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博那边来得很快，虽然秦箴在电话里确切的说他们抓到的是什么人，可单纯就一个“有嫌疑”，就足够周博风风火火赶来了。

    把疯子交给周博之后，所念就跟秦箴回了鉴定科解剖室里，秦箴让人从省城临时送过来的设备也到了。

    有了显微镜，所念跟秦箴一起，按照所念的认知以微生物周期时间段，大致判定出第一名死者杨某，死亡时间为十天前，也就是六月九号，早上凌晨一点到三点，即杨某情妇所说的接到电话离开家门当天晚上。

    而老赵的死亡时间，考虑到棚屋的环境及这几天的气温，应该是在五天前。

    五天前，恰好是一零一碎尸发现前一天，也是老赵突然请假，说是要回老家的时候。

    看来老赵应该是看见了什么，惊慌失措之下只想着跑，谁知最后还是没能逃掉。

    老赵的碎尸中，秦箴还发现了一段来自衣物上的线头。

    这个别看物小，可意义却非常大。

    周博一下子得到了这么多线索，当即跟打了鸡血一样连夜审问疯子，一边让人马不停蹄赶紧追查疯子的资料——因为流浪生活太长，疯子的面部特征发生了很大改变。

    彭圆也听说了这事儿，兴奋地丢下已经聊得很投机的小美女，跑来找所念。

    “边儿去，我要回去睡觉了。”

    所念故意吊彭圆胃口，揣着裤兜就是不开尊口。

    至于旁边的秦箴？

    彭圆鼓起勇气问了这位一看就“神圣不可侵犯”的秦法医，结果人家抬下巴看了看所念，给了彭圆两个字：问他。

    破案这事儿就像做一道数学题，知道答案了，再去推导过程，虽然也不算简单，却至少比一头雾水连从哪儿下笔都不知道来得容易。

    第二天所念在家里宅了一天，今天外面天气不错，傍晚的时候天边更是出现了一大片的火烧云，映红了半片天。

    想着今天张梓婷也没找上门，估计是回芙蓉市了，所念这才有了兴致准备出门走走。

    刚拉开门，就对上了昨晚过去局里就一直没回来的彭圆，旁边是正跟他说笑着的曲小美。

    “念儿，睡醒了？案子破了！走走走，周队长正找你呢，说是要找你庆祝庆祝。”

    原本以为会难啃到最后只能封入档案库的一零一碎尸案终于破了，而且还牵连出了江苏那边某个城中村的陈年灭门惨案，饶是周博也忍不住心情一阵激荡。

    别人是为什么他不知道，反正周博也觉得自己挺矫情的，他就纯粹是因为终于能把李海这种行走的大杀器给绳之以法了。

    李海就是疯子的本名，二十年前于自己务工租住的城中村大院里，将房东一家八口人全部杀了，而后逃窜不知去向。

    流浪二十年，李海在途中也犯过事儿，最后流浪到了普州市这样一个小地方，为了掩饰自己的口音，对外的时候李海一直伪装成哑巴。

    虽然这世界上像李海这样的人很多，抓也抓不完杀也杀不光，可周博还是高兴。

    所念也想听听疯子作案的过程跟手法，他没其他人那么多想法，既没有愤恨厌恶也没有振奋酣畅，就纯粹当个故事听听。

    所念反手把门给带上，一揣手抬下巴点了点楼梯道，“走吧。”

    杨某是六月九号在情妇家中，接到神秘电话，离开家门，当晚凌晨，李海将依约来到废弃厂房内的杨某杀害，李海将其称之为“行刑”。

    因为杨某品行不端，他给的三年期限已到，可杨某还是没有回头，不珍惜乡下妻儿老小就是妄为人夫人子。

    “秦法医说这有可能是因为李海在逃窜过程中因为对家人的思念，形成了偏执。”

    彭圆小声跟所念说到。

    至于杨某为什么那么在乎神秘电话，每个月甚至还会给出一笔钱作为“上供”，那是因为杨某以为自己杀人了，而李海是目击证人。

    为了让李海闭紧嘴巴，杨某一直心惊胆战地收买着李海——这一直都是李海的谋生手段。

    杨某误以为自己杀的人也是李海杀的，是他“处决”的上一个“罪人”。

    原本按照计划，杨某也将成为李海锁定下一个“罪人”的道具，结果因为一零一房主曾在老街那边对他进行过吐口水辱骂踢他的行为，于是杨某的尸体出现在了一零一。

    要不是所念跟秦箴直接把李海给逮出来了，谁能查到一零一房主还能有这么一个“仇人”呢。

    倾城雅居还是个建筑工地的时候，李海就曾偷偷摸摸躲在里面住过一年多，一直到楼盘收工开始交房，李海才离开那里重新选定了遮风避雨的住处，所以对那边熟悉也是正常的。

    “说起来，今儿早上二期那边还来了个老太太，被她孙女儿扶着过来的，说是有线索，还问我们能不能不让她跟嫌疑人见面。”

    来的那孙女跟彭圆所念也算是见过一面说过话的，正是之前两人去一零一附近看热闹那回见到的性格腼腆内敛的刘岚。

    那位老太太是在楼上看见的，因为当时睡不着，老太太想打开窗户透透气，结果就看见有个人影又拎又背的带着几大包东西往一零一那边去了。

    当时老太太没太在意，可后来一零一发现了碎尸，老太太越想越不对劲，又听楼下的蔡老太太拉着她说了好几遍三大袋碎尸的特征，老太太越琢磨越觉得可能自己看见了凶手，没敢第一时间过来找警察，反而先把自己给吓得病倒了。

    可这会儿又听说老赵死了，虽然平时没多大交情，可老赵跟那什么杨某还是不同的，至少是跟自己有过交集的熟人。

    因此老太太就过来了，想着能不能不暴露自己的同时把自己知道的东西给说出来。

    其实这线索对于现在的周博他们是没多大用的，一来当时没有监控留下证据，二来老太太看见的也就是个模糊身影。

    当天夜里李海过来时是换了身上那标志性衣物的，让老太太作为目击证人也认不出来人。

    不过对方愿意站出来，就这一点，曲队长钟局长他们还是给予了感谢跟表扬。

    所念跟着彭圆曲小美直接去的是招待所，进去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坐了四五桌人了，都已经开吃开喝了，看见所念他们过来，周博立马站起身，一手一杯酒端着就过来了。

    所念没伸手，正要开口拒绝呢，周博就两杯酒一碰，自己全给喝了，“兄弟，这回真谢谢你，要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要耗多久才能查到这么个疯子身上。”

    确实如此，像路边神智不清疯疯癫癫的流浪汉，谁平时会正眼去看几眼？更别说正当你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

    李海交代他这次把杨某的尸体跟老赵的尸体都没留下来，就是因为感觉普州市不大太平，准备换个乡下小镇避避风头。

    要不是所念突然心血来潮往这上面想，等他们从老赵尸体里提取出那线头，再从线头追查到李海身上，估计这厉害早就不见踪影了。

    周博这回是真心实意想要跟所念交个朋友，所念笑了笑，转眼去找人，正对上秦箴看过来的视线。

    秦箴顿了顿，而后收回视线，垂眸握着筷子安安静静继续吃饭。

    所念却已经晃着过来了，秦箴旁边就是周博的位置，周博还站那儿呢，所念就已经一屁股坐下了。

    “周队长，过来继续吃啊。”

    周博恍然回神，哈哈笑着挤开了旁边的马陆，自己挨所念边儿上坐下了。

    之后周博总忍不住时不时去偷瞄两眼旁边的所念跟秦箴，越看越觉得这两人有猫腻。

    所念其实不过是因为身上没有任何压力，没压力没责任，当作消遣，自然就是敢想敢做。

    他不过是结合了几个关键猜想。

    到底是什么人，平日里就算大家看见了也不会多注意，就算是出现在于他本人职业生活不想关的地方晃荡也绝对不会让人起疑，拥有冷眼看人的习惯或本性。

    如此被人习以为常的忽视着的人，却骨子里藏着自傲，将自己与其他人分隔成两个世界的人，这个分隔如此清晰且牢固。

    灵光一闪间想到了路边最容易让人忽略的存在，于是所念就做了。

    如果换做周博他们这样的人产生了这个想法，恐怕也会因为很多或内或外的因素自我否定摒弃，哪里能像所念这样玩笑似的去执行去证明。

    总之这一切就暂时结束了，张梓婷自那一日出现过一次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所念在跟周博他们吃过那顿庆祝饭之后的第二天就收拾东西简装上路，背着画板踩着自行车，自行车后面再绑了个行李包，就这么小孩子过家家一般话也没留一句的就离开了。

    因为昨晚喝酒喝高了，第二天在沙发上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多才起来的彭圆发现这个事实后，傻愣愣站客厅中央老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终于回过神后，彭圆只轻轻从嘴里吐出一个字：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