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曼和程家旭相继离开连家之后，天色早就晚了下来。

    连成玉给尚柳打了个电话说是今天晚上与姚万鹤（姚如玉的父亲）有要事相商，不准备回家过夜。连子涵和许诺自然是被尚柳留了下来，虽然两个人本就打算今晚在老宅睡上一晚。

    “你今天的心情不太好啊？”许诺洗澡出来的时候，发现连子玉正坐在她的床上，怀里还抱着自己的小熊抱枕，看来是从专门从自己的房间抱出来的。

    连子玉的双马尾这个时候已经放了下来，染的偏黄的头发披在肩上，倒是文静了不少，她的下巴放在熊脑袋上，双颊的婴儿肥很明显，却不会让她看起来难看。

    “还不是程家旭那个人。”连子玉一想起白天的时候和程家旭在一起的糟心样儿，吐了口气，“他今天莫名其妙的。”

    尾音还有点生气，但是又带着一点小小的委屈。

    “怎么莫名其妙了啊？”许诺一边拿着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走到床边坐在了连子玉的身边，每次连子玉有烦恼都要来找她，即便现在在外留学很长时间了，也没有改过这个习惯。

    “就是很莫名其妙！”连子玉双手捏紧了小熊的双手，似乎是不解气，抬起头用下巴狠狠地撞了一下玩偶脑袋，棉花被她顶了下去，“前几天就问我有没有男朋友的事情，今天又问我！没记性！我的话都记不住。”

    “只是这个？”许诺挑眉，继续道，“你在意的是他老是问你这个问题吗？”

    “他连我的话都记不住！”连子玉皱着眉，脸上气鼓鼓的又不好向许诺发作，随后她又道，“今天还很奇怪的看着我，烦死了！”

    “奇怪的看着你？”

    “对啊！就是喜欢盯着我，我还以为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呢，其实很干净。”连子玉说到这里的时候又坐直了身子，紧接着她回想着程家旭的表情说了出来，“说他生气吧，也没看出来，说他讨厌我吧，也不像，像什么不耐烦啊、仇恨那就更不可能了啊，他两个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可我问他吧，他也没告诉我。”连子玉想起中午问起程家旭的时候，正好碰上许诺叫她吃饭，也就不了了之了。

    “你怎么总想的是一些负面情绪？”许诺一眼就看出来连子玉和程家旭之间的问题所在，但她并不打算挑明，既然程家旭一直都不肯说出来，她也不会多此一举，但是也要让连子玉少走点儿弯路。

    “负面情绪？”连子玉愣了一下，对许诺的这几个字表示了不理解。

    “很晚了。”许诺看了一眼手机，21:06，“回房间去睡觉吧。”

    “可是我……”

    “我们家子玉不是一向敢说敢做的吗？既然这么想知道，那么明天一早起来后就杀到他面前问个明白不就行了？”许诺笑道。

    “我怎么可以去问他啊！万一他说的跟我想的不是一个意思那我可怎么办啊——”连子玉急了，突然地站了起来，话出口的一瞬间她就住了嘴。

    许诺歪歪头，微微一笑，示意连子玉说的更清楚一些，然而连子玉却是抱紧了小熊抱枕低下了头。

    “我……我先去睡觉了。”年轻的女孩闷着声音说道，她的双脚脚趾抠着拖鞋鞋垫，死活都不肯抬头，“嫂子，晚安……”

    连子玉说完后立马转过身，一路小跑跑出了许诺的房间，又回到了房间。

    “砰！”的一声，许诺只听到了连子玉的房门关上的声音，接下来房间内外都空了下来，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声音了。

    许诺将毛巾搭在脖子上，调出了手机新闻，第一条新闻上的图片就是许志平躺在病床上插着氧气管的样子，图片底下的新闻标题很博人眼球——“许志平计谋败露，人生事业皆穷途末路？”

    许诺又往下翻了翻，除了一些无关痛痒的新闻事件后，没有了多余的内容，她连带着翻看了好几个新闻APP，几乎每一个APP里都会发出一则关于今天早上公司谈判失败的新闻内容，还有的新闻内容着重到了他和连子涵的身上，虽然各个标题五花八门，但是都没有离开他们三人，也没有离开过盛世与华立。

    “滴滴！”手指刚刚按下了APP的退出键，屏幕上突然显示了顾采荷的来电，许诺的眼睛半眯了一下，又重新睁开，她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在了耳边。

    “喂。”轻声开口，随即就是等待。

    手机那边的顾采荷没有说话，许诺也不说话，安静的等着顾采荷开口，然而两个人都是沉默，顾采荷就像是没有在手机旁边一样，不过多久，许诺听到了手机里传来的微弱的呼吸声，随即那呼吸声就变得急促，紧接着那边的人突然长吸了一口气，又长吐出来，而这串行为，许诺都听得一清二楚。

    “是你，对不对？许诺。”顾采荷问道，她的声音相比平时倒是冷静了不少，但是也憔悴了很多。

    “你想说什么？”许诺同样平静的开口，细心的补充了一句，“有什么想知道的，你都问出来吧，只要我能回答你，我就会回答你的。”

    “你就不觉得自己恶心吗？”顾采荷听着许诺还是一副平易近人的语气，更加害怕的同时也觉得一阵恶心，“你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我们面前扮演着乖乖女的角色，到了现在还委屈自己平和的对我，你不觉得反胃想吐吗？”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许诺不屑的摇摇头，尽管对方看不到，不过她也没有想过要顾采荷看到，“我不过是在适宜的时刻采取了适宜的生活态度。”

    “少说那些有的没的了，许诺。”顾采荷冷笑一声，可惜这笑中更多的是悲凉，“你恨了我十几年吧，从你妈妈死的那一刻，你就恨上我了，对吧？”

    “可惜你本质上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神经病，在我和志平面前装的倒是很乖顺，现在傍上了连家，终于能扬眉吐气一回了，也开始对我们出手了，对吧！我猜的没错吧！”顾采荷明显是笃定了许诺就是她话中的这样子。

    女人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双眼睁的很大，而且脸上还有着丝丝的喜悦，像是刮彩票刮到一半看到“恭喜”两个字，但是那喜悦的笑中又带着些疯狂，那模样活脱脱像两个半脸拼凑成一张脸的完成品。

    “我很为你感到高兴，你猜对了，我的确恨你，恨了你很长时间。”许诺捏捏眉宇，又打了个哈欠，然后道，“然而以你的智商，也只能到此了。”

    “一个人要报仇，就应该坐等时机，而且，我个人觉得必须要对方经历同样的痛苦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报仇。”许诺平静的说着，随后好心的提醒了顾采荷，“谁规定了一个人满怀恨意就一定要愁眉苦脸、毫无理智呢？”

    “许诺！是你干的！你爸爸被曝出来走私的消息，就是你告诉媒体的！对不对！”顾采荷根本不想听许诺究竟对她是如何恨着的，也不想去听许诺是采取了什么样的方法来报复她，她打这个电话的目的就又不是这个。

    “你让媒体报道你爸爸是走私犯，你把许萍逼得精神失常住进了精神病院，接下来呢？你还要怎么污蔑我！？你说啊！”顾采荷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实在是有些激动，甚至到了要丧失理智的程度。

    然而在许诺看不见的房间里，这个女人的手机放着免提，并且还有着一个照相机专门对着她，正在录制中。

    顾采荷紧张的看了一眼摄像机的镜头，继续冲着手机喊道，“你说啊！你还要怎么诬陷我？你把你妈妈的死扣到我的头上，你不就是看不惯我吗？”

    “如果我没猜错的，你现在应该在录音。”预想之中的回答并没有得到，反倒是这两句话令顾采荷瞬间顿住，背上迅速冒出一大片冷汗，顾采荷的全身都跟被放进冰箱里动过一样，僵硬的不成样子，然后她听到了许诺的声音，“手上应该是有着录音笔或者其他设备的，实在不行，你现在应该也点开了通话录音吧。”

    “你……”顾采荷努力抑制住了恐惧，维持着自己的情绪小心的开口。

    “你不是最喜欢做这种事情吗？”许诺轻蔑的笑了一下，她仰起头闭上了眼睛，这样子天花板上的吊灯不会让她觉得刺眼，大概两三秒后，许诺又低下了头，继续道，“你当初不就是这样子逼死我妈妈的吗？而你，也用了同样的方法逼疯了许歆，不是吗？”

    “你……你在说什么胡话？”许诺这两个问题让顾采荷彻底乱了阵脚，她根本就没有想到许诺会知道那些事情，慌乱之下手竟然拿不稳手机，手机“啪”的一下摔倒了地上，顾采荷倒吸一口气吓得颤抖了一下。

    “杀人是要偿命的，顾采荷，你身上不仅仅有我的一条腿，还有两条人命。”摔在地上的手机并没有被挂断通话，开着的免提所发出的带有电流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竟然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

    “闭嘴！”顾采荷一脚踢开了手机，手机在墙上撞了一下又弹回来了一点点，但是通话却没有被挂断。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记得，明天是我9月27日，我妈妈的忌日。”许诺猜想着顾采荷这个时候的情绪并不稳定，可她丝毫不在意，“希望你今晚睡得安稳。”

    “闭嘴！”顾采荷怒吼道，然后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整个房间终于恢复了平静。

    挂掉电话的许诺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通话记录，然后她转过头看着门口的连子涵。

    男人穿着黑色的睡袍，手上端着一杯还算温热的咖啡，当许诺看过来的时候，连子涵微微一笑，走了进来。

    “明天，我们去祭奠一下你妈妈吧。”连子涵说道。

    许诺舔了舔嘴巴，点点头，随后她低下了头。

    连子涵站在他的身边，看着许诺还有些湿润但已经不滴水的头发，空闲着的右手放了上去。

    “连子涵。”他听到女人开口，“今天晚上你陪我睡吧。”

    “好。”连子涵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