
太皇太后知道，秋叶姑姑在顾虑什么，秋叶姑姑顾虑的事情，她心中自然也有所顾虑，但是现在……
想到今日她听到的萧慕云和苏少卿的对话，她不禁心下一痛！
眸色瞬间便黯淡下来，她轻挑了长眉，幽幽喟叹了一声，其间难掩涩然:“哀家有时候一直在想，当初如果不将他送走，那该有多好！”
那样的话，他就会在她身边长大，不会怨她，怪她。
那样的话，他就不会遇到苏伶婉，然后对苏伶婉情有独钟！
一切，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糟糕了！
“太皇太后……”
秋叶姑姑知道太皇太后心里苦！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她轻轻出声劝道:“您当初，之所以将秦王殿下送走，也是为了秦王殿下好啊！”
“哀家当初想的，确实是为了他好，却从来都不曾想过，那种好他想不想要！”
太皇太后低垂了眉眼，眼底的苦笑，却渐渐蔓延，直到脸上全都泛起了涩然，声音低柔，似是在自言自语，却充满了自责:“仔细想想，当年哀家既然能保全皇帝，便一样可以保全他……”
闻言，秋叶姑姑心下微痛！
时光，无法倒流。
在这世上，人人都想要吃那后悔药。
可是，那种药，根本就没有！
轻轻而又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之后，秋叶姑姑紧蹙着黛眉，刚要出声再说些什么，便见太皇太后十分随意的对她摆了摆手:“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哀家累了，你且去吧！”
“是！”
秋叶姑姑知太皇太后已经打定了主意，虽然心下有些不愿，却还是紧紧抿唇，应了一声是，然后出了寝殿，一路去了萧慕云的住处。
——
苍穹如墨！
茫茫夜色之中，萧慕云迎着寒风，于庭院之中，孑然而立！
秋叶姑姑甫一进院，一眼望见他，不禁紧紧皱起了眉心，缓步上前，在他身前行了礼:“奴婢参见秦王殿下！”
萧慕云似是早就料到，秋叶姑姑会过来。
夜色之中，看着身前朝着自己行礼的秋叶姑姑，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只是淡淡勾了唇，温润声道:“姑姑不必拘礼！”
“该守的礼，还是要守的！”
秋叶姑姑免了礼，从身上取出一本并不算太厚的册子，然后十分恭敬的呈到了萧慕云面前:“殿下，这是太皇太后命奴婢送来的！”
“这么晚了，辛苦姑姑了！”
萧慕云垂眸，看了眼秋叶姑姑手里的册子，随手接过的同时，还不忘缓缓问道:“姑姑的名字，也在名单之上吗？”
秋叶姑姑沉默了下，片刻之后，方才摇了摇头！
萧慕云见她摇头，不禁眉宇轻皱！
他的俊脸，虽然隐于月色之中，但是秋叶姑姑还是十分清楚的察觉到了他皱眉的动作。
儿子，从来肖母！
此时此刻，想像着萧慕云皱眉的动作，她难免想起了方才一脸颓然的太皇太后！
想到那个她伺候了一辈子的老主子，即将不久于人世，她的眉心，再次轻轻皱起，随即苦笑了一声，终是按捺不住的逾越了规矩，动作干脆利落的，单膝跪了地！
见状，萧慕云脚步微微一顿，问道:“姑姑这是作甚？”
“奴婢有些话，不吐不快！”
秋叶姑姑沉下一口气，虽然单膝跪在地上，下颔却高高扬起，看着萧慕云问道:“秦王殿下觉得自己这一生苦吗？”
萧慕云没有想到秋叶姑姑会忽然这么问，不禁眉梢轻挑了下。
不等他出声，便听秋叶姑姑轻笑了下，便再次说道:“秦王殿下从小被送走，心里自然是苦的。长成之后，儿女情长，错付了皇后娘娘，却爱而不得的感觉，应该也很苦！”
“姑姑到底想要说什么？”
萧慕云听着秋叶姑姑轻描淡写的说着他的苦，心思微微沉下。
那种感觉，很不舒服！
“奴婢想说的是，比起秦王殿下的苦，太皇太后的苦，才是世间最大的苦！”
秋叶姑姑沉声，轻飘的语气中，带着对太皇太后的心疼:“当年殿下的父皇忽然驾崩，太皇太后忽然丧夫，这是太皇太后一大苦！先皇继位，朝廷形势不稳，先皇疑心甚重，自己的儿子尚且容不下，更何况殿下这个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了……如此，兄弟相残，乃是太皇太后二大苦！”
闻言，萧慕云凤眸微眯，不曾出声打断秋叶姑姑。
秋叶姑姑眸色深了深，继续说了下去:“在这个世上，没有哪个母亲，能舍得下自己的孩子，太皇太后根本就舍不得将殿下送走，但为了殿下可以活命，她只能忍痛将殿下送走，从此母子分离，此乃太皇太后之三大苦！”
秋叶姑姑言至于此，不由重重叹了一声，嗤笑着说道:“殿下只觉得自己苦，可曾想过太皇太后的苦？皇上是她老人家一手带大的，可她老人家却觉得亏欠了殿下，所以在皇后娘娘的问题上，她老人家狠心的选择了殿下，而背弃了皇上……跟殿下相比，奴婢觉得皇上更苦一些，而太皇太后……则是世上最苦的人！”
听完了秋叶姑姑的话，萧慕云一直沉默着，始终不曾出声。
他当然知道，作为一个女人，他的母后，过的不容易。
却从不曾去深想，她过的到底有多苦！
眼下，听到了秋叶姑姑刚刚所说的这些话，他的心里自然也有些不是滋味儿！
有那么一瞬间，那竟然觉得，自己真那么的混蛋！
“姑姑错了！”
太皇太后的苦，萧慕云十分认同。
不过，若说萧玄宸被他苦，他却是不认同的:“皇上有天下，有江山，更有皇后，他何来的苦楚？”
“有天下，有江山，又如何？还不是被自己最亲的亲人抛弃了？”
秋叶姑姑听出萧慕云语气里的抵触情绪，不由心下苦笑了下，语气也带上了几分自己的情绪。
闻秋叶姑姑所言，萧慕云不禁紧握了手里才册子。
静静的，望着近在咫尺的那道挺拔身影，她忽然觉得自己说这么多，都是多余的。
想起再一次被太皇太后抛弃的萧玄宸，秋叶姑姑紧咬了着牙关，再次出了声:“秦王殿下，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不傻，也还没有老糊涂！今日之事，她老人家看的清楚，心里也跟明镜儿似的，但是最后还是选择了殿下！”
第668章 每一次的选择
萧慕云惊闻秋叶姑姑所言，心下猛地一沉，眸华瞬间便是一敛！
夜色太沉。
沉到秋叶姑姑，似是并没有发现萧慕云的异样。
其实，秋叶姑姑本就没想到从他身上开出什么，如今真也好，假也罢，又有什么重要的？！
想到从小便跟在太皇太后身边，被太皇太后当成帝王教养的萧玄宸，在上次得知太皇太后帮着萧慕云劫走苏伶婉时的悲痛和孤寂。
还有太皇太后此次离宫之时，萧玄宸的落寞和伤心，秋叶姑姑紧锁了眉头，心中五味杂陈地对萧慕云说道:“奴婢自知身份低微，有些话不该讲！今日之所以以下犯上，不过是想要让秦王殿下知道，在皇上和殿下之间，太皇太后选择的永远都是殿下！所以奴婢恳求殿下，在太皇太后在世之时，不要再让她老人家伤心！”
秋叶姑姑说了这么多，萧慕云如果说，心里没有一点感觉，那就真的是铁石心肠了。
其实，对于人心，尤其是太皇太后对他的爱子之心，他比谁都清楚。
正因为清楚，所以才会一而再的逼着她在皇上和他之间做选择！
而她，每一次的选择，都是他！
夜风，微凉。
他想到太皇太后对自己的好，不禁扯唇轻笑了下，然后眸色深邃的微微仰头，一直不曾出声。
许久，再出声时，从来温润如三月春风的他，语气也不算太好:“本王已经按照母后的要求立了誓，便是得了这些东西，也不会做撼动大周皇权的事情，姑姑可以放心！”
有些事情，既是早已被看穿，便没有解释的必要。
他只要做到尽量不让太皇太后伤心，便足矣！
秋叶姑姑听到萧慕云的话，心弦一松，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如此最好！”
“既是如此……”
萧慕云深看了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秋叶姑姑一眼，抖了下手里的册子，故作轻松地问道:“姑姑的名字，可以上册了吗？”
语落，他皱了皱眉头:“母后忽然给我这么多人，没个得力的人管着，我这会儿还真的有些乱呢！”
“王爷不必担心！”
秋叶姑姑摇了摇头，淡淡声道:“暗影正副都统墨影和赤影，明日便会赶到这里，王爷完全可以相信他们的能力！至于奴婢……”
秋叶姑姑静默了下，语气坚定道:“只要太皇太后还在一日，奴婢便会陪着她老人家一日，倘若她老人家薨逝，那么奴婢便为她老人家守灵！”
如此，在拒绝了萧慕云之后，她不再多言！
对她来说，无论是萧玄宸，还是萧慕云，都是太皇太后最亲的亲人，太皇太后夹在两人之间，如何备受煎熬，她悉数看在眼里。
自然，也不想参与其中！
是以，在拒绝了萧慕云的要求之后，她朝着萧慕云略一叩首，起身便消失在暗夜之中！
——
在秋叶姑姑离开之后，萧慕云又在院子里站了很久。
久到，更深夜重时，他浑身冻的，僵了，麻木了，方才缓缓挪步，重新回了寝室。
室内，还燃着火盆。
昏暗的灯光下，他坐下身来，将秋叶姑姑送来的册子，仔仔细细的从头翻过，直到最后时，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名字，方才停了下来。
眸光，微微敛起。
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微微蜷曲，一下一下的轻叩在那个名字上，思绪渐渐变得深远。
不久，出门办差的平安，风尘仆仆的进了门。
一眼便看到了曾坐在桌前，陷入沉思的萧慕云。
彼时，他手下轻叩的动作，始终未停，却不曾发现寝室内，已然多出一人。
平安等了片刻，见萧慕云始终不曾从思绪中回神，不由暗暗沉下心来，朝着萧慕云躬身行礼:“王爷，奴才回来了！”
萧慕云闻声，手下轻叩的动作蓦地一顿。
然后，缓缓侧目，睨了眼站在门口的平安，问道:“东西带回来了？”
“是！”
平安恭谨颔首，从襟口取出一只黑色瓷瓶，然后抬步上前，将黑色瓷瓶递到了萧慕云面前:“这是王爷要的东西！”
萧慕云垂眸，看着平安手里的东西，眸色微动了下。
抬手之间，将黑色瓷瓶接过，他仔细端详了下，眼底情绪莫名:“这东西的使用禁忌，可都问清楚了？”
“问清楚了！”
平安再次颔首，低声轻道:“那苗疆圣女说了，这种苗疆蛊毒，只要以血喂养，便会长期有效，而且对身体也没什么大碍。不过……”
闻言，萧慕云淡淡勾了勾薄唇:“不过什么？”
平安抬眸，看了眼萧慕云。
想到早前那个如妖孽般的苗疆圣女，在给他药的时候，那种意味深长的笑容，平安抿，抿唇，轻道:“那苗疆圣女说，有些事情，只要一开始，便不能停，只怕要一辈子，还请王爷三思而行！”
“一辈子吗？”
萧慕云听到平安的话，眉宇倏地一皱，随即轻笑了下，然后缓缓的，将手里的黑色瓷瓶，搁在他早前找到的那个名字上，轻扬了下俊眉，对平安吩咐道:“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翌日，暗影的正副都统，墨影和赤影，抵达了皇家别院！
萧慕云正式接手，太皇太后手中的势力……
——
宫中，景阳宫自从结束闭宫之后，怀孕的消息传遍后宫。
接下来的日子里，沈太后没有找她的麻烦，顾明珠也真的安分守己起来，每日在凤仪宫里足不出口。
如此一来，苏伶婉的日子，过的平静惬意，格外滋润。
每日，萧玄宸只要不忙，便一定会陪着她说话，陪着她用膳，陪着她一起出去遛弯儿。在萧玄宸处理国事的时候，她便拉着小荷她们一起斗地主！
这种现世安稳的日子，让苏伶婉十分的满足。
如此，一晃便是十来日。
在这弹指而过的十来日里，萧玄宸准她到荒园走了一遭，让她见了墨远和墨七。
墨远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在有生之年，还会跟自己的亲生儿子团圆，更没有想到萧玄宸竟然还同意他们住在一起……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苏伶婉的功劳，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谢她，只能闲来无事，多做了几张人皮面具，丢给她玩儿。
虽然，苏伶婉现在挺着个大肚子，实在不觉得这人皮面具有什么好玩儿的。
不过既然是师傅送的，她也就乐呵呵的收了。
盛情难却嘛！
这日，风微凉，天气略显阴霾。
苏伶婉一早起来，眼皮子便开始跳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