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亭安的眼中闪过一抹情绪。
他没有说话，只是跪在地上，微微垂下头，柔顺的长发便乖巧地落在了他的肩膀。
谢琛稍稍凝眸。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册子，似乎是轻轻地笑了一声。
“据情报网带回来的消息，祁君羡身边那个叫‘沐酒’的人，声称是祁君羡忘年之交的女儿。”
谢亭安的眸中翻涌着情绪，只是他低着头，情绪尽数隐去。
“呵，像祁君羡这样多疑的人，肯定早就查过望乡村的背景了。”
谢琛也早就查过了。
望乡村确实闹了贼寇，不少村民被杀害，也有不少村民流离失所，不知去向。
只不过，祁君羡不可能只查到这里就停下了，依照祁君羡的性格，他很可能去找当年免遭贼寇毒手的其他村民取证，虽然这样做确实有些难度，但是依照祁君羡的手段，找到也是早晚的事情。
想到这里，谢琛眯了眯眼睛，眼中闪过一抹戏谑。
如果到时候发现，这个“沐酒”的身份其实并没有这么简单，祁君羡会是什么表情呢？
谢琛倒是很期待。
谢亭安只是跪在地上，听着谢琛这样说，没有辩驳，也没有回应。
谢琛回神，微微垂眸，那双寂冷的眸子便落在了谢亭安身上。
谢亭安有着做君王的潜质。
善用人心，而且……冷漠无情。
只是现在的谢亭安，同之前有些不同了。
“朕跟你说这些，只是想要告诉你，那个沐酒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谢琛顿了顿，继续开口：“还有，祁君羡必须要死，而他身边的人，也不可能平安无事。”
谢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没有任何温度，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一般。
“所以，不要把心思花在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懂了吗？”
最后一句话，谢琛的语气分明意味深长。
起风了，有风吹进殿内，烛火晃动。
半晌。
“是，儿臣明白。”
谢琛这才微微勾唇，将那册子重新递到他手上。
“再挑一挑吧，总能找到心仪的。”
“儿臣遵旨。”少年的话又冷又沉，像是沁了漫天的风雪。
--
一连下了几天的大雪，今日这天气总算是放晴了！
穆如酒看着王府到处落满了白雪，开开心心地向着书房走去。
快要过年了啊。
王府里已经有过年的气氛了，几个大门口都挂上了红灯笼，膳房备着不少吃食，还有各种各样的瓜果。
“皇叔！我们出去做衣裳吧！”穆如酒欢欢喜喜地走进书房，便看到男人端坐在书案前，银黑色的眉眼清冷又温润。
祁君羡原本是在批折子的，听到小姑娘的声音，缓缓抬眸。
少女站在光里，逆光而上，明眸皓齿。
一年的时间，祁君羡将小姑娘养得很好，原本瘦弱的身形慢慢长开了，小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明艳张扬。
嗯，长大了便好。
祁君羡这样想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穆如酒眨眨眼，来到祁君羡身边，又重新说了一遍：“皇叔！在想什么？我们去做衣裳好不好？”
祁君羡微微回神，目光落在小姑娘身上，笑容清浅：“年关确实该做些新衣裳了，不过没必要出去，我叫人来府上……”
“不行！皇叔，你怎么能这样呢？这新衣裳当然是要去裁缝店做才最合适啊！”
祁君羡微微挑眉，笑着看向她：“所以小酒其实只是想出去玩对吧？”
穆如酒像是被戳穿了心思，耳尖微红：“谁让皇叔你不让小酒一个人出门了？”
祁君羡勾唇笑笑，从善如流：“好，那便去吧。”
--
大概是因为接近年关，长安街都比之前要热闹得多。
分明是刚下完雪，这路还是结着冰的，长安街两边的商贩早早地出来摆了摊。
长安城最大的裁缝店叫做“春风渡”，据说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说是从前朝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裁制衣裳了。
穆如酒一路上东张西望，好像不过多长时间，长安街就会出现一些新奇的玩意儿，穆如酒见都没见过。
一路上走走停停，来到裁缝店的时候，那里的人已经不少了。
新年嘛，不少人家都是要做新衣裳的，所以这段时间的裁缝店也很忙。
店家说要量好尺寸，选好料子，过几日来取，或者是让店里的伙计送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穆如酒的错觉，她感觉一到店里的时候，无数双眼睛就落在了两个人身上。
——准确地说，是落在了她身边的祁君羡身上。
男人一袭长袍，身姿笔挺，面容清俊。
就算是站在喧哗的人群中，也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一般。
这样的男人，确实到了哪里都会是焦点。
祁君羡似无所觉，他微微俯身，凑到穆如酒耳边，像是要跟小姑娘说话。
“先去量身吧。”祁君羡声音低沉，裹挟着柔和的笑意。
店里的炉火应该是烧得太旺，穆如酒的脸有些发烫。
那店里做生意的是老板娘，见到祁君羡后十分殷勤。
原本老板娘是不会招待客人的，但是见男人走近，老板娘便换上笑容迎了过去。
“这位公子是要做衣裳吗？先量一下尺寸吧。”
说着，老板娘使了个眼色，便有伙计给她拿来了量尺。
老板娘对着男人笑笑：“公子，先去屋内量一量身吧。”
穆如酒看着那笑靥如花的老板娘，不禁吞了口唾沫。
祁君羡向后退了一步，眉眼带着几分疏远。
“先给我夫人量身吧，她吵着要做新衣服呢。”
祁君羡这样说着，一双温柔的眸子便落在了身边的穆如酒身上。
穆如酒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祁君羡。
祁君羡弯了弯眉眼，眼中的爱意那样清晰，让穆如酒真的有一瞬间的错觉。
老板娘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呃……好，先给夫人量。”老板娘硬着头皮这样说。
将两人带到僻静点的屋子，老板娘便开始给穆如酒量体裁衣。
“夫人把两只手举起来。”
老板娘一边说着，一边拿了卷尺给穆如酒量身。
祁君羡好整以暇地看着身体有些僵硬的小姑娘，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夫人，放松些，不然量得不准。”
身后的男人声音温润清雅，但是穆如酒却从这个老男人的语气中品出几分恶劣的捉弄！
祁君羡就他奶奶的是个老狐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