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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会试

    元宵节后,吏部公文一下,骆宗哲便准备收拾东西走马上任了。

    他本厌恶官场龌龊,一滩污泥,可皇上给他的偏偏是个监察百官、专门弹劾贪官污吏的官职,似乎正是赏识他两袖清风、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节,因此加以重用。

    倘若他还不识好歹,推托拿乔,“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骆宗覃入阁,骆宗哲复官,骆家双喜临门。骆老太爷高兴得合不拢嘴,自然就不和二儿子计较了。

    骆宗哲郑重谢过林振悟,又嘱咐林岫安好好学习,切莫荒废了学业,否则之前的努力都会白费。

    “女儿家通文识字方能明大义,是为贤德。嫚嫚要多和姐姐学习,成为个小才女才好啊!”

    虽然平时最怕骆先生检查作业,见了先生犹如老鼠见了猫,但林岫安从未想过与先生分别之时来得这样快,这样突然。

    她不舍极了,因为骆先生虽然严格,经常被她气得吹胡子瞪眼,但总的来说,骆先生耐心又负责。经过先生指导,她的簪花小楷都写得有模有样的,《论语》也能磕磕巴巴背出不少来,爹娘还有爷爷都总夸她呢!

    她眼眶一直红红的,低着头,不开心地扁嘴,搞得好像此生不能再相见似的。可骆宗哲只不过是回花树胡同而已!从温裕侯府坐马车不超过半个时辰的时间!

    在场之人俱哭笑不得。惟有林岫安一脸难过地挪步上前,送给骆宗哲一幅卷轴。

    骆宗哲微讶,继而明白这是她送给自己的临别礼物。他十分意外,打开卷轴一看,是一幅她自己画的雪中红梅图,左上方是她用新练的小楷题的诗。

    “雪虐风饕愈凛然,花中气节最高坚。过时自合飘零去,耻向东君更乞怜。醉折残梅一两枝,不妨桃李自逢时。向来冰雪凝严地,力斡春回竟是谁?”

    是他挂在清雅居正堂中央的一首诗,陆游的《落梅》。

    “先生常说梅花坚毅高洁,不迷恋暖春,也绝不低头乞怜。爹爹说,正是因为先生也是如此刚毅不折,才会毅然决然远离庙堂。”

    她的声音温软稚气,却令骆宗哲动容。他不曾料到,自己这看似老实天真的女学生能有这样的心思与举动。

    “多谢先生教我读书写字,岫安受益匪浅,学到很多。希望先生今后仕途顺利,万事如意,永远不必负心违愿。”

    骆宗哲大为感动,忍不住伸手抚摸她的发顶:“好孩子,不枉你我师生缘分一场。谢谢你的赠礼,为师很喜欢。”

    林振悟与杨氏等都很意外女儿竟然能有这样的细巧心思,都露出欣慰又自豪的微笑。吾家有女初长成,敬师重恩,知恩图报。

    林岫安嘴却扁得更厉害,似乎因为他的话更难过了,哽咽道:“还有啊,先生……先生回家去也要多保重身体,莫再生病了。”

    骆宗哲笑得慈祥,答应:“好。“

    “还有,您莫要再把不爱喝的药偷偷倒掉了……你每次都倒的同一盆琴丝竹,那个竹根都变黑了……其实,福贵都知道的。”

    福贵就是侯府里专门伺候骆宗哲的小厮。

    在场不止有林振悟与杨氏,还有不少侯府下人,林岫安这一句“临别赠言”让原本温馨感动地氛围急转直下,骆宗哲面色尴尬地咳了咳。

    在其他人隐隐的偷笑声中,他努力正色道:“这个,为师心里自然有数。”

    林岫安点头,“嗯”一声,然后再也忍不住,躲进母亲怀里呜呜呜地哭起来。

    众人啼笑皆非——真是又可爱又好笑。

    唐诗有云:“礼闱新榜动长安,九陌人人走马看。一日声名遍天下,满城桃李属春官。”

    十年寒窗苦读,只为一朝金榜题名。三月初九,会试第一场开始。之后,三月十二、三月十五,相继进行第二场与第三场。

    会试考四书文、五言八韵诗、五经文、策问,所考项目与乡试相同,但不同的是,会试由礼部主持,于京师会考。

    三月中旬考完,只待下个月揭榜。

    考完试,骆文熙便被父亲叫到书房去,让他背考试所写的时文。

    骆宗覃的旁边还坐着骆宗哲,以及骆文熙的大哥骆壬熙。

    骆壬熙是三甲同进士出身,当年考得不理想,但万幸好歹进了三甲。

    可是骆文熙的时文背完,骆宗覃和骆宗哲皆是脸色严峻,搞得骆文熙站在那里都手心出汗。

    骆宗覃和骆宗哲都不满意,骆壬熙不忍心再给弟弟增加压力,从书房出来后,他拍拍弟弟的肩膀,让他好好休息,暂时别想那么多。

    骆文熙挠头——别想那么多?父亲和二叔都是那副灰暗表情,要他怎么别想那么多?

    书房里,骆宗哲在说:“我再去听听卓彦的时文写得如何。”

    骆宗覃伸手拦住他,“你……他自有他的父亲与叔叔们替他操心,你去算怎么回事?”

    骆宗哲奇怪道:“我不是要去八木胡同,卓彦一会儿自己会来背与我听的。”

    骆宗覃抿嘴,面有不悦,道:“我知道,你是他的开蒙老师,可……”

    他话语一顿,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终道:“反正你最好少多管闲事,安心做好你自己分内的事就行。我如今在内阁,你作为我的亲弟弟,又是右佥都御史,要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行事也要格外小心才是,不要莽撞!”

    骆宗哲听得云里雾里,不明不白,骆宗覃却已站起身出了书房,不欲再与他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