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何凡明今天的工作只上了一趟早班，中午的时候店主因为私人事情暂时不营业，他也得空放了半天假。

    租赁的屋子的房门从上次房东让他交房租之后，大概过了三个星期，才被人敲响。

    何凡明放下吃了半碗的面条，抽了一张纸巾擦擦嘴巴，才起身开了门。

    “嗨！”门口的人实在是有些熟悉，但是同样又让他想不起来，然而对方却对他是一副很熟的样子，应该是以前相处过挺长时间的人。

    “你好。”何凡明对着门口的男孩点点头，报以微笑，做到了客套，不过还是保持着一份疏离。

    “凡明哥你进了趟监狱怎么记性也变得这么差啦！”男孩口不择言的说出了何凡明九年所处的境况，这让何凡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因为他的确是一个有污点的人，并且，这个污点令很多人厌恶。

    “我是许安啊！你以前和许诺在一起的时候，经常来我家吃饭，哦对了！”许安的双眼笑的跟玩玩的月牙似的，他的模样是很讨那些母亲喜欢的长相，看起来很乖，但是在何凡明眼中愣是不怎么协调。

    让何凡明觉得过于虚假，甚至有些反胃。

    “呕——”许安突然做出了一个呕吐的姿势，虽然什么都没有吐出来，但是最后她还是佯装有事一般擦了擦嘴角，对何凡明眨眨眼睛，“真是让人恶心啊！和你这种强奸犯聊天我实在是笑不出来啊！”

    强奸犯！

    这三个字就像是灌满了铅水的水桶，直直的压在何凡明的背上，让他的脊梁骨根本直不起来，他觉得呼吸也开始难受起来，与此同时喉咙像是被沙子堵住了，一句话都说出来，脸上原本还挂着的温和的客气此刻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有上下打颤的牙齿和发抖的嘴唇。

    “话说，凡明哥你当初和许歆在床上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谁啊？是不是许诺？”许安仍然笑着，只是这笑对于何凡明来说实在是过于残忍，在何凡明的眼里，许安此刻就像一个拿着刀的魔头，而这个魔头掌握了他所有的弱点，使他连反抗都不能。

    “你到底想干什么？”何凡明努力让自己平静的面对许安，但是他的双眼已经闪躲起来，不敢再看许安一眼。

    “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啦！这不是听说你出狱了，特意来看看你嘛！顺便——”许安扬扬头，笑道，“提醒你一下。”

    “提醒？”何凡明皱紧了眉头，“你要提醒什么？”

    “也没什么呀！”许安摆摆手，突然的，他的脸迅速靠近了何凡明，“就是提醒你，你现在太脏了，也太低贱了，根本配不上许诺。”

    因为只有十八岁的关系，许安的身高相对于何凡明来说较低一些，但是他那桀骜不驯的少年心志对比现今经历过监狱时光早已不在意气风发的何凡明，气势上自然是赢了一大截。

    而当许安的那句话吐出来后，何凡明这才是真真正正的被击败了。

    他的双拳握的十分紧，就连指甲都嵌进了肉里，男人紧抿着双唇，死活都没有在憋出一句话，他的眼眶泛着通红，就算不仔细看，也能看到慢慢装满却迟迟都不肯落下来的泪水。

    两人僵持了一分钟，这个过程中许安一直维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而何凡明因为没有带帽子，额角的青筋一直暴起。

    “如果……你没有别的事，就请离开吧。”何凡明说了两个字，哽咽了一下，声音重新清楚，不过鼻音很重，“我的家里太乱了，实在不能招待你。恕我无礼了。”

    说完这句话后，何凡明也不等许安的回应，直接关上了门。

    强奸犯……

    关上门的何凡明再也没办法维持那表面的平静，他的所有设防全部崩溃，眼泪跟不要钱似的不断流出来，它长大了嘴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没有让自己发出哭声，他不知道许安走了没有，可是这么狼狈的没有尊严的一幕，何凡明并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

    “小诺……”他靠着门慢慢滑下，大口喘着气来掩盖那要夺口而出的呜咽声，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去，淌过脖颈，最后流入衣服下面。

    原本一直压抑在心底里的忏悔和罪孽在这一瞬间全部涌上心头，何凡明觉得他就像是一个过河的人，河水直接淹到了他的脖子上面，只留了他一个脑袋在空气中，可是这样子却让他的呼吸不畅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简直是生不如死。

    何凡明再次想到了曾经和许诺的种种过往，两个人从认识到相爱，再到最后开始规划的未来，一切的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可是这一切都像云烟一般，回忆的快，消散的也快。而在何凡明的所有回忆中，永远都不能够消散的，并且循环往复的，就是他对许歆犯下的错。

    那是他永远都不能逃避的罪，让他死了都无法去救赎的罪。

    “小诺！”何凡明在房门外呆坐了好一会儿，突然掏出了手机，眼泪被他随便用手一抹，他翻开手机的通讯录，里面只有三个人，一个备注是老板，第二个人的备注是家人，而最后一个，只有一串数字。

    连子涵的手放在那串数字上，拨了过去。

    刚刚许安说的那番话，即便是放在弟弟的立场上，也不怎么正常，而且何凡明也很清楚，许诺和许家其他人的关系远远没有和许歆那样亲密，哪怕在这九年中他们的感情加深了，但是姐弟之情无论怎么深厚，也不会达到这种特意警告姐姐前男友的程度。

    “喂。”许诺很快就接通了电话，继续说道，“最近是有什么事情吗？”

    “不是。”听到许诺的声音的一瞬间，何凡明的心情莫名的平静下来，但是眼泪又流了下来，原本还忐忑不安的心在此刻突然就不再忐忑，好似被人注满了勇气，“小诺，我有一件事情，我不确定，但是我必须告诉你。”

    “说吧。”许诺没有拒绝，直接开口。

    “你的弟弟，许安他……”何凡明吸了吸鼻子，另一只手擦了一下脸上的眼泪，随后说道，“我在想，他对你的感情有些不简单。”

    “……”电话那头的许诺沉默着，没有说话，何凡明再次紧张起来，他试探着叫了一声许诺。

    许诺这才开口，“谢谢你告诉我，凡明。”

    “我会注意的。”

    “嗯，你要小心，对了，我一直想问的是，你的腿怎么样了？冬天还疼吗？”何凡明问道。

    “腿疼是肯定会的，不过这么多年来已经用药汤泡过很多次了，冬天只要不出门，在暖房里待着，也就没什么事了。”许诺一字一句的回答了何凡明的话，何凡明放心的点点头，他这个动作许诺并看不到，不过这种习惯他也改不了了。

    “那——”问完后的何凡明意识到他与许诺之间似乎没有了别的话题，两人之间的气氛并不尴尬，即便是一直这样沉默着通着电话，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自在，但是何凡明深知他与许诺的关系已经不似以前那样亲密，也不想让许诺总是这样照顾着自己，便率先说出口，“我先挂了，我快要到下午工作的时间了。”

    “祝你工作顺利。”许诺没有过多挽留，两人很快挂了电话。

    ——

    挂断电话的许诺还没来得及将手机放在茶几上，原本在厨房里榨水果汁的连子涵突然就凑到了许诺的身边，许诺被他这猛然的动作倒是惊了一下，随后连子涵开口，“你刚刚说你的腿疼，是怎么回事？”

    “小毛病而已。”许诺应付到。

    “那也可以告诉我吧！”连子涵回话，神色相比平常来说并不严肃，但是一直挂在脸上的笑也没有了。

    “我以前出过车祸，左腿手术也没有成功，就变成了一个瘸子。”许诺没有做过多的掩饰，大大方方的将腿疼的背景说了出来，“本来只是走路的时候有一些不方便，不过第一年的冬天，我的腿一直疼得厉害，像是骨头里辞了一根根只有寒气的针，很多次只能躺在床上，连动都不敢动。”

    许诺说到这里还饶有兴趣的敲了一下自己的左膝，继续道，“不过这些年一直用那些药材泡腿，近两年的冬天左腿也好的不错了，只要不是太冷，一般都不怎么疼。”

    “你是高中的时候出的车祸，对吗？”连子涵看了一眼许诺的腿，问道。

    “嗯。”许诺点点头，“高二的时候。”

    “大学四年，你一直都没有接受过治疗，对吗？”连子涵从许诺的那几句话里就听出了不同，立马找出了漏洞。

    “毕竟那个时候学业为重，而且艺术系上课比较轻松，学校的老师们也通情达理。”许诺回想起曾经的大学时光，现在还觉得那些老师很是照顾学生，“我冬天的时候除了考试，一般都可以不去教室。”

    “你怎么了？”连子涵突然就抱住了许诺，他的头埋在许诺的脖颈间，轻轻吐出的鼻息让许诺有一点点痒，不过还是能够忍受。

    “我怎么这么晚才遇到你啊？”连子涵遗憾的说道，“我应该在大学的时候就遇到你的，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到现在都对你是一知半解的状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