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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君明珠双垂泪(三)

    既是错了,不如将错就错。元彤打断道:“我与王爷相遇已是偶然,怎可告知王爷奴婢贱名,不小心污了王爷尊耳。更何况王爷拥有更优越的生活,我不过宫中的一只蝴蝶,永远飞不出这紫禁城罢了,与王爷有着云泥之别。”

    元彤转身离去,留下南翼王一人呆在原地。南翼王对着元彤的背影喊到:“我是南翼王。”

    不论是什么王爷,元彤都觉得与自己无关,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南翼王进入养心殿,皇帝便笑着说到:“南翼,你可迟到了。还有你的衣服怎么回事。”

    南翼王恭敬了拜了一下:“路上出了点状况,所以迟到了一会,不小心弄脏了衣服,还请皇兄担待。”

    皇帝拍了拍南翼王的肩膀:“你迟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今日叫你来,是问问你对兵部尚书元庆的看法。如今元庆手握重权,又遭到众人弹劾,着实不得不防。”

    南翼王笑了:“贼喊捉贼不是吗,若是元庆早有谋反之心,为何不尽早谋反,大理寺卿柳岩的弹劾未免也太强词夺理了吧。皇兄还是莫要听信小人谗言。”

    皇帝拍了拍桌子:“也罢,还是暗中观察一会吧。南翼,十几日之后便是团圆家宴了,你是不能缺席的。”

    南翼王笑到:“当然当然,家宴定是不会迟到的。”

    柳岩发动的弹劾没有成功,这事传到了柳茗耳中。看见每日闲坐在庭院之中的元彤,柳茗对元彤的憎恨就愈来愈深了,处处给元彤摆脸色,元彤懒得搭理,她也觉得实在是有气无处可发,便整日对着宫中的宫女出气,责罚他们。只要稍有不顺心,便是砸掉宫中的东西,东宫常常传出柳茗摔东西的声音,以及宫女哭闹的声音。

    元彤懒得理会,日日装作听不见,闷头就睡。

    不过寥寥几日,深宫之中便下起了一场大雪,很快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便被皑皑白雪覆盖,一片白色。

    后来宫中家宴如期而至,所有嫔妃都得尽数出席,那一天,柳茗选了一个大红大紫的衣服参加家宴。元彤觉得这家宴与自己毫无关联,便仍旧穿着那日选秀穿的翠绿色衣裳,披上披风,随便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插上几根簪子,便打算赴宴去了。

    天气有些寒冷,宫墙旁边已经积有三尺瑞雪,她不自觉打了寒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不断呵气使自己暖和起来。

    当她一路走到宫殿之中参加家宴的时候,众多嫔妃已经就坐,晚宴便也提前开始了。柳茗是乘坐步辇而来的,自然比她徒步走路要快的许多。

    一见到她的来到,柳茗倒是来了兴致:“元贵人可是不知道时间的吗?众多姐妹都已经坐好了,妹妹才刚刚到来吗?”

    大殿之上没有人回答柳茗,元彤找到了自己的座位,转而坐了下去。一抬头,却是看见了坐在对面,身着一身白衣的南翼王。

    南翼王嘴角轻微上扬,那笑容,明显是冲她而来的。她懒得理会,低头把弄着自己手中的筷子。

    南翼王有些失望,明显对面一身翠绿色衣裳的女子不想搭理自己。这时候坐在皇后身边的皇上打破尴尬,拿起酒杯站起身来说道:“诸君举杯,家宴团圆,朕,今日就敬你们一杯。”说完,皇帝便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

    这时候南翼王拿起酒杯站了起来,对着皇帝说道:“皇兄先干为敬,皇弟也不甘落后,这一杯,自是敬皇兄的。”说完也喝下了杯中酒。

    皇帝笑到,转而也饮下一杯。

    南翼王放下酒杯,转而说道:“今日本是家宴团圆,奈何最后却有人迟到,如此,皇兄可是如何惩罚?”

    低头把玩筷子的元彤一下子抬起了头,却正好对上南翼王那张笑脸。一下子各种情感涌上心头,藏在桌子底下的拳头紧紧握住,元彤强忍住平静。

    皇后对着旁边的皇帝说道:“那便是最后进来的元贵人了。”

    皇帝说道:“那南翼你说,该怎么惩罚元贵人,好歹长长教训,下次的确应该早些时候了。”

    元彤默默站起来,不远处的嫔妃们在不断偷笑,想要看她出丑。柳茗自然是幸灾乐祸,比任何人都要高兴。

    南翼王说道:“那便来让元贵人试试辩香吧。现在本王即刻命令去准备一种特制的香料,拿给元贵人闻一闻,只是不知元贵人能闻出其中的几种。”

    他记得上次遇见她的时候,她连他身上淡淡的梨花香味都能闻得出来,若是说没点本事,他大约也也是不信的。

    随后太监便把特制的香料端了上来,元彤见自己已是无法脱身,便起身到特制的香料面前。南翼王站在旁边,看着她仔细的闻着眼前的香料。

    她揭开眼前的盖子,用手轻轻扇动,让一缕气味轻轻进入自己的鼻中,过了一会,元彤说道:“这里面有一股淡淡的文竹清香,以及那种秋日盛开的菊花香味,一种合欢花的气味,混杂着一种泥土的清香,以及一种腊梅的暗香,还有一丝轻微的,王爷身上带着的梨花香味。”

    元彤看着眼前的南翼王:“王爷,嫔妾说的可对?”

    南翼王微微张口说道:“大致你是闻了出来,可是还有一种气味,你没有闻出来。”

    元彤有些皱眉:这些香料混杂在一起,气味也不是很好闻,除了那些她所说的,已经是她极力在辨别的气味,都是十分轻微,可还有什么遗漏的气味?

    南翼王看着眼前的人陷入沉思,不禁觉得那模样甚是可爱,便打开那香料说道:“还有一股磨碎的红豆气味,我命人放入了这里面,元贵人独独遗漏的,便是这种气味。”

    元彤轻叹了一口气,随后说道: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自古红豆便是相思之物,王爷命人放置于香料之中,嫔妾心中并没有什么相思相念之人,自然无法闻出这种相思气味,还请王爷见谅。”说罢,她朝南翼王规矩的行了一个礼。

    南翼王有些惊讶:“难道你会读书的吗?竟是知晓诗词。”

    元彤不语,坐在明堂之上的皇帝笑道:“南翼,这你就不知了,她选秀入宫之时,朕依稀记得,她仿若也是今日这样一身翠衣,对朕说道’彤庭飞彩旆,翠幌曜明珰。’,如此学识渊博,朕又怎能不她他入宫。”

    南翼王单手抱拳,靠在自己竖着的手掌之上,对着皇帝行了个礼:“难怪元贵人与其他嫔妃略有不同,竟是饱读诗书之人,皇兄真是好福气,能得如此之人,皇弟实在羡慕。希望日后娶妻,也能娶的如同元贵人这般娴雅的妻子,日日谈诗作画,甚是美妙。”

    皇帝笑道:“好你个南翼,真会说话。如今你也到了加冠之年,娶妻也是迟早的事情了,竟是这般挑剔。”

    南翼王正要说些什么,站在一旁的元彤有些咳嗽,只好说道:“皇上,嫔妾身体虚虚弱,体力有些不济,可以回到寝殿暂时休息吗?”

    南翼王有些关切的问道:“本王见元贵人刚刚咳嗽,可是哪里不舒服?莫不是着了风寒,元贵人穿的也实在单薄。”

    皇上摆手:“也罢,你先回去吧,莫要再加重风寒了。”

    元彤行礼告退,随后便在玉露的搀扶下一路走出了大殿。看着元彤逐渐离去的背影,南翼王心里有些感触,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惆怅。

    诸君开始举杯作乐,向着亲近的人敬酒,很多人也向南翼王敬酒,南翼王也不得不回酒。

    一饮下肚,皇帝喝了一杯又一杯,着实有些喝不下了,可是其他人仍在朝他敬酒,却又不得不喝,逐渐有些微醺。

    南翼的酒量也十分浅,不过几杯便已经喝不下了,实在有人还在敬酒,便找了个借口对皇帝说道:“皇兄恕罪,皇帝有些醉意,想要去御花园中走走,也好醒醒酒。”

    皇帝醉的不行,便随口答应了,南翼王披上披风,迅速走出宫殿。

    此时已经是寒冬时节,路上的积雪迟迟不化,留下宫中之人深深浅浅的脚印,后又被大雪覆盖,逐渐模糊。

    一阵琴音响起,南翼王顺着这种琴音,不自觉来到了御花园。此时红梅簇簇,开得十分热烈奔放。红梅旁边有一个凉亭,而庭中正是一身翠衣的元彤正在弹琴,旁边的玉露站在她的身旁,默默不语。

    他没有打断她,却听出她的琴音里尽是哀怨与难过之情。他靠在腊梅树旁边,静静听她弹完一曲又是一曲。

    又是一首新曲,元彤轻轻弹了两下,便又不想弹了,便对着旁边的玉露说道:“算了玉露,我们回去吧,我现在也无心弹琴了。被人发现深夜在外弹琴,总归是不好的,帮我把琴收起来吧。”

    玉露刚要收起长琴,一身白衣的南翼王儒雅的从腊梅树下走出:“元贵人可是不愿意再弹了?本王刚刚来了兴致,元贵人却是如此扫兴的吗?话说元贵人不是感染风寒,如今却又是待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可是不要身子了?”

    玉露一下子怔住,元彤站起,平静的回答:“本宫只是出来散散心,与王爷何干。王爷还是快些回到家宴吧,出来太久是会被人说三道四的。”

    南翼王一步步走上前来,“若本王说,不呢?你能奈我何?”

    元彤着实生气了,欲转身离去,不愿搭理:“王爷如此风流倜傥,怕是找错了人吧。本宫一届小小秀女,王爷是万尊之躯,又何必雪夜之中与本宫纠缠在一起,落人闲话?王爷担待得起,本宫担待不起。”

    南翼王知道元彤生气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对她说道:“你可是心里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所以琴音皆是哀怨之情?”

    “没有,王爷实在多管闲事。还望王爷今日快些回去,对今天的事情能够只字不说。”他苦笑,他好心的关心,怎么反倒成了多管闲事。

    “当然。”他利落干脆的回答,却没有听见她的回答,只是她的身影逐渐消失于茫茫月色之中。

    元彤对着旁边的玉露小声说道:“这件事情不许说出去,否则你我都将死无葬身之地。”玉露连忙点头,不敢乱说话。

    南翼王想起了元彤大殿之上所说:‘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其实香料里面没有红豆,他看着桌上的红豆粥,随便说了一种红豆罢了,她的确是不可能闻得出来的,却没想到她会直接答上‘此物最相思’。

    心里有一股不知名的情感涌动,他突然有些寂寥,如果…你并不是宫中的嫔妃呢?是不是,就不会如此不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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