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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千山万水隔阻,从此不复相见

    “戏演完了?”我捋了捋耳边的碎发,直视凌雪的眼。

    一阵静寂过后,邓女士果然是爱女心切,话里话外都是对我的斥责:“够了,你不要再纠缠。”

    “谁纠/缠了?”我又直视沈轶南的眼,“到了现在,你都不想跟我说凌雪的事吗?或者说,这么low的招数,你相信是我做的?”

    沈轶南默不作声,凌雪眼底却是胜券稳躁。

    得,算我又一次被狗啃了。我怎么就学不乖,伤疤还没好全,就忘了痛。

    我收回手臂,“这是最后一次,沈轶南,你再也没有能伤我的机会。”

    “阿南,小雪要紧。“邓女士又在提醒,似乎再晚一秒,凌雪就要开遗体告别会似的。

    我是再也受不了邓女士。凭什么在我面前显摆?过去十几年我曾想过她,念着她,不知她过得好不好,也曾真心祝福她会过上不再担惊受怕的日子,然后慢慢的,我与我自己和解,我不再怪她。

    结果呢?讨不讨着好那都算了,她突然就出现,突然就在我面前比划她跟凌雪的母女情,这算什么?滚滚一盘狗屎从天降,恶心坏了。

    “邓影虹,是叫这个名字吧,不好意思,我记性不太好,说错了你纠正。讲真,你儿子,你女儿,都有点跟正常人不一样,我建议你看着点,不要随便放出来,见一个就咬,跟疯狗差不多,还是说,你们全家都这个基因?那就比较麻烦了,可能要去基因筛查一下,早日排除,省得下一代,下下一代全他妈是疯子,是吧。“

    邓影虹看我的眼神,又是失望又是怜悯。

    看吧,我脸皮厚着,“我现在总算知道了,什么叫报应。这句话送给你。人啊,就是做不了一丁点亏心事,不然,睡都睡不安稳,为了那点亏心事,一错再错。”

    我没再理他们,事实上,跟他们对峙的这点时间,好像耗尽了我毕生的精力,我累得慌,心也茫茫找不到路。

    沈轶南刚才还想直接背凌雪出门,这一刻好像也不那么着急了,杵在门口,不进不出,凌雪呢,趴在他背上,用只有我能看得到的嘴脸,看我像在看loser。

    都无所谓了,今日过后,世间再无夫妻,缘尽便是尽了。我输得口不服心不服,但我信命。好像冥冥中,我与沈轶南,就是走不到一块,既然如此,顺应天命吧。

    我也不想努力,也不想挣扎了。

    有种万念俱灰在我胸口凝聚,可很快又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次比上一次,我接受得快,但也自知,伤痕累累的心,要想复原,大概没有一段长长的日子是缓不过来了。

    然而,沈轶南不知出于什么考虑,竟然会说出两个字:“等我。“

    这两个字,有点劫后余生的意味,可我已经不想要了。

    等?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等?为什么不让凌雪等,而是让我等?我等得起是吗?等什么,等他的解释,还是等他的安排,还是等他的羞辱?

    我用力吸气,再吐出,话就这么,不经大脑地说出来:“如果我让你现在放下她不管,你会听我的吗?”

    这个问题,之于他和我,都很重要。别说我不给他机会,我已经在做最后的努力,生与死,拼一把。他不会看不出,我现在摇摇欲坠,离地狱只有一丝之差,他也不是不知道,凌雪这根刺,扎得我有多疼,疼得我都快要疯了。

    千言万语,都化成一句,倘若他爱我,他就不忍也不舍伤我的心。昨日的拥抱,那般热烈,历历在目,今日却要冷却至冰点吗?拜托你,沈轶南,千万不要让我信错你。

    可万一,你没有那么爱,那就给我狠狠的一刀,砍断我所剩不多的情丝,也砍断我们的牵绊,痛一下总比痛一世好。

    可我终究没等到我想要的答案。

    他说:“不会,但我会回来。”

    我想大吼,你再回来还有什么用?就这么没办法丢下凌雪不管?哪怕是道义,哪怕是愧欠,也真的够了。为什么要让我来承受这些?

    我背过身去,身后是他们走出去的脚步声,然后,是门合上的声音。咔哒一声,像一道千山万水的隔阻,从此不复相见。

    不知坐了多久,我才慢慢回过神来。换衣服,把自己收拾好,打开房门,离开。

    的确是医院,但又不是普通的医院,也许沈轶南发了善心吧,外面没有人守着,我行动是自由的。

    我的手机不知丢去哪儿了,也许在沈轶南手上,但要联系文沅一点也不难,而且这个地方,就在南城。

    文沅接到我时,额上的头发都浸渍着汗,身上的衬衣也难看得很。

    “哥,我没事。”

    文沅显然吓到了,把我抱进怀里,比以往更用力。我能感受到他的害怕和恐惧。他在这个世上,只剩下我一个亲人了,而且还是简月的延续,如果连我都出了事,文沅的世界,便是荒芜。

    大块头轻咳一声,文沅松开我,“先回去再说。”

    文沅带我去了新家,所有东西都是按我的喜好来布置的,我一进去就喜欢得不行。他是打定主意,让我在南城长住,定居的。

    难为他了,要替我安排这么多。

    我正想问文沅,陆怀年的事,他就先我一步说出口:“陆怀年没事。庆城那边传来的消息,不知是周家和陆家花进去大笔钱财,还是沈轶南松口了,陆怀年昨晚出来的,今天应该离开庆城了。”

    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人没事,别的都是小事。

    “但是文樱,有些事我不想隐瞒你。陆怀年的精神状态很不好。”

    这是什么意思?

    “他在里头被人欺负吗?”

    文沅摇头,“不是,被扣之前,就有点苗头了,有点不对劲。这几天我通过关系,问了一下情况,他毕竟是陆氏的负责人,里面没有人敢对他做什么,况且周以宣也去得够快,这女人要说没脑子是真,但很有胆量也很冲,她到处跑关系,求人,至少陆怀年在里面没有吃苦头。就是,他总会梦魇,情绪有点控制不住。”

    我的心咯噔一下,别是查到了什么,受不住刺激吧?还是说,当年陆建邦花重金给他做催眠,到现在反噬?

    我越发觉得,我真的要躲一躲了。刘然没死,我就是刘然这件事,周以宣知道,陆思年知道,沈轶南知道,如今唯独陆怀年不知道,陆家有意瞒他,我也有意瞒他,沈轶南的态度很关键,如果他不想瞒着,陆怀年的情况会很糟糕。

    “哥,你要帮我。我不想,让陆怀年找到。”

    文沅沉吟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但你要有心理准备,他总会记起些什么。这是大家都拦不住的。”

    我噤声,脑子昏昏沉沉的。

    文沅让保姆阿姨摆饭,我食欲不好,只喝了两碗汤就上楼去睡了。

    心里藏着太多事,睡也睡不安稳,光怪陆离的梦,扰得我难受。醒了之后,又是一阵怅然。

    文沅没去上班,他在家里陪着我,大抵也看出来,我的心如今百般煎熬。

    “文樱,不要逞强,解决不了的事,你告诉我。”

    “会的。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文沅定定看我一会儿,不想给我太多压力,然后提议:“想不想出国走走,散散心,或者游学一阵子?当你不知道怎么做的时候,就先放着,时间到了,答案自然就有了。”

    我听了也觉得,与其煎熬着,不如放自己一条生路,出去走走是好事。

    “行,哥你安排吧,别把我卖了就行。“

    “还知道笑出来,问题不大。“文沅说着就去打电话安排了。

    他给我定好了行程,第一站是普林斯顿大学,明天就出发。时间很赶,行李都是文沅帮我收拾的。

    没有被人遗弃的滋味,实在太好,我突然就泪眼模糊,这个世界到底待我不薄,好歹有一个人会真心实意地为我担忧。

    “哥,我不知要怎么感谢你。“

    “那就什么也别说。你就当我私心,想保留住简月最美好的。“

    好,就当是为了简月。可是我知道,你不光是为了简月的,这几年,你为我操心也够多了,亦父亦兄,虽然你是出于报恩,出于承诺,可是做到这份儿上,比亲生的还好。

    “别想太多,出去玩,就要玩得尽兴再回来。“

    我睡了个不长的觉,因为要赶飞机,文沅一早把我送到机场。我睡意惺忪,看着渐渐露白的天空,意识浑沌不清。

    很多年后,我都在想,是不是在今天登上了这趟班机,就会没了以后的事呢?也许是的,也许登上了也没用,该等着我的,一丝不差等着我。

    命运齿轮卡在哪里,半点不由人。

    就像此刻,离登机还有不到半小时,我的新手机响了。没错,我换了新手机,也换了号,可依旧有那么多江城的电话找来。

    “喂?“

    “刘然,怀年他,失踪了。我到处都找不着,他的车从高架桥的护栏边摔进江里,车里没人……“

    周以宣的声音颤抖得让人害怕。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这一刻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

    耳朵里好像有飞机起飞的声音,很响,但我又好像听到陆思年在说话。

    “刘然,求求你,能不能帮我找我哥?我怕他,想不开。“

    周以宣哭得压抑,哭得肝肠寸断,“你一定知道,他在哪里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