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博那边，因为陆陆续续拿到了张梓婷作为小头目负责在华国部分地区试药的证据，该类毒/药也查获少许没来得及处理干净的残留物，所以张梓婷的拘留令顺利变更为逮捕令。
然而张梓婷全程不开口，这让审问工作遇到了又一难关，周博等人甚至都认为自己跨不过去。
加上张继那边一直在使力，不缺钱，移交检察院后周博他们这边得到了不太乐观的回应，毕竟目前这些证据都是可以扭曲推脱的。
如果真的决定正式移交上诉，张梓婷方要求上诉，证据全部推翻的可能性很大。
情况就这么僵持下来，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所念不乐意住了，拉着还没拆石膏的秦箴一起办理了出院手续，去了彭圆那边继续窝着养伤。
彭圆也是这时候才知道所念受伤了，还进了急救室，据说伤口是改造军刺造成的，伤口不容易长好。
可把彭圆给急得，从自己爸妈那边借用了擅长药膳滋补的煮饭阿姨过来，见天儿的炖汤，自己闻到味儿都想吐了也还坚强的活着，算是把两位病号当成老佛爷给伺候上了。
“要是他知道你这个铁哥们儿已经在打他侦探社的主意，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感想。”
秦箴看着彭圆给所念捏了胳膊大腿又颠颠儿的去端汤，忍不住摇头感慨。
所念躺在藤椅上一点没伤员的养，要是不撩开衣服看，还真看不出来精致到龟毛的穿着打扮下是一具裹着绷带的躯体。
“什么感想？那肯定是高兴得眉毛要飞天的。”一只胳膊捅了一刀，所念依旧惬意地用另一只胳膊垫在脑后半眯着眼感受开阔空间的舒畅自在。
住了快一个月的院，感觉外面的灰尘空气都比医院里的香。
下午的时候周博拎着一篮一看就是随便在哪个小区门口买的水果灰头土脸的跑来看望所念，说是看望不如说是求援。
眼下青黑满脸胡茬也没刮的周博看起来苍老了不止五岁，看见秦箴跟所念的时候也没急着说自己的事，而是坐下来关心了一下两人的伤势。
“试毒案审讯得怎么样了？”
秦箴看所念眼皮子耷拉着，猜测如果周队再不进入话题说不得这家伙就要毫不客气的直接闭眼睡觉了，于是主动提起了这个话题。
所念转着眼珠子，没抬眼，却从眼角缝隙处看了秦箴一眼，嘴角微翘。
自从暗杀之后秦箴选择了站在他这边并且事后也没有疏远他的意思，所念就觉得哪怕秦箴不想恋爱结婚，他也完全可以主动想一想这两件事。
应该会很有趣。
提起这个话题周博就烦恼，抬手抹了一把脸，周博背脊弯曲让双手手肘撑在了大腿上，抬头看着所念，“张小姐什么话都不说，已经拿到的证据不够份量，目前情况不容乐观，再拖几天我们或许就不得不放人了。”
刑事拘留最长的时限是三十七天，自从所念他们受伤当晚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三十天了，时间所剩无几。
秦箴眉头一拧，扭头看所念。
所念还是躺在藤椅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感受到秦箴的视线后，所念终于侧眸看了她一眼，露出个笑，“如果方便的话，我也想申请个探视，怎么说也是我继父的女儿。”
这当然好，周博一拍大腿，站起来就要打电话立马给所念安排，所念让他过两天再安排。
虽然不明其意，不过周博还是点头应了。
刚好局里打电话找他，周博急匆匆走了。
趁着彭圆没在，秦箴好奇问他为什么要过两天再安排。
所念长叹一口气，扭头挑眉看她，“谁叫我受伤了美色不够，只能等过两天啦。”
张梓婷一直都是个思想极端偏执的性子，只有过两天拘留期限即将抵达，到时候他的法子才可能起效。
张梓婷是个并不在乎自由或性命的疯子，所念也不愿意让她活着出来，哪怕这个举动对厄里斯犹如保护。
秦箴看他这么回答就明白是不准备说，也就没多问，认真起草自己的离职申请书，另外还要想好怎么跟爷爷说。
过了两天，所念去拘留所探视了张梓婷。
看见所念，已经保持了二十多天一句话没说的张梓婷突然笑了，眼睛却暗沉无光，“你为了她，把自己弄成这样？”
因为太久没说话，声音沙哑得像是喉咙里刚吞过沙子一般，有些甚至只剩下气音，可话里的森寒不甘却从那双眼里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穿一身修身衬衣西裤，戴着手表打扮得活似精英的所念笑了笑，眼角眉梢都是温暖，整个人好像刚从春日的阳光里走出来。
所念这样其实已经完全看不出来受过伤，除了动作缓慢一点却也被他硬拗成了从容优雅。
然而张梓婷就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哪怕她并没有看见所念受伤的样子，她也能在所念站起来的那瞬间看透他的一切。
明明他们这么般配，为什么要去选别人？
“我这样不是挺好的，像你，你们头目可不像是会继续管你的样子。”
张梓婷盯着所念看了片刻，倏尔嗤笑一声别开脸，再回头看他，“你们都明白的，我不需要靠任何人也能脱身，我以为你早就该亲自过来见我了。”
所念好似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耸肩摊手，“这不是受伤了嘛，你那两个手下是老人吧，伸手真不错，配置也绝对优等。”
说起这个，张梓婷脸上的表情冷了下去，显然对那两个人很不满意，要不是二人已经有去无回了，张梓婷怕是也要把人给弄死。
所念没等她说话，好奇地问：“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进去的。”
张梓婷半眯着眼看所念，“你真的不怕我说出来？你不应该好奇。”
所念低头抬手拨了下头发，而后抬头朝张梓婷抿唇露出一个笑。
张梓婷瞳孔一散，似乎瞬间回忆起了久远以前的某幅画面，那时候她还矮矮的，怀着满肚子怨愤顺着父亲抬起的手臂看过去。
父亲爽朗的大笑，叶茗衣温婉矜持的浅笑，然后是一个站在门口不愿意进来的少年。
少年逆着光对她笑，美好得像妈妈跟她说过的童话故事里的天使。
可惜天使不喜欢她，也不喜欢这个家，这让她很失望，失望之后就是怨恨，恨他为什么不喜欢她，恨他为什么不喜欢这个家。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站在门口对我笑过，对吗？”
失神许久，探视时间快结束的时候张梓婷突然问所念，所念笑着没说话，看着她被带走。
不久以后张梓婷被判处死刑的消息传来，秦箴问过他，知道了这场对话，问所念张梓婷的这个问题到底答案是什么。
所念告诉她自己当初根本没笑过，“刚开始满心觉得母亲背叛了爸爸，自己是唯一能替爸爸找回正义的孤独小英雄，哪里可能会笑。”
不过是在一天天无聊的岁月里被张梓婷美化幻想出来的罢了，所念怀疑张梓婷除了是偏执狂外还有幻想症。
“那你为什么会对她笑？”
“她想看我就笑给她看咯，什么为什么？”
在拘留期限的最后一天，张梓婷突然开口说出了一切，作为华国组织头目的一切，如何查到落雨李海王满等人的把柄而后略加利用。
至于七口灭门案就跟他们没多大关系了，只有杀/手是他们组织派人处理的，因为杀/手坏了他们的规矩。
剩下的买/凶/杀/人的周某，那是杀/手收了他前妻的钱接手的第二笔买卖。
对于杀/手来说，一笔买卖结束以后，哪怕上一位雇主就是下一位需要做掉的目标任务，对杀/手来说也没有任何影响。
处理掉杀/手以后，周某的前妻张某就随手用来废物再利用了。
至于章呈逸，不过是因为自以为掌握了某人的把柄，却在之后发现不对劲就被吓破了胆到处躲藏的小老鼠罢了。
不过除了华国的，国外的张梓婷一个字也没吐露，最后周博他们也只能作罢，只是这些就已经足够清扫一大批地下人员出来了。
对于张梓婷承认是自己在网络上为落雨做了远程心理暗示，所念一笑了之。
处决前张梓婷拒绝了张继跟叶茗衣的探视，却希望能再见所念一面，所念没去。
过了几天，秦箴知道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他，理智上是明白所念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感情上总觉得有些接受不了。
秦箴干脆简单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回老宅了，所念伤还没好全，就趴在彭圆家别墅二楼阳台那里眼巴巴看着秦箴头也不回地走了。
彭圆不知道太多内部信息，不过也知道张梓婷干的那些事。
这会儿看哥们儿心上人因为哥们儿没去见张梓婷最后一面好像生气走了，心里有些想不通，不过还是坚决要站在哥们儿身边给予安慰。
“天涯何处无芳草，念儿啊，听哥一句，要是秦小姐真因为这个就离开了你，你们继续下去也不合适。”
装可怜没能引来观众，所念懒得装了，抬手拍开彭圆的爪子，“胡说什么呢，箴箴可不是那种人，她肯定会回来的。”
彭圆摇头叹气，给了哥们儿一个“你完了可以放弃治疗了”的眼神。
所念大腿上的那一刀捅得可一点不含糊，这会儿走路都不利索，一瘸一拐毫不在乎形象的转身回了房间。
笔记本电脑打开，犹豫了一下，所念点开一个网页登陆了一个邮箱，里面果然躺着一封邮件，是张梓婷发的，发送日期就是昨天，应该是一个月前就定好时的。
厄里斯的邮件完全不需要点开就能看完全部内容，所念也没去点开，把张梓婷的那封邮件拷下来然后发给秦箴。
过了一个星期，所念还在彭圆家蹭吃蹭喝蹭保姆，秦箴拎着一桶鸡汤过来了，“跟着你能提前预支薪水吗？我东西都被爷爷给没收了，就剩下一辆破车一袋行李，身上现金二百。”
一个月房租都不够。
秦箴突然递交离职申请书，不用听说所念也知道局里跟秦箴家里肯定是炸锅了，估计过得特别刺激。
所念也不去看她带来的鸡汤，就坐在阳台藤椅上眼睛亮晶晶地仰脸看着她，“可以啊，衣食住行逛街刷卡全部包。”
秦箴站在那里垂眸俯视，良久别开脸抿唇压住想要上翘的唇角，同时心中暗想，这家伙说的受伤了美色受损就是这个意思？养伤养了这么久，所以今天美色完全恢复了吗？
“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会选择帮我？”
喝着鸡汤，所念察觉危险期已过，试探着迈出了第一只爪子。
秦箴重新盖好保温桶，回眸看着他伸出的那只爪子，不答反问：“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会选择救我？”
所念明白了，恍然之后带着点得意俏皮地朝秦箴眨了眨眼，“所以你是以身相许了？”
分明就懂了，偏还要故意说这种欠揍的话，果然死性不改。
只是因为知道你有底线，你也保守着这条线，而你为了我跨出去的那一点脚尖，我来付出代价。
从此以后，我将会守在你身边，帮你一起守住这条线。
如果有一日你越过雷池，我会毫不犹豫拉着你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这是我做出那个选择后的责任，也是我的意愿。
卧房里，随手合拢的笔记本电脑中，某个近日登陆过的邮箱闪烁了一下，新信息那里多出了一个红色的数字1提示着邮箱主人来了一封未读新邮件。
邮件无需点开就能看见里面简短到极致的内容，不过是五个华国方块字：念，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