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和刺杀对象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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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章(受伤)

    深山老林, 树木错落密布。

    箭雨袭来,错落的树木便成了最有利的遮掩物,二十余人,仅有一人不慎被箭射伤了肩膀。

    但显然那些箭矢所向的目标是马车。

    裴季此行, 并未大张旗鼓, 也算是低调入南诏了。

    原本一袭黑衣, 但也在今日出发之际换成了南诏百姓的装扮, 与一行锦衣卫的装束并未无区别。

    所以杀手哪里会料到他有马车不坐,偏骑了马?

    马匹受到惊吓,欲狂奔之前就已被箭矢射入了马脖子,倒地抽搐而亡。

    更有无数“噼里啪啦”的箭矢撞击声从马车四面传入。

    短箭被铜墙铁壁的马车挡在外边, 纷纷掉落在地上。

    马车四周的地面上已然掉落了一波又一波杀伤力极大的短箭,就是车厢也被箭矢射得坑坑洼洼。

    杀手们意识到裴季那辆马车不是普通马车, 刀箭不入后,百名杀手从四面跃身而出。

    华音握着已抽出刀鞘, 泛着寒光的腰刀,面色沉着的细听着马车外的声音

    ——箭雨停下,随之而来是刀刃相间的声音。

    杀手往马车群起而攻, 这不知谁忽然高喊了一句“裴狗贼不在马车中”, 围着马车打斗的声音渐小。

    华音推开些许的缝隙,往外望去。

    马车外,皆是数个黑衣杀手对付一个锦衣卫。

    锦衣卫身手了得,但杀手也不是草包, 几个人对付一个,锦衣卫渐处下风。

    只是她看不到裴季所在, 也不知他是如何凶险的处境。

    华音略一分析。她在马车中,不见得有多安全。

    万一裴季落败, 杀手围了马车,她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若是下了马车,一看事态不对,也容易寻准时机逃走。

    华音琢磨间,握到的手五指逐一舒展,再而收紧握的下一瞬,猛然打开马车,从中跃出。

    只需目光一扫,便看见了裴季所在。

    一群杀手拖住了一众锦衣卫,而二三十杀手则围攻裴季。

    裴季招式霸道利落,没有一丝花哨,一转身悍然挥刀便砍下了一名杀手的手臂。

    尽管裴季被数十人围攻,华音还是从他那镇定从容的神色看出了他的游刃有余。

    他未出全力。

    他是死士出身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但他那些招式都是锦衣卫所使的招式,没有那种势如破竹的嗜血感觉。

    如此留有余力,裴季必有后手。

    意识到这点,华音毫不犹豫站定阵营。

    有杀手向华音袭来,华音利落躲开他,手中的刀再毫不犹豫的往杀手的肩膀砍去。

    几个招式便让杀手落于下风,在砍伤杀手的前胸后,华音镇定的握着刀便跃上马车车顶,往裴季那边飞跃而去。

    失忆后第一回砍伤人,华音并无不适。

    到了裴季那处,华音从外解决围攻裴季的杀手。

    忽然出现一个貌美女子,女子所使招式路数快狠绝,不是什么正派的路数,像是杀手所使的招数。

    皇家死士与私人所养的死士武功路数皆有所不同,更不用说各个暗门派系不外传的暗杀招式路数。

    不远之处,站在树干之上的一个面具男子看见那女子所使招数,面具之下,脸色瞬息一沉。

    密函中,未曾说过有这么一个女子随行左右。

    这个女子武功招式,与楼中只有少数杀手会的武功相似。

    似乎想到了什么,男子双眼半阖溢出凛冽寒息,杀机陡显。

    楼中花费十余年培养这么一个色貌身手一绝的杀手,终还是被背叛了。

    那便留不得了。

    抬起手,臂上□□对准了女子。

    裴季哪怕是被杀手围攻,依旧一派从容镇定,还有闲余目光暼了眼他那身手了得的九姨娘。

    嘴角微掀,倒算她识时务,但随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倏然锐利往前侧望去。

    只见那远处有人以□□对准了华音,只一瞬短箭离弩,朝着华音瞬息疾飞而来。

    裴季周遭气势陡然一变,狠戾尽显,猝然踹开杀手,手中腰刀飞出,朝着短箭划空而去。

    同时,裴季跃身而起,踩在一名正要爬起继续再战的杀手头上,一跃而过,脚底下依旧踩着一众杀手的头顶,朝着华音而去。

    腰刀撞开短箭,但紧追而来的另一支短箭却是一瞬间插入了华音的胸口。

    华音瞳孔骤然一缩,身形略一抽搐,手中的刀猝然掉落,

    一切都是在瞬息间发生的。

    刀子落地,杀手的刀子朝着她砍来的下一瞬。早已握回刀的裴季,身形一转,悍猛挡开杀手的刀子。

    震得杀手握不住刀柄,长刀被震飞的下一息,执刀之手也被砍落在地。

    华音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挡在她身前的裴季。

    他疯了不成?

    既然会救她这么一个可能是杀手的人?!

    裴季侧脸暼了她一眼,神色泠然道:“我只救你这一次。”

    其他杀手朝着裴季群起攻来,裴季收回目光,却是不动,皆由锦衣卫抵御。

    骨节分明的长指自锋利血刃上缓缓抹过,再抬眸,那双黑眸中似有茹毛饮血之势。

    裴季往短箭袭来的方向望去。

    一息间,那锐利目光似略过重重杀手与茂密林丛,与树上男子对上视线。

    四目相对,似乎不用言语,也能明白彼此眼中的一触即战之意。

    裴季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笑,眼神倏忽一变,锐利的眼神中尽是锋芒与杀机。

    几乎同时,男子身形一动,从树上跃下,朝着裴季而来。

    裴季亦然向着男人疾驰而去。

    裴季与戴着面具的男子刀剑相触,二人交手间根本快得让人目不暇接。

    这才是真实的裴季。

    大内死士者,都是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必然嗜血。

    华音中箭之处为锁骨下方两寸,离心口稍远。尽管脸上的血色渐失,疼痛刺骨,但华音却还是迅速用左手捡起地上的刀抵抗凶险。

    华音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或因裴季出手相救,她心中少了要随时逃跑的心思。

    童之与一个锦衣卫护在了受伤的华音身旁,童之与华音道:“只需再坚持半刻便好。”

    华音起初无暇去想童之这话的意思,直到面具男子与裴季由旗鼓相当到逐渐落于下风,手臂也被裴季划了一刀之际,远处忽然有数十个黑衣人朝这边赶来。

    黑衣人手间的刀子与锦衣卫的刀子是一样的。

    是锦衣暗卫!

    锦衣暗卫以破竹之势相援,极快占据了上风。

    面具男子瞬间明白了过来,裴季在入南诏前早有准备!

    男子被裴季那悍猛得干净利落的杀招逼得连连后退。

    男子不是莽撞之人,现在的情况哪怕是全军覆没也不一定能杀得了裴季。

    不能做无谓的牺牲,那为今之计,只有撤退一计。

    念头才起,男子迅速后退,高喊道:“撤!”

    杀手剩下不到一半,听到这一声“撤”,便迅速后退。

    锦衣卫追去近乎一里,裴季声音穿透林子而去:“穷寇莫追。”

    杀手退去,华音手中腰刀再次落地,在倒下之前便扶住了一旁的树干。

    有鲜血从华音口中呕出,眩晕袭来,近乎要陷入昏迷。

    裴季话语才落,身后忽传来童之惊喊的一声“九姨娘”。

    裴季转过身,只见华音撑着树干强撑着,嘴唇旁都是鲜红的血渍。

    裴季只沉默了一瞬,便朝着她大步迈去。

    华音昏迷之前,似感被阴影笼罩。

    她抬眼望去,即便视野模糊,但也知晓是裴季。

    她看不清裴季的脸色,但还是苍白一笑,皓齿被血染红,她颤着声音问:“若是我侥幸没死,可否帮我解了蛊?”

    说话间,又有鲜血呕出。

    裴季望着她的目光逐渐复杂,终还是把她抱起,快而稳的朝着马车而去。

    华音昏迷之时,听到他说了一声“好”。

    *

    华音恍恍惚惚得像是身在梦之中一样,什么都觉得不真实,光影交错,耳边声音时近时远。

    锦衣卫用最短的时间寻到了一处安全的地方,行伍停下休整。

    童之带着会医的锦衣卫快步走到了马车外,道:“大人,九姨娘身上的短箭得取出来了。”

    裴季已用匕首划开了华音中箭之处的衣服,检查过了短箭未伤及要害后,冷声道:“我亲自来处理,你立刻去准备热水,纱布,烛火和干净的刀子。”

    裴季因常年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对处理刀剑,箭伤的手法胜过大夫。

    童之不敢耽搁,即刻安排人去准备这些东西。

    片刻后,把准备好的东西都相继送入了马车之中。

    小金银因闻到了血腥味与看到昏迷不醒的女主人,在笼子中狂躁的扒拉着笼子。

    裴季面色阴沉暼了一眼吵闹的小金银,冷声吩咐童之:“把这小畜生扔出去。”

    童之闻言,忙把笼子自马车中带了出去,然后入马车帮忙,压住了九姨娘的双手,同时也不断地擦拭着伤口溢出的血。

    短箭被剜出,扔在了水盆中,又被染红了一盆水。

    烧红的刀子在剜去短箭的同时也烫了伤口,止了潺潺鲜血。

    在伤口处撒上了药粉,裴季毫无情绪起伏的开口:“下车。”

    童之反应迟了一瞬才知是与自己说的。

    也是,马车除了他,九姨娘还在昏迷之中,不是对他说,还能对谁说?

    童之下了马车,裴季才脱去华音上身所有衣物,擦去雪白肌肤上的血迹,随而用纱布包扎了伤口。

    伤口包好,拿起马车内的斗篷,盖在了她的身上。

    暼了眼昏迷中的人后,才转身下了马车。

    裴季从马车出来,走到火堆旁时,橙红火光映在那张神色冷凝的脸上,阴沉得让人不寒而栗。

    童之端来茶水。

    裴季接过杯盏,冷声吩咐锦衣卫:“今晚分三批来看守,连只飞蛾都给我盯紧了。”

    锦衣面色肃严,相继拱手一应。

    众人相继散去戒备,或疗伤。

    童之站在裴季身旁,开口道:“后边那马车里的几个探子都死了。”

    裴季毫不在意那些人的死活,面色一贯漠然:“死了便死了,不必在意。”

    童之静默了片刻,看了眼九姨娘所在的马车,问:“大人,九姨娘的伤势如何了?”

    裴季饮了口茶水,面色平缓了稍许:“没有伤及要害。”

    寻常女子身子娇弱,但华音的身体却与之相对而言强健许多。

    童之呼了一口气后,随而不解:“可那人为什么不是对大人出手,而是像故意针对九姨娘?”

    裴季不知多少次与鬼门关擦肩而过,凶险自然不用说。而交手的经验也比华音这不像出过什么任务的杀手来说,要多得多。

    故而对暗器一类极为敏锐,若是那箭矢对着他而来,也不会伤及他半分。

    杀手自然不会傻到不知。

    裴季转身,沉静地望着马车,沉默思索了片刻后有了大概的答案。

    不紧不慢地开了口:“无论是杀手还是锦衣卫,叛者必被诛杀。”

    童之只思索了一瞬,便明白了小叔的意思,惊诧道:“那些人与九姨娘有关系?!”

    裴季看向那烧得噼啪作响的火堆,双手的五指舒展几番,才面沉如水的道:“与那带着罗刹面具的杀手交手的时候,所用招式,与她今日与杀手交手时的招数一脉同宗。”

    裴季虽与一众杀手交手,但还是留了心在华音那处。

    他想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她会不会逃。

    结果倒是出乎意料,她竟没逃。

    童之思索道:“若是九姨娘与那些杀手原本是一伙的,如今背叛了他们,他们也知晓九姨娘在南诏,恐怕也不会让九姨娘活着走出南诏。”

    裴季忽然冷声一笑,随即沉下脸色,语声果决:“只要我想让她活着,她就能活着走出这南诏!”

    童之信小叔所言。十年前,南诏那般凶险,小叔还不是一人把先帝给救出了南诏?

    如今还有这么多的锦衣卫,难道还护不住一个九姨娘?

    童之不知想到了什么,望向王城的方向,狐疑道:“大人此行,宫中无人知晓,只有小的与南诏王知晓,为何这些杀手会提前知晓?”

    裴季暼了眼南诏王城的方向,没有半分惊讶。面色漠然,语声轻慢:“南诏王宫约莫出了奸细,而这奸细潜伏在南诏王身边,极得南诏王信赖。”

    童之不解:“可此番是南诏王以先皇血……”童之话语一顿,略过这话,继而道:“南诏王以那事为由邀大人来南诏,为何就不能是他故意走漏的风声?”

    裴季面色仍是漠然至极:“南诏内乱,他久病不愈,已拿捏不住手握重权的清平官段瑞。不用多久,段瑞便能逼他退位,他巴不得大启助他夺回政权,又如何会想我死?”

    裴季为大启摄政大臣,便是远在数千里之外的金都,也对这南诏内政了如指掌。

    说到最后,裴季露出讥讽:“但这南诏王还是过于懦弱与轻信他人了。不过这样的人好在好控制,此番前去,便顺道把这藏在他身边的毒疮给去了,一劳永逸。”

    二人谈了一会话后,裴季吩咐童之:“去熬些米汤送到马车那处。”

    裴季负手望了一眼南诏王朝的方向,轻叹一息:“我这九姨娘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

    自杀手伏击后的一日内,锦衣卫在这期间悄无声息的杀了几个杀手派来的探子。

    南诏山林众多,只要一个时辰没有了踪迹,便很难再追寻。

    而那些杀手此番重创,就算是想要再次刺杀,也未必能成事。

    裴季一行人慢慢悠悠的往王城而去。

    因马车行得很慢,本该再用一日就能到南诏王城的,但还是拖延了半日。

    马车虽慢,但还是稍有颠簸。

    华音悠悠醒来,胸口上边的伤口因这稍许颠簸而隐隐泛疼,她睫羽煽动了半晌后才微睁双眼。

    车厢内的光线柔和而不刺眼,很快便适应了这光亮。

    “醒了?”

    有徐沉嗓音如流水划过,流入了华音耳中。

    华音只是睁眼茫然了片刻就恢复了意识,微微转头,望向姿态轻松看着书卷的裴季。

    她扫了一眼周遭,发现自己是躺在了他那宽敞的马车之中。

    身上触感似不对劲,她低头瞧了眼。她盖着他的披风,光滑的肩膀微露。

    披风之下,她似乎不着一物。

    不等她细想,胸口上方传来阵阵疼痛,在提醒着她

    ——就在不久前的那场刺杀之中,她险些丧了命。

    想起昏迷前的事情,华音也顾不得问现在在哪,而是着急的问:“在我中箭后,大人是不是答应了我,要帮我解蛊?”

    因失血过多,又受了伤,华音的声音虚弱无力。

    裴季目光一转,暼向她:“就这么惦记着解蛊的事情?”

    华音道:“谁知会不会忽然发作,忽然人就没了,怎能不着急?”

    他体内要是有那么个恶心的东西,看他还着不着急。

    裴季轻笑:“差些没命了,醒来后半点也不慌,且也不先问问自己身体如何了,反倒先着急询问蛊的事情,还怕我反悔不成?”

    华音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嗓子略显沙哑:“说实话,有些怕。”

    裴季收回目光,拿过一旁的水袋,拔出塞子,把水袋口放到了她干燥唇边。

    华音眼眸圆瞪,露出惊疑之色,似乎不认识眼前的人一般。

    裴季忽然露出阴恻一笑:“这水里放了剧/毒。”

    华音愣了一下,随即道:“要毒死我,还不如放任我不管来得快一些。”

    裴季微抬水袋,有水入了她口,她连忙咽下。

    干燥的嗓子逐渐得到湿润,也好受了许多。

    喝了水,马车忽然一个颠簸,疼得华音瞬间倒抽了一口气。

    裴季知晓这种程度不至于让伤口裂开,把塞子塞入水袋口,平静道:“没条件给你静养,忍着。”

    受刀伤箭伤后,为免伤口裂开,不宜移动,但这荒郊野岭的怎可能不移动?

    华音思及裴季的变化,隐约觉得有些怪异。

    想到在她中箭之时,他护她之事,华音的思绪不禁多了几分活跃。

    裴季救她,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从她口中知道有用的信息?

    还是说**了几次,让他对她多了几分情丝?

    华音觉得情丝可能没有,情谊倒是可能有几分,毕竟没有哪个人能比她与他有过更近距离的接触。

    待她有几分不同,也还算是正常的。

    又想她应下自己会帮她找解蛊的方法,华音觉得自己赌对了。

    忽然又一个小颠簸,把华音从千思百绪中拉回了神来,轻嘶了一声:“疼,忍不住。”

    裴季感觉到她对他有所松懈,忽然开口:“别想着我给你解蛊,你就觉得可以活下去了,你不如先想想如何活着离开南诏。”

    华音抬起疑惑的目光望向他。

    裴季目光落在她伤口处,慢悠悠地道:“那箭没对准我,也没对准任何一个锦衣卫,反倒对着你这么一个女子,你觉得是为何?”

    华音微微眯眸,思索几息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神色逐渐变了。

    几息后,面色趋于沉静,与裴季目光相视,开了口:“那些人之前是与我一伙的?”

    裴季微微挑眉,望着她那不似作假的神色,略一沉吟。

    他开始相信她是真的有可能失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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