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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窦猛回京

    猛在宫门口解下配刀,整了整衣冠,带着一路风尘走进了大殿。一步一步的走上前,最后站定,低着头,恭敬的对乾德帝三呼万岁。

    乾德帝显得很是和蔼,“爱卿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多谢皇上关心,微臣为了皇上,为了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微臣没能彻底肃清东南海匪就回京述职,微臣实在是没脸。请皇上责罚。”窦猛一脸情真意切,痛心疾首的模样,让人心生感动。不由的想着窦猛还真是个忠臣。当然能这么想的人都是在政治上还很幼稚的人。

    乾德帝亲自从位置上走下来,亲手将窦猛扶起来,“爱情言重了。爱卿堪为国之重臣,没有爱卿,东南局势早已不可收拾。有了爱卿,朕才能高枕无忧。这一次爱卿一人之力力挽狂澜,立下打动,朕定要重重的赏你。”

    “微臣惶恐。”窦猛低着头,真得显得很惶恐,“微臣何德何能,能得到皇上如此褒奖,微臣愧对皇上的期望啊。”窦猛抬起头,眼中貌似还含着泪水。“皇上,等万寿节后就让微臣回东南将海盗和倭寇肃清吧。若是不将这些隐患彻底肃清,微臣势不回京。”

    几个朝臣大佬个个撇嘴翻白眼,这窦猛演戏还演上瘾了。这才刚回来还没说上几句话了,就想着回东南,还开始试探上乾德帝的心意。啧啧,果真是非一般的人啊。周王心里头很矛盾,他很希望窦猛被清算,被彻底打倒。可是他很担心陆瑾娘,又希望窦猛能继续活着,发挥该有的作用。他甚至担心起乾德帝会不会突然发飙,就要对窦猛发作。

    只听乾德帝大笑起来,“爱卿也太心急了。你这一去就是两三年的时间,难得回京一次,朕可不能让你就这么走了。东南的事情朕相信爱卿已经安排了妥当的人处置,所以爱卿也不必忙着东南的事情,咱们君臣二人要好好聊聊,爱卿可要同朕好好说说东南的事情。”

    “微臣遵旨。”窦猛恭敬的说道。

    众臣瞧着今日是没什么好戏看了,于是就有人带头,夸奖窦猛,称颂乾德帝领导有方,这是要开创乾德盛世啊。乾德帝很是高兴,哈哈大笑几声,挥挥手,对窦猛说道:“让爱卿看笑话了。爱卿功劳震天,今儿就留在宫里陪朕一起用膳吧。”

    窦猛当即跪拜,“多谢皇上厚爱,微臣,微臣感激不尽。”果真做出感激不尽的样子来。

    朝会散了,乾德帝果真将窦猛留在思政殿说话,中午的时候也真的同窦猛一起用膳。窦猛自始至终都是恪守做臣子的本分,半点逾越的地方都没有。可以说就是想挑刺,一时间都挑不出来。周王作为皇子,也是乾德帝默认的接班人,在一旁作陪。整个用膳的过程中,都是乾德帝在问,窦猛在回答,周王就在旁边默默的旁听。

    周王低着头用膳,偶尔才会飞快的扫一眼窦猛,又会扫一眼乾德帝,然后又继续若无其事的用膳。周王的心思很复杂,一个是他的父皇,一个是他母妃的……恩,算什么,算是情人吗?可是后宫嫔妃允许有情人吗?还是该粗俗的一点说是姘头?可是姘头这个词真的很难听,他的母妃是高贵的,是不容别人来亵渎的。可是为什么窦猛……周王只觉气闷,他能够一直不动声色的观察窦猛,不得不说定力很好。

    窦猛趁着乾德帝没注意的时候,朝周王挑眉冷笑。周王低着头,心头暗自冷哼一声,真是个天杀的东西。这个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他的母妃真的亏了。

    一餐午膳总算用完,周王狠狠的松了口气。只是乾德帝似乎兴致很好,瞧着还要同窦猛继续说下去。周王无法,只能继续在一旁作陪。这一陪一直到了半下午才散。

    乾德帝将周王留下来问话,乾德帝表情很严肃,不复一开始面对窦猛的和颜悦色,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是压抑着心头的怒气吗?乾德帝问周王,“对窦猛此人你如何看?”

    “回禀父王,窦猛此人,儿臣以前就从别的人口中听说过,今儿仔细看了看,儿臣以为窦猛这人心思深沉。”

    心思深沉啊。乾德帝先是皱眉,接着又是不屑一笑,心思再深沉,最后也只能成为阶下囚。乾德帝赞许的看着周王,“看来你还是用了心的,没有被窦猛这人的表象给蒙骗。总之此人狡猾如狐,手段也是层出不穷,以后遇上了,记得要多加小心,不可被人套了话去。”

    “儿臣遵旨。”

    周王走出思政殿,长出一口气,这一天过的可真长。看到前面的窦猛,明显是在等他的样子,周王挑眉冷笑,这人拦着他想做什么?

    窦猛先是笑了笑,接着表情很是恭敬的说道:“见过周王殿下。”语气就没那么恭敬了。

    周王笑道:“窦侯特意等在这里,不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若是需要本王转告给父皇知晓,还请窦侯尽管明言。”

    窦猛笑了起来,“殿下今时不同往日,不错,非常不错。微臣并没有什么话需要转告,在这里等殿下,也不过是想和殿下真正的说上几句话。”

    “现在话已经说过了,窦侯对本王还算满意吗?”周王脸上带着笑,语气却隐隐带着一点挑衅的意思在里面。

    窦猛低头一笑,突然说了一句,“殿下这个样子同陆贵妃当年何其相似。微臣相信你我之间的误会,会有消除的一天。”

    周王气急,那张脸顿时绷不住了,冷冷的看着窦猛,“本王以为窦大人误会了一件事情,你我之间并没有什么误会,也就谈不上消除误会。总之还请窦大人自重。”周王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他真的恨不得杀了窦猛,杀了这个亵渎他母妃的男人。他凭什么说什么当年,好像他同他的母妃很熟悉一样。真是让人无法忍受。

    周王来到瑶华宫,显得很不耐烦。挥挥手,让周围伺候的人都退出去。陆瑾娘冷冷的看着周王,并不阻拦。等书房的人都清理完了,周王才对陆瑾娘说道:“母妃,今儿儿子见到了窦猛这人,还陪着一起用了午膳,听了他对东南这几年的经营,不得不说这人是有本事的。”

    陆瑾娘冷笑一声,说道:“你今日过来不会是为了同本宫说他有本事吧。”

    “当然不是。母妃,窦猛这人真的让人讨厌透顶,他竟然拦着儿子,说什么母妃的当年。简直是岂有此理。”周王显得怒不可歇。

    陆瑾娘摇头苦笑,“就这样你就生气了吗?你的定力了?你的休养了?”

    “母妃,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那窦猛的嘴脸,母妃是没看到,着实让人厌恶。”周王很是不满。

    “那又如何?”陆瑾娘的表情也冷了下来,“他的嘴脸是不是让人厌恶,是你需要关心的问题吗?或者说你现在该关心这些事情吗?难道你准备杀了他吗?”

    周王语塞,接着又愤怒起来,“母妃为了那个男人斥责儿子,这合理吗?母妃是觉着那窦猛什么都好吗?”

    “本宫从来都没觉着他什么都好。但是有一点他比你做的好,那就是他从不抱怨。今日他所拥有的一切,不是靠别人,更不是靠窦家,靠的是他自己。你现在明白了吗?”陆瑾娘冷冷的说道。

    周王涨红了脸,恼羞成怒,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的不满和狂啸,“母妃是觉着儿子太过幼稚,遇到什么事情就只知道抱怨吗?”

    “那本宫问你,你现在在做什么?”陆瑾娘半点不留情面,“如果你觉着自己行,觉着自己很厉害,那行,现在你就去努力的做事,努力的反省自己。看看你究竟做错了什么。”

    周王怒瞪着一双眼睛。

    陆瑾娘继续冷笑着说道:“本宫以前就告诉过你,看一个人,不光要看他的缺点,也要看他的优点,取长补短,完善自己。不管窦猛这人的人品如何,他的能力不可否认。你该学的不是在本宫这里抱怨和指责,而是该学着像窦猛这样的臣子,你有什么手段掌控他们,让他们为你所用。要知道世间不止一个窦猛,有才华的人更是成百上千。有才华的人也都有个同样的臭毛病,就是恃才傲物。对待这样的人,你觉着一味的打压就可以了吗?一味的打压只会抹杀他们的性格和才华,让他们同朝堂上那些庸碌的人一个德行。唐方绪,你自己是以那个位置为目标的,眼光不要那么短浅,只看到眼前的一亩三分地。眼光要放长远一点,多思多想,想想你究竟该怎么做才是好的。别仗着自己的身份,就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天下第一。这天下就没有第一,强中自有强中手。你只是因为出身高贵,所以才能今日的局面。等到将来,你出身的优势没了后,你又该拿什么来坐上那个位置?那什么来让那些官场油子心服口服,拿什么来让人称呼你一声明君?”

    “儿子没有。”周王倔强的说道:“儿子没有仗着身份就认为自己很了不起,儿子知道自己的长处和短处,儿子也一直在努力上进。母妃不能因为今日的事情就彻底否定儿子。”

    陆瑾娘严厉呵斥,“本宫没有要否认你,本宫只是在提醒你,你的心态很不对。一个国家那么多的臣子,难道每一个都要让你喜欢吗?是不是让你喜欢的,你就给他升官?让你看着不痛快的,即便没有犯错,你也要挑出错误来,将别人的官位给罢免了?你坐上那个位置,是绝对不可以随心所欲的。凡事都要以大局为重,选拔人才也要以才华和品性论,绝不是以相貌和讨喜的程度来论。唐方绪,你的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连这个道理你也忘记了吗?就因为一个人让你讨厌,所以你就要否定他的一切吗?”

    “儿子没有否定他的一切,只因为这人他挑衅在先,他拿母妃说事,儿子如何能够容忍。”周王很伤心,他的心被陆瑾娘给伤了,还是因为一个外人。

    陆瑾娘叹息一声,“讨厌与否咱们先不说,本宫只问你,你今日过来的目的是什么?无非就是讨伐,然后让本宫赞成你的观点,对你做出某种承诺,不是吗?”

    周王语塞,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他想要得到认同,尤其是在关于窦猛这个人。他觉着只要陆瑾娘认同了他的观点,那以后陆瑾娘就不会再同窦猛有什么关系了。周王狠狠的捶打自己的头,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做了一件愚蠢透顶的事情。他就像是一个任性胡闹的小孩子一样不管不顾的冲了进来,只为了发泄自己的情绪,得到长辈的认可和同情。可是陆瑾娘的严苛,给他当头一棒,让他的心哇凉哇凉的,这种滋味难受极了。

    陆瑾娘拉住周王的手,阻止着他继续捶打自己,“绪哥儿,接下来的话,本宫只说一次,你听好了。这辈子,任何人都无法取代你在本宫心里头的地位。你是本宫的希望和宝贝,这么多年来,在本宫心里头排第一的人一直都是你,连你父皇都不是。那个人更不是。所以你无需痛苦,更不需要因为那个人而情绪失控。因为不值得,也没必要。”

    周王不敢置信,或者说被惊喜刺激得忘了反应,“母妃,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是本宫最棒的小孩,本宫有什么理由不爱自己的孩子。”

    “那窦念了?你也爱他,对吗?”周王突然问道。

    陆瑾娘笑了起来,抱住周王,拍拍他的背,“别吃醋,对你的爱和对念哥儿的爱是不同的,知道吗?难道你不喜欢念哥儿吗?”

    周王很想说他不喜欢,可是这话明显违心。但是要说他喜欢念哥儿,也不对。或许当他得知自己同窦念是兄弟关系的那一刻开始,他对窦念的感受就发生了质的变化。“母妃,儿子不知道,儿子心里头很矛盾。”

    “既然矛盾,那就别想。只做你该做的,只关心你想关心的。母妃从来不会勉强你的。”陆瑾娘暗自叹息一声,如今看来未来真的很不妙。

    周王的情绪很低落,点点头,“母妃,儿子知道错了,儿子之前的表现太过幼稚,让母妃失望了。”

    “不,母妃一直在位你骄傲,你并没有让母妃失望。而且今日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是母妃有错在先,是母妃辜负了你,母妃很抱歉。”陆瑾娘心中唏嘘,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当年做下的错事,如今就要吞下自己亲手酿造的苦酒。怨不得任何人,更不能怨绪哥儿。绪哥儿本身就是受害者,他必须背负自己母亲的秘密,背负沉重的心理负担。他没有发狂,没有改变性子成为另外一个人,已经是一件天大的幸事。

    陆瑾娘笑了起来,她觉着自己这辈子做的最成功的事情,就是将绪哥儿教导的很好,给他树立了足够的信心。真好,这一切真好。她喜欢这样的感觉,真是很棒。

    周王勉强笑了笑,然后说道:“母妃你说的对,看人不能太片面。不论窦猛这人的私德,他的能力真的没的说,很厉害的一个人。今日在父皇那里听了那么多,儿子受益良多。从这一点上来说,窦猛于国有功,是真正的功臣。可是他太过嚣张跋扈,他的恭敬全都是伪装出来的。连我都看的出来,父皇没可能不知道。”

    陆瑾娘叹气,“绪哥儿,咱们不再讨论这个人,可不可以?他恭敬也罢,跋扈也好,这一切自有你父皇同朝臣们去操心。咱们就在旁边看着就好了。”

    “这是母妃的真心话吗?”周王不确定的问道。

    陆瑾娘点头,“是的,这是母妃的真心话。因为母妃累了。”陆瑾娘苦笑。

    周王暗皱眉头,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好,儿子以后尽量不再提起他。母妃保重,时辰不早了,儿子该出宫回府了。”

    “好,你也要保重身子,对严氏好一点。若是有空,就带严氏到母妃这里来吧。母妃也想同她说说话。”

    “好,改天儿子就让她进宫来给母妃请安。”

    周王走出瑶华宫,抬头望天,西边夕阳挂在天上,阳光并不刺眼,可是周王依旧眯起了眼睛。或许从窦猛的事情发生后,他同他的母妃之间就已经长生了不可调和的分歧。周王回头看了眼瑶华宫,会是他想的那样吗?他的母妃真的已经放弃了窦猛这个人,任由窦猛被慢慢的收拾吗?他很怀疑这一点。可是之前他就是有那样的感受,是不是他被误导了?周王阴沉着一张脸,无论如何,他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就好。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陆瑾娘一脸疲惫,揉着眉头,很是烦恼的样子。

    邓福端上养身茶,“娘娘还需放宽心,周王殿下也只是一时的。后来不是转过弯来了嘛。”

    陆瑾娘摇头,她没有邓福那样的乐观,“你不懂。这孩子是我亲手带大,他的心思我虽然不敢说知道个十成十,但是七八成还是知道的。他心里头窦猛有芥蒂,甚至是仇恨。当然这一点本宫早就料到了。若是他不是皇子,或者说绪哥儿若是坐不上那个位置,本宫一点都不担心他会将这种仇恨化作行动。可是那个位置,现在摆明了是属于他的,本宫很担心,将来绪哥儿坐上那个胃脏后,会对窦猛不利。本宫真不想见到那一天。”

    “娘娘多虑了,或许这一切都是娘娘多想了。周王殿下不一定会那样做的。”

    陆瑾娘笑笑,“以他的性子,他一定会那样做的。这孩子这些年别的长进或许有限,但是说到隐忍,他已经很了不起了。他现在会将那点情绪全都隐藏在心里,等到时机适合的时候,他就会爆发出来。”

    陆瑾娘很苦恼,这是她不想看到的结果,可是目前看来,似乎并不能避免这一切的发生。

    窦猛回到侯府,窦老爷子已经等候多时。看到窦猛,第一句就是,“你怎么真的回京了。难道皇帝打的什么算盘你不知道吗?你以前那么精明,这次怎么这么糊涂。”窦老爷子气急败坏,恨不得敲开窦猛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是不是被人换了芯子,明知回京城是自投罗网,还巴巴的往京城赶。真是将窦老爷子给气得半死。

    窦猛一脸平静,接过热毛巾,洗漱过后,将伺候的人打发出去,这才坐下来同窦老爷子说话。“f父亲要是不放心的话,先安排窦家一部人去东南吧。在那里我有安排。”

    窦老爷子死死的盯着窦猛,“你到底有什么打算?皇帝的心思我不相信你会不知道。”

    窦猛不屑一笑,“皇帝的心思无非就是想着兔死狗烹。他不想想,如今兔子们还没死,我这条走狗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杀死的。”

    窦老爷子唉声叹气,“看来你是不打算同我说你的打算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多劝你。只希望你能好自为之,可别将自己全部身家都搭进去。老了老了,留在京城心里头烦闷的很,改明儿就分家,大家各过各的,要去东南的就去东南,要回祖籍的就回祖籍,要留在京城的我也不拦着。只是你可要想清楚了,窦家可没几个有本事的人,如今窦家你是头一份。你出了事情,窦家能力有限,能帮你的也就有限。”

    窦猛笑笑,丝毫不在意老爷子的直白,“父亲放心吧,我心里头有数。总之你只要将窦家安顿好就行了。至于我这条皇帝眼中的死狗,还真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那就好,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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