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十五 陈年旧事
华光医院十楼的病房层走廊尽头各自都有一个小型的会客室，供医生和病人家属商讨病情。
林浩然推开走廊最右侧的会客室，率先走进去，从饮水机里倒了两杯水，随手放在茶几上，自己在单人沙发上坐下。
庄严跟着落座，窗外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晕影影绰绰地洒进来，他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有了一层光圈，伸手摘下眼镜，随手抄起桌上的水，看了一眼杯沿，眉头微微一皱，最后还是一口喝下。
林浩然静静地看着，等他把自己杯里的水全部喝下，随手把自己面前的这杯推过去。
庄严放下手里的空杯，抬眼盯着林浩然看了好半晌，暗沉的眸光一闪，不动如山。
“医院所有的杯子都经过消毒。”林浩然淡淡的开口，扫了眼庄严放下的水杯，不知是不是因为有洁癖，刚才喝水时，他的双唇并没有接触到杯沿。
“君子不夺人所好。”庄严冷沉的开口，两人像是较劲似的，岿然不动，都等着对方先开口。
半晌，林浩然冷笑着开口:“庄先生应该不算君子吧，把我们华光医院当成了自己的地盘。”
庄严也不恼，嘴角微微上扬，一个淡淡的笑，现在的他早已没有了以前的狂妄和沉不住气，大半年商场的历练让他懂得内敛，不动声色地把对手带入自己的脉络。
“秦卿是我妈，秦华光就是我舅舅，华光医院似乎更应该称作为是我的地盘，林医生，你说呢？”淡淡的一句反问，言语间还有一丝笑意，除去眼镜的双眸却是冷冷的眼神，仿佛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捏任何一个人。
“庄先生，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姓占，而华光永远姓的是秦。”
“是吗？”庄严不笑反问，随即冷硬的视线看向林浩然，“林医生可能还不知道，我从刚才就觉得改从母姓，所以以后我姓秦。”
“庄先生，这个世上姓秦的人数不胜数，难道每一个姓秦的人都要来分一杯羹？”林浩然见招拆招，完全没被庄严身上的冷漠给震住。
庄严脸上的笑一直淡淡的挂在脸上，笑意却是连眉眼处都没渗透:“林医生，我知道你是我舅舅的养子，说起来我们是一家人，现在的心思好像不应该在我身上。”
“你什么意思？”林浩然神色一变，看庄严似笑非笑的表情当即明白他说的是谁，顿时如被触碰到了心中的逆鳞，浑身一泠，“你不准在她身上打主意！”
庄严脸上的笑顷刻间散去，言辞间不动声色地露出了獠牙:“你已经不是在怀疑而是肯定，她就是我妹妹，你早就知道秦卿在几年后又生下了一个女/
婴，就是这个女/婴的出生，朱碧云知道了我们母子的存在，逼得当时还是个小小科长的占擎做选择。”
林浩然语涩，这些陈年旧事他在老师嘴里听说，可所有的事一旦牵扯到了感情，谁又能说是谁的错，言谈间老师神情焉焉，放佛有一些陈年旧事积郁在心中，难以启齿，昏迷中呓语，似乎是有关晓晓的身世。
“当年的占擎不过就是一个科长，前程跟女人哪个重要，不用说谁都知道吧？”庄严自说自话，放佛在林浩然这个陌上人面前，他要把所有集结在心中无法对人说的话宣之于口，不用回答附和些什么，只需要做一个倾听者，安静的倾听者。
“真是可笑，一个女人一个儿子换前程，这种电视剧情节居然也会发生我庄严身上，更可笑的是，我在他眼皮子底下二十几年了，直到现在他才认出我来，口口声声的说要补偿我，结果不过就当我是他儿子的陪练，可笑吧？这样的补偿，我这个二十多年了才找回来的儿子，居然是他现成的刺激他小儿子好胜心的陪练，说白了，不过就是为了他的占式后继有人，这个继承者除了他占晟楠，还绝对不能是别人！”
庄严越说越冲动，额头青筋暴起，双手紧握成拳，放佛是在竭力的克制自己的怒火，最后他随手抄起林浩然之前推过来的水杯，咬着杯沿，一口灌下，“砰”的一声搁在玻璃茶几上。
林浩然看着眼前突然性情大变的庄严，油然而生一种惺惺相惜感，同是从小被人收养，不同的是他碰到了老师和晓晓，相同起点的人生顿时有了不同的人生轨迹，生活，有时候真他妈的操蛋！
“林浩然，你在秦家这么多年，不管是我舅舅还是我妈，或者是我，都把你当成了秦家的一份子，难道你愿意看着华光医院落入别人手中，难道你甘心永远都只做一个副院长？”庄严努力平复心中的怒火，神情间已经恢复了刚才的从容淡漠，只是猩红的眼圈依旧难掩他的激怒。
“华光永远都是秦家的。”林浩然不卑不亢。
“很好，那我们就是同一条船上的。”庄严起身，离开会客室前转头，“秦晓的事你不用插手，她是我妹妹，我们自己窝里的家丑我来解决，还有，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这件事我要是从别人嘴里听到一丁点的风声，我就当是从你女朋友嘴里传出去的……我想林医生，你应该早就已经找人调查过我了，我庄严的手段肯定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吧，所以闭紧你们的嘴。对了……”
庄严视线下移，看着林浩然推过来的水杯，冷冷一笑:“我的唾液杯沿上应该已经有了，听说需要在几个小时之内拿去化验，准备率才有可信度，林医生，我等你的好消息。”
说着，双手扣上西装上的纽扣，开门离去。
林浩然神色一泠，知道自己的小把戏早就被他看在了眼里，只是没想到居然会被说白了摊在桌面上，心中蓦然生起一股冷意，这个人不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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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奶奶，医院到了。”小李把商务车停下，下车帮忙扶人。
魏青带着魏巍下车，见秦晓还坐在位置上不动，情不自禁的开口问:“你不跟我们一起进去吗？”
秦晓抱着有些晕晕欲睡的占晟睿，摇了摇头，魏青有些不舍，挖空了心思找借口:“可是我今天没开车，待会回去很不方便，能不能麻烦你再送我们回家，商务车后面位置大，姐夫待会累了可以躺一躺，你说是不是，姐夫？”
魏青边说边瞪向男人，男人早已疼得口齿都在打颤了，哪里还有精力考虑，只是胡乱的点头。
“把魏巍留在车里吧，小李麻烦你帮着跑一趟。”秦晓把自己的钱包给小李，魏青正想说钱不用，一想到这回“借”了钱就有下回的“还”，嘴边拒绝的话立刻咽了下去，弯腰揪着小侄子的耳边警告了几句后，和小李一起夹着人进医院。
魏巍哼唧了两声，自己爬到商务车的最后面，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也老老实实地一趟，闭着眼睛睡觉。
商务车停在华光东大门的入口处，抬眼就能看到住院部大楼。
秦晓微微的有些失神，明明具体看不清住院大楼的楼层，可似乎总有个声音在心里作怪，到门口不进去怎么也说不过去，何况她上午离开后，姑姑还没有醒过来。
可是她又怕，她好怕走进去所有“所谓”的真相真的就跟师兄说的那样，她不愿意赌，至少在他回来前，她不愿意这么草率的就下赌注。
“女人真是麻烦！”副驾驶座上的张雯冷声冒了一句。
秦晓正满脑子思想斗争中，前排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她顿时惊讶地反问出声:“啊？”
张雯干脆利落的解开安全带，转身看着一脸懵逼样的秦晓:“我可以帮你去确定人有没有醒，但是你们要坐在车里，不准下来。”
反应了数秒，秦晓才挥回过神来，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满脸不耐烦的张雯，轻声问:“你刚才说什么？”
张雯可没那个耐性，拔了插钥匙，车窗开了一条缝，然后锁车走人。
“老实点听话，不要下车！”
她一定是有受虐体质，要不然怎么会觉得转身离去的张雯这么的帅气！
秦晓看着车窗外张雯越走越远的背影，嘴角上扬，心情似乎也没了刚才的沉重，怀里的小家伙已经沉沉的睡去，轻声的打起了小呼噜声，后排自己窝着装睡的魏巍这会好像是真的睡着了，跟占晟睿较劲比赛谁的小呼噜声响似的，两人此起彼伏，热闹可爱极了。
秦晓微微一笑，弯腰亲了亲儿子光洁的额头，占晟楠贴在耳边的那句话浮现在脑海中:“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以后只相信我说的话，永远都站在我这边。”
其实，分明是模棱两可什么意思都可以偏向的话，偏偏因为心境的不同，顿时有了不一样的定心丸效用。
如涨潮时波涛汹涌的心境顿时平复了下来……
答应过的，要相信他说的话，永远都站在他那边，就算要食言，也应该先让他知道！
秦晓淡淡一笑，释怀后的心情莫名的愉悦，看着车窗外的人来车往的医院东大门也有了怀旧之感。
四百十六 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她和儿子第一次面烤地瓜的小摊位依旧还在原地，只是远远看着摊主好像不是原来的那位亲切可爱的夸睿睿长得帅气的大妈了……
她第一次牵着他的小手穿过马路吃的那家kfc也屹立不倒，只是不过几个月时间，隔着一条小弄堂里，旁边新开了一家麦当劳，还真是有kfc的地方，假以时日，附近一定会有一家麦当劳……
秦晓失笑，有时候她真挺佩服自己的额，心大的随时都能找到让她如深陷在黑底的蚌似的，坚硬的外壳里是柔软的内壁还有一颗珍珠。
看着车窗外人来车往的街景，她开始期待夜晚的来临，这样“偷偷”飞去大洋彼岸的电话才能分分钟打通。
她已经想好电话一通要说的第一句话，心里也早已揣度好了占晟楠会有的反应，一想到他在自己面前，即使是隔着一条电话线的距离，被自己吓到的样子，秦晓就觉得心情越加的好了，什么狗屁的人伦社会道德，别说现在还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就算到时候真是了，她一个二十岁就敢为了男人豁出去赚钱代孕的小强人，还怕什么流言蜚语。
这么一想，她真觉得心境开阔了，其实骨子里隐隐的希望还是:她绝对不相信占晟楠这个“奸商”会这么傻啦吧唧的做下了血本还颗粒无收的生意，这还不符合他的性格。
稳定心神的秦晓忍不住的低头亲了一口小家伙的额头，心情畅快的巴不得腕表上的时间跑得快一点，滴答一秒就是一个小时，不过这没什么，抬头错眼的一啥那，前方不远处站着的那个人顿时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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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光的停车场有一半靠着医院的小公园，隔着一道谁都能翻进来的铁珊拦，外面就是一条辅路，因为这条路一直单行且方向不定期的会以医院外大路的车流量临时更改，很多司机都不愿意开这里，更何况最近本城为了迎接一个重大会议正大面积整修老路，这条辅路就成了施工对象。
一条放了牌子带维修的辅路，谁都不愿意冒着前方路突然被截断的风险开进来，医院小花园内种着的大榕树延伸到辅路外，树影处听着的那辆黑色路虎自然招眼的很，更何况还有一个女人趴在车窗外，整个上半身探在车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在干什么。
秦晓原本一闪而过，只是驾驶座车门突兀的打开，里面下来的男人让她的视线再也移不开。
何东？
这好像是他们有“过节”之后，他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自从上次被狠揍成那副鬼样子后，在占宅，她都没有再见到何东，现在她居然亲眼碰见他“招待”其他女人的画面，总觉得有些可笑。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那个被他一下车就压在身上猛亲的女人，虽然背对着她秦晓看不清长什么样子，可是一身红裙长发，冲眼一撇之下，身材玲珑有致，怎么都应该只是而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人或者干脆就是二十出头的女大学生。
一想到自己也曾被何东这样肖想过，秦晓浑身就不寒而栗，顿时收回视线，只觉得看到这一幕恶心的很，谁知车前突然闪过一个身影，然后她看到一脸寒霜的何怡萱飞快的绕道商务车，抄小路从医院公园的小径快速的疾走，目标就是停在辅路上的那辆路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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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怡萱没想到，不过就是抱着运气试试，就真的让她又碰到了这一幕，这个女人还真是够不要脸的，想都没想，她冲进电梯，下了楼就冲了出来，只要一想到爸爸怀里抱着亲的有可能是个跟她年纪一样大的女人，她就忍不住从脚底板升腾上来的恶心劲。
遇事则强，果然占家人身体里留着的血都是有血性的，即使分到的也许只有四分之一的何怡萱，秦晓看着她矫健的越过铁珊拦，还顾着护住自己已经显怀的肚子里，连她都不得不承认，何怡萱再是姓何，骨子里应该是像她的母亲占尹霜多一点。
尤其是看到她不声不响地站在何东和那个女人身后，看着两人忘我的亲吻，甚至何东都已经猴急的撩起那个女人的红裙，伸手探进去时，都没有扑过去阻止或者开口大叫时，她真的相信何家的窝囊止步于何东。
只是……秦晓微微皱眉，何怡萱的火爆脾气她多少领教过，冲动之下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万一要是出事……
犹豫了下是不是应该打电话给苏逸夏，小李却慢跑着回来了，手里还拿着被张雯强行拔走的车钥匙。
“夫人，是不是闷坏了，张小姐把钥匙给我了，那个男人已经没事了，手臂已经包扎好，现在排队等着拿药。”小李上车，回头笑着汇报，发现秦晓有些心不在焉，立刻又加重声音喊了一声，“夫人。”
秦晓冲他点头:“我知道了，小李，你帮忙照顾下睿睿还有魏巍，我马上就回来。”说完，轻轻地把儿子安置在位置上，自己捏着手机就下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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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不要，不要了，我下午还要值班呢……”女人被亲得求饶声都有了旖旎声，何东听到这样的生硬，整个人都要沸腾起来了，一想到压着的是个年轻的跟她女儿差不大的女人，他可怜到无比膨胀的男性尊严就被满足到了极致，更何况女人这样的讨饶声无疑是证明男人的一个最佳证据。
“乖，把腿张开些，让我先摸摸……过过瘾……”何东急促的喘息就跟一只待宰的猪，眼前放了满满一槽的饲料，他也知道吃饱了这顿命也许就没了，可还是迫不及待想要先吃个饱再说。
他真的是在纪文颖身上重新找回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张扬有劲，就连干/女人也是冲着一股蛮力。
可是……箭在弦上，却是不能发……
纪文颖激情中紧闭着双眼，右手一把抓住了探进来的那只手，触到滑腻腻的皮肤上汗滴滴的黏/腻时，她几不可闻的蹙了蹙眉，不过就是几秒钟的时候，纪文颖脑中的思绪就千回百转，她都觉得自己脑子秀逗了，为什么会和这样的男人厮混在一起，甚至自己的第一次都搭进去了，明明她是有追求的，她一直想要的是占晟楠那样的，女人光是看上一眼，就会飞蛾扑火的。
可是现在……她反而成了那堆火，压在自己身上的这只足足有两个她这么重。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她又想起了心目中男神级别的男人，想象着如果此刻压在如狼般吮吸啃噬着她的人如果是占晟楠，那么她一定会抛弃女人所有的矜持，像条花蟒一样的缠上去。
有过一个男人，纪文颖就觉得她明白了世间所有的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永远喜欢在床上放/荡的女人，秦晓那样端着的女人，在床上一定也作，也许就跟一根木头似的，只知道被动的接受完全不懂得女人的迎合是最让男人喜欢的……
她想象着，想象着，自己抓着的那只手是心仪的那个男人的，想象着鼻尖闻到的是那股熟悉魅惑人心的雪茄味，想象着欲她集体纠缠的那个男人是占晟楠……
“咣当”一声重响，纪文颖所有的美梦顷刻间崩塌，她惊恐地睁开眼睛，还来不及看一眼脚边碎了一地的碎玻璃，就被何东脸上害怕和抽搐的表情给呆愣住了……
然后她木然的眼神越过路虎车黑色的车顶，看向对面的那个女人，看清的那一瞬间，她是害怕的，惊窘的下意识就蹲下了身。
何怡萱第一眼就看清了这个长发红裙的女人，她们在华光照过无数次的面，真是没想到，有一天她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看到她！
“怡萱，怡萱，你听我说……”何东声音都开始颤了，跳着脚越过碎玻璃，冲到何怡萱面前，何怡萱手里还捏着一块砖头，是从旁边推着的黄沙砖块里拿的第二块，第一块已经砸碎了玻璃进了车厢，不偏不倚的正好砸在纪文颖刚刚从何东那里得到了一个lv新款包包。
纪文颖抱着头蹲在地上，镇定后第一眼就看到被砸中的包包，顿时强烈的舍不得和不忿好像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掩盖住了被发现的害怕，她慢慢的起身，高跟鞋踩着碎玻璃声音透着一股子的冷厉。
镇定地打开车门，探身拿出包包，这个动作让她穿着贴身红裙的身材显露无疑，何怡萱看得双手都在打颤，发狠般的，甩开何东的手冲着纪文颖身上砸去。
“啊！”的一声尖叫伴随着“砰”的一声闷响，是何东杀猪般的声音。
纪文颖拿着包包，看着右脚边掉落的是石头，然后再是离自己一拳头距离车身上凹进去的一块，脸上什么惊惶的表情都没有，只是面无表情的转过身，看着何怡萱，平静地开口:“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一句话就跟一颗石子投入波澜不惊的河面，底下掀起的惊天骇浪一下子扑面而来，何东完全僵住了，纪文颖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他所有的感官都只能投注在她的身上。
“你们……是真心相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