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探长

所探长 > 女尸

女尸

    这么一时慌乱,折腾到最后,所念就带着三个孩子到了村长家,村长婆娘跟几个过来唠嗑的婶子也都忙着给三个孩子洗澡换衣物。

    好在这会儿还是七月里,哪怕是连着下了许久的雨,天气也算不上凉。原本所念带着三个孩子上来的时候遇见村里的男人们,男人们是准备从所念那里接过三个孩子。

    可除了在田坎上捡的那个孩子,其他两个包括原本没什么力气的倒栽葱孩子,都死命抱着所念,有人要强行把他们抱走,他们就扯着嗓子喊得惨烈。

    所念也没觉得抱两个有多难走路,所以就干脆自己抱着一路回了村长家——因为所念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是谁家的,另外哪怕场面极度慌乱,所念还惦记着孩子们发现了尸体的事儿。

    等到所念洗了个热水澡出来,两个小孩儿也已经在自己家长怀里缓过劲儿来了。

    “念娃出来了?来,先喝了板蓝根,预防一哈感冒。”

    村长婆娘吴阿姨正在跟人说话,转头看见所念下喽了,连忙从一边柜子上端了一个马克杯过来递给他,里面是还热着的冲剂。

    这马克杯还是吴阿姨特意从女儿柜子里的礼物盒里翻出来的,全新,都是孩子上学那会儿同学送的。

    对于所念,不仅是三个孩子家长,便是其他人也是很感激的,一个外地人能在看见孩子遭罪的时候那么积极迅速,可见这俊娃子是个好人。

    旁边抱着那倒栽葱小孩儿的婆婆这会儿也是哭着抱了孩子要给所念下跪,所念不想喝冲剂,顺势就把杯子放旁边,眼疾手快地把人给扶住了。

    “年轻人感谢你,我们一家人都感谢你!”

    要不是这外地人去得快,她家孙子就要没了,毕竟洗澡的时候孩子满头满脸满耳朵的稀泥,一看就知道是整个儿上半身包括脑袋都扎泥里去了的。

    一屋子人起码得有十几二十个,另外还有几个孩子也由家长或抱或背的带到了村长家,因为娃娃们都说看见了死人。

    他们来不仅是感谢所念,还有就是要把这个事儿跟村长说说,看村长拿个什么主意。

    最后所念还是没能躲过那杯冲剂,因为屋里盯着他关心的婶子可不少呢,等所念跟那几个娃娃家的大人扯清了感谢谦虚的场子,就有人提醒吴阿姨赶紧让所念趁热把药给喝了。

    这些人都是照顾孩子照顾习惯了的,多少也有点经验,像这种下了田淋了雨的,孩子回家大人都要给冲了预防感冒的冲剂给孩子喝。

    因为板蓝根是甜的,孩子们也愿意喝,于是这个村儿家家户户差不多就都养成了这个习惯。

    这是把所念也给当孩子那么担心着呢。

    所念只能抱着马克杯给喝了。

    “既然有死人,吴阿姨,要不然我们还是挑几个胆大的男人去看看情况吧?这样给叔打电话的时候也能具体说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所念惦记着要去看尸体,喝完药看看外面一点没见小的雨,即便知道这种天气下尸体周围也不可能留下什么线索,可还是准备去看看。

    所念这个话得到男人们的赞同,有人想去看可有害怕,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

    最后还是所念表示自己是个年轻人,身上阳气重,这才有了个领头人,带了三个稍微年轻一点的四十多岁的“大哥”一块儿又撑着雨伞往水库下面沟渠那边去了。

    村长今天早上的时候就骑着摩托车去隔壁镇里开会去了,接到村里电话,回来的时候就带了两个镇里派出所的民警同志。

    至于技术员跟领导,那还要等普州市那边来人,这两个民警到了也只能让村长安排人先把尸体用渔网捞上来放在旁边,免得被水冲走了。

    另外放在岸上的尸体也需要人守着,不准其他人过来破坏“现场”。

    所念的事儿村长跟俩民警也听说了,因为所念的突出表现,等所念提出自己也帮忙守着现场免得孩子女人过来看了吓到时,村长跟民警都没拒绝。

    死尸是名女性,从浮肿程度上来看,应该已经在水里泡过一段时间了,所念按照秦箴教过他的一些简单辨别方式,初步判断约莫一周左右。

    ——因为有人看着,所念不好靠近尸体太近,只靠眼睛无法辨别出更具体的时间。

    所念是三天前来到水月村的,那时候他骑个自行车已经路过了很多村庄了,乡村马路都已经有好几次骑行到了路的尽头。

    水月村是个狭长的村子,东西两边都是绵延起伏的山,南北走向的峡谷带状,靠山的两边是大家的房子,中间就是水田。

    南边是下游,既弯月湖,北边上上游,大水库就在上游,公路是绕过水库高高的堤坝,沿着狭长地带弯弯绕绕穿梭而过,连接着附近这些村子跟镇上的道路。

    水库下面有条沟渠,算不得大,也就成四米宽左右,深约两米。

    这场大雨是在五天前开始的,七月里本来就是水库水量大幅度减少的季节,那时候沟渠里根本就没多深积水,顶多也就是到成年人小腿一半那个高度。所以说沟渠里不可能有尸体能藏一周左右。

    所念问了村长以及同村跟他一起守尸体的大哥,最后确定尸体原本应该是被藏在水库放水通道水闸门那里。

    水库的水闸门是经过后来修改的,以前就是跟很多水库一样,放水口在水库偏下,是个盖子盖上,每次要放水灌溉下游的水田,都需要有人去打开那个盖子,很危险。

    后来修改了,再加上又有了大马力的水磊,于是放水口就修在了略高的位置,是个闸口,水满过了一定高度就会自动排水出去。

    因为水库都是有人包了用来养鱼,水闸口有大网格的钢丝网,孩子们看下雨涨水就跑来沟渠里捞鱼,就是为了捞从水库里趁着涨水,从水闸口钢丝网格子里跑出来的鱼。

    结果没想到今天雨没捞到,反而看见了一句白花花的尸体从沟渠上游冲过来,对孩子们的冲击可想而知。

    所念看着还在往下不断漫水的泄洪口,不知道怎么思绪一歪,歪到了是不是要找个擅长儿童心理调节的心理医生过来看看。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撑着伞转身顿在沟渠边沿上,所念盯着被遮雨塑料布随便盖着的浮尸出神,不由自主去揣摩凶手将尸体藏在闸口那里,到底是为了藏尸还是为了让尸体在他/她希望出现的时间里再以他/她想要的方式出现?

    毫无疑问,这个案子肯定是谋杀,要不然谁会费尽心思的跑去闸口趟在地上把自己吊死?

    虽然大雨是在五天前开始下的,可天气预报如今也算是越来越准了,所念有足够的理由去怀疑凶手其实知道会下雨,还会下大雨。

    大雨导致水库水量大幅度上涨,水面漫过闸口,闸口处挂着这具尸体的绳子被水浸泡冲刷,最后绳子断掉,尸体在足够浮肿却未腐烂的情况下出现在村里人面前。

    如果是为了毁尸灭迹,既然已经把尸体绑在闸口处了,又算计到了这场大雨,那直接绑牢固,等尸体腐烂,而后被水流冲刷,将尸体像是刷腐肉一样让水将肉糜冲散。

    如此,到只剩下一具高度毁坏的骸骨时被人发现,自然什么痕迹都不可能留下了。

    蜀地农村里一年中普遍有一段需要水库放水灌溉的时间,五月到七月是水稻扎根生长开花结浆的日子,这个时期的水稻最缺不得水。

    而这个时间段刚好才过去没多久,下一次开水闸放水就要等到明年了。

    “念娃子,你不害怕咩?”

    一个四十多岁的黑脸大哥看所念蹲在那里盯着尸体看了半晌没动静,心里忐忑又好奇地挨着所念蹲了下来,问所念。

    为了表达亲近之意,村里人都用本村人的习惯开始喊所念“念娃子”,所念敢肯定,如果这个称呼被彭圆圆听见了,未来的下半辈子彭圆圆都要把这个当笑话。

    所念自己倒还能撑得住,只是在一开始听见一位大婶儿如此叫他的时候愣了一下,这会儿已经可以态度平静地当作是自己的一个代号了。

    “怕也不至于,不怕也不至于,不是有你们陪着嘛,而且现在又被挡雨布遮了,也看不见。”

    所念笑了笑。

    黑脸大哥觉得所念说的有道理,可想到之前看见过的尸体画面,黑脸大哥还是觉得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透着股凉气。

    越害怕,就越想说话,总感觉有点声儿能没那么吓人。

    “倒也是,哎,这回可把宁娃子他们吓坏了,估计要做噩梦叻。”

    有了一个人说话,就有第二个,到最后,留下来陪所念守尸体的其他四个大男人就都凑过来,跟所念和黑脸大哥自发地围成了一个圈,脑袋扎堆地闲聊起来。

    “宁娃子他奶不是说要去找花婆子过来给去去邪嘛,去个邪娃娃魂稳了就莫得日(事)嘞。”

    “你们说这死得日(是)哪个嘛,咱们村也莫得婆娘不见了的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