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他修无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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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衫翻覆

    还灵草虽是植类,却生在冷潭之下,宴尘掐了避水诀入其中,用半刻时间将它取出,之后不耽误半息,回转落鸣峰住所。

    喻清渊眼见他手中拿了一棵草回来。

    ……还灵草,他之前在林中时听见宴尘向师祖要的。

    而后喻清渊就见他面前这持草之人单掌中生出一团灵火,还灵草飘荡在其中,不消片息便化成一小团墨绿。

    宴尘淡声二字:“张嘴。”

    喻清渊……

    难道宴尘想将还灵草给他吃不成?

    他想到这种可能,一时心间翻覆更甚,气血又开始上涌,宴尘见他如此,上前一手掐住他的下颚迫他张嘴,便将还灵草化成的墨绿灵团送了进去。

    一阵灼热自喉间涌下,几乎是立刻的,一股火烧般的刺痛自身体中扩散开去,仿佛每一分经脉骨骼,每一寸血肉都逃不过,体内就像有无数道热流在横冲直撞,比之断腿之痛更胜十倍不止。

    喻清渊眼中充血,一阵冷汗一阵热汗,手背上现出青筋。

    他沉沉呼着气,额上汗珠滚落衣衫之上,与其上血红混在一处,他咬紧牙关不想痛呼出声,却被这种痛楚折磨的就快神志不清,仿佛又回到前世被毒打的那一月中。

    喻清渊抖着指尖伸出一只手,使出全力往前抓去,于混沌之间口中唤出二字:“……师尊。”

    两字简单,却带着一种希冀。

    有一只温凉的手将他的握住,宴尘在他的脉上探了一下就松了手。

    这一下碰触令喻清渊混沌的神志猛然间清醒,前世他这般求他,最后不过换来一阵更剧烈的伤痛而已。

    他将目光投放到宴尘面上,见他此刻眸中凉薄,却并无上一世那种神色。

    宴尘将那两千年一株的还灵草给他吃了。

    还为他摘了赤焰果,剜了仙骨补给他,受内伤,忍受焰火焚体之苦,与他渡灵力,在树林中护着他,教授他心法剑式,更是接下天道所验三百雷火,修了……无情道。

    为什么,与前世不一样,明明……就是同一个人。

    宴尘盘膝坐于他对面,右手并起两指隔空点在他心口,灵力似一条白色玉带自他指尖流出包裹在喻清渊周身。他左襟一片血红,面色有些发白,唇上失了血色,仙骨就似人命一般,他将自己半条命给了喻清渊。

    “洗髓之痛本就非常人所能忍,若想重回你往日经脉顺畅之时,不想余生都断着腿,就凝心忍过这一时,随我口令运行。”宴尘凉声一句,口中开始引导喻清渊。

    喻清渊不禁抬眸,看了眼对面人的眉眼。

    前世他最恨的就是这张脸。

    这一世也是这张脸,却只看到一脸淡寒。

    他在帮他洗髓……

    喻清渊闭目,跟着宴尘的口令行气,他身上冰火两重天,在洗筋伐髓的痛楚深渊之中,心中有一处压抑之地,似要破壳而出。

    他随后便陷入了一种心绪深处。

    喻清渊虽然闭着双眼,但眼前仍然显出一个画面。

    漫天红霞,一地桃花。

    有一人立于桃林之中,红衫流落,青丝如瀑,身形飒踏。

    这人半逆光站着,喻清渊在这突如其来的心境之中一时无法看清这人相貌,只看见他修长的手指拿着一份书简,手的主人将其打开,简内所写模糊一片,喻清渊依旧无法窥见,但见这人微微侧身,恍然间显露的小半边嘴角一片深沉。

    画面忽然一转,天上浮云如血,地上鲜红铺就。

    这处地方十分之大,放眼望去似无边际,满地尸山,那淌出的血似乎都要汇成红流。

    那红衫人站在高处,背对此景持剑而立,空中半轮残月。

    血滴顺着剑尖滚落,身上伤口甚多,只听他一声低笑,周身散出一股沧海般的厉气,“本座……”

    他只出口两字,便喷出一口血,对面一道平山填海的力道袭来,直接将他心脏击碎,这人从高处往后仰面跌落,喻清渊此时终于看清了他的样貌,是一张陌生的脸。

    但他无端生出一种感觉,这个人就是他自己。

    定论一下,恨意成潮!

    仿佛有一道灵魂似要在他身体里复醒,脑海中突然生出许多零碎又模糊的记忆片段,心间似是要爆裂一般,他像是无形中接收到了心脏碎裂的痛苦,喻清渊唰的睁开眼,眉目间寒光如刃。

    他整个人看上去似是如往日一样,却又非常不同。

    一股睥睨威压像是长久养成,满身戾意状似从血海中滋生,其中载着浓烈的恨意,能将人割的寸寸断裂。

    喻清渊刚才在心境中困住,所见不过半刻,可外间却不是那般。

    宴尘助他洗髓,时长足足从昨天白日到此刻,就快天明。

    如此长的时间,他一息也不曾休息过。

    此刻终于完成,他自身也损耗良多。

    喻清渊经脉修复顺畅无阻,双腿断处也重新长好,不曾留下半分残损。

    宴尘收回手,正要正身打坐,就见对面喻清渊睁眼,一道凌厉目光与他汇聚。

    与往日不同,往日虽有凌厉,却不似这般……疯。

    难不成痛楚太过,走火入魔。

    想到此处宴尘正欲动作,不料喻清渊身上突而一阵陌生的修为翻涌而出,威力之强如同地仙境九重无二,屋中桌椅被气流激荡尽碎,窗扇全部被震开,处于床榻上另一侧的宴尘也被这股强悍之力迫住。

    他往外侧一个闪身,落地时站的还算稳,嘴边却不停的往外流血,流着流着更是一口喷了出来。

    他前身虽是真仙境,但此身毕竟只是结婴境二重,碰上这有如地仙境九重的修为,还是在剜了仙骨的情况下,能这般站着,没当场被如此戾决的灵力震碎心脉,已是很好了。

    若是走火入魔,怎会修为疯长?

    还未等宴尘想通这其中关节,便见喻清渊往他处看来,眉峰沉漠,一身气息无形中像是能将人割伤。

    喻清渊似是被困在了自己的心境中,忘却了之前事,他仿佛第一次见到宴尘一般,看着他的容貌漠声道:“你长的……”

    宴尘未言一字,用手背抹了下嘴边血。

    喻清渊似乎想到什么,眼神几经变换,他闪身下床单手将宴尘右肩一按,宴尘因耗损太多又此番莫名境界不敌,脚下不受控制的被身前人往后推去。

    这一推,他被喻清渊推到了后方墙上。

    他后背贴着冰凉墙面,前面被人制住,竟是一时不能脱身。

    二人离得这般近,呼吸交错,喻清渊比他高了一点,再配上这股突如其来诡异至极的修为,让宴尘感受到了长久不曾体会过的压迫感。

    两人一时无言,宴尘损耗太多,他此刻只想休息,但不能放任喻清渊如此不管,却又反抗不动。

    喻清渊见他眨了下眼,嘴边血线,左襟浸红。

    他眯了眯眼,眸中厉意不减,仿佛为了确认什么,他突然伸出另一只手,去拉宴尘左边衣领。

    宴尘条件反射用手挡了一下。

    喻清渊几下将他制住,将那领口一拉。

    被取仙骨处伤口必须随着仙骨再生慢慢长好,此刻那锁骨下虽然出血少了,却也让人并不好受,衣料扯动间碰到伤处,定是极其疼的,尤其这伤别于其他,但宴尘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

    无情道修得久了,他一贯能忍。

    喻清渊看了那伤处几息,手上再动,他将衣料又往外拉了些,直拉下肩头。

    那肩上一片雪晶赫然印入他眼帘。

    喻清渊见此像是瞬间被人定在了原地,一会后他伸出一指从上面拂过,发现是真的印记,不是涂绘。

    这般认知之下那股直破苍穹的恨意又开始外放,他将手伸在宴尘的脖颈处,似是要掐。

    宴尘正要反抗,喻清渊忽然手上脱力,整个人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宴尘默站几息,吐出一口气,他蹲下身对喻清渊检查一阵,发现那股莫名修为消失无踪,不剩一丝一毫,喻清渊现今还是真武境四重而已,且他因为洗髓之顾,现今身上伤处都已好了,并无不妥之处。

    宴尘不禁蹙眉,到底为何,他竟然一时看不出来……

    看来天道让他前来历劫,并不简单,果然应了这劫字。

    宴尘托起喻清渊后颈,将他带了起来。

    ……

    喻清渊醒来之时已是第宴尘未他剜取仙骨的第三日午后。

    昏睡前种种此刻纷至沓来,他回想起了一幕幕,就连他那如同困在心境中而显露出的陌生状态他也记起的一分不差。

    到底如何,他对此竟有一种强烈熟悉之感。

    那红衫人,难道真的是他自己?

    想到此处,脑海中被困在心境中时涌来的一些片段又开始残存往复。

    那股恨意比他相对宴尘而言更沉,更深。

    一时无法想通,喻清渊暂且将心中心绪压下,他坐起身,发现自己正睡在师尊的床上。

    床铺间满是宴尘身上那股清冽之气。

    他掀开腰间薄被正要下床,却猛然间记起自己的两腿已经断了。

    可现在……却完好如初,并无任何不适。

    喻清渊试着提了下灵力,发现经脉畅通,甚至更胜从前。

    他半响未动,不禁想到是他那与之有血仇的师尊,助他洗筋伐髓,才使他如今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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