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宝贝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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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狂风怒号,伙同独属于冬季的低温疯狂拍打着人们的窗户。

    室内在老旧空调的运作下,才勉强维持住一丝暖意。

    不知哪里漏风。

    小胡老师披了件外套,疑惑地走到窗边又检查了一遍有没有留缝,可摸来摸去也没能找着。

    只能无奈地回到房内,瞧了瞧一屋子鼓起的小被窝们,逐一过去给他们捻捻被角。

    小被窝里躺着的,全是阳明幼儿园大班的孩子。

    这会儿正是午休时间,孩子们被层层被子保护起来,睡得脸颊红彤彤,散出了一屋子好闻的奶味。

    小胡老师捻着捻着,突然被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夺走了注意力。那双眼睛就藏在上铺的被褥后面,正瞪大了一眨一眨地看她。

    小胡老师见状,连忙走近,悄声说:“你怎么没睡呀?是太冷了吗?”

    小孩颤了一下眼睫,下意识便向下缩进了小被窝里。

    一头柔软的浅色头发被枕头蹭乱,藏起的圆眼是漂亮的琥珀色。睫毛长,体型瘦小,看上去很是惹人心疼。

    小胡老师知道他,这是阳明幼儿园大(1)班今天才新来的小孩。

    来得匆忙,父母都没来得及准备好午休用的被褥。导致眼下整个房间各种花色的小被窝里,只有他的是最素简的,幼儿园发放的版本。

    正当小胡老师琢磨着是不是这被子让孩子不舒服了时。

    已经躲进被窝,只留个光洁的小脑门在外边的小孩,突然奶闷奶闷地冒了句:“不冷……”

    小胡老师的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还是将外套脱了,盖上去说:“你叫出出对不对?如果不冷的话,是不是刚来新幼儿园,一个人不敢睡呀?”

    许拙听着老师温柔的哄声,从被窝里又露出了一点眼睛。似乎是不想让她失望,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老师陪你睡觉好不好?你闭上眼睛,老师就在这里。”

    许拙沉默地盯了小胡老师好半天,才再次点头,终于闭上了小葡萄一般的眼。

    很快,小胡老师的哼歌声便从耳边传来,伴随着轻轻的拍打和时不时的抚摸。

    这都是能让孩子本能感到舒适和安心的行为。许拙眼下也是个孩子,不能例外,浓浓的睡意没多久便不受控制地席卷了他这具小小的身体。

    而许拙也是在这样的感受中再一次清楚地意识到--

    这不是走马灯,他是真的重生了。

    且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重生回了他五岁那年。

    这一年因为父亲生病,许家卖了房,带着他一起搬迁到了大伯家多出的一间小房子里。许拙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转到了新幼儿园。

    时间节点很特别,所以前一天夜里听大伯反复提及“新幼儿园”时,许拙便立刻回忆起来了。

    只是那时他的五感还没有完全同幼年的身体重合,周围发生的一切都过于飘忽,许拙还以为只是死后的一场梦。

    直到今天早上,飘忽的感官变得越来越清晰融洽,五感全部回归为同身体相符的幼态,就连时间的流速都变得同正常一般无二。

    许拙才渐渐意识到,这有可能是重生。

    可好端端的人怎么会重生呢?

    许拙从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再加上他重生在了许家父母忙着搬家,将他临时寄养在大伯家的这一天。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许拙还没见过他生命中任何一位重要的人。

    导致即便场景已经如此真实,他内心也还是有着隐隐的不安。是难以置信、落不了地的感觉。

    不敢轻易在幼儿园哭闹要求打电话,给父母带去意料之外的麻烦。再三思索之下,许拙才选择今天午休不睡。

    因为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五岁这一年除了父亲生病,他转园以外,还发生了另外一件大事--

    他遇见了邢刻。

    也就是上一世他上大学以后,周围人总爱暗地里说的,“许拙的金主”。

    上一世因为种种原因,许拙直到大学时期,过得也是非常贫苦的日子。

    他的运气总是很差,分到的宿舍环境也不好,时常会受欺负。作业和成就被抢走都成了习以为常的事情,日子过得十分惨淡,遥望都见不到头。

    直到邢刻出现,才改变这一切。

    许家父母都得到了最好的治疗,许拙的生活环境也得到了巨大的改善,被抢走的成就接二连三地回到他手中。原先的室友愤骂许拙不要脸,金主的说法也随之流出。

    后来的时代也没有那么先进,同性恋依旧会受到异样眼光,何况还是以包养的形式。

    尤其是在更后来,旁人渐渐得知,所谓的邢家大少其实是位残疾人,靠轮椅为生,身体因少年车祸所留下的伤痕变得可怖至极。看许拙的眼神一时间便更像是在看怪物了。

    大概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邢刻三十九岁病逝时,才会将邢家所有资产全部留给许拙。

    为他铺好往后半生的路,没让任何人有在他离开以后,伤害他宝贝的机会。

    是的,不论他人如何胡说,许拙那些年都是邢刻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身体日渐衰弱之时,困扰他的也只有如何安顿好许拙。这些许拙都记在心里,以至于哪怕邢刻离开得那么早,走前还一直让他再好好找一个人一起生活,许拙也没有这么做过。

    而许拙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转园的第一天,就应该是和邢刻初次相遇的日子。

    他记得当时也是一个中午,自己正睡得迷迷糊糊,外面突然有一阵冷风灌进来--

    一阵冷风灌进,一道还很矮小的人影快步走进了大班寝室。

    小胡老师惊讶的声音从耳边模糊传来:“邢刻?”

    被窝里的许拙瑟缩了一下,倏地睁开了双眼。

    “嗯。”然后,他听见一道已经完全陌生的孩童声回。

    “你怎么来了呀,今天不是请假吗?哎,你这脸上怎么回事,怎么全青……”

    “摔了。”

    “啊?怎、怎么会摔成这个样子啊?疼不疼?你爸爸妈妈呢?”

    “……”

    “那你在这等等,老师去给你拿点药吧?”

    ……

    床下的空间渐渐变得安静,被带进来的冷风分明已经被热气吞没,邢刻也早就没了声音,可被窝里的许拙却还是抖得越来越厉害。

    方才被小胡老师好不容易哄出的睡意早就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仿佛重创之后终于见到亲人的委屈。

    许拙的小手抓紧了被子,用力睁着已经晕出一泡泡水雾的眼睛,嘴巴抿得很紧,拼了命地去捕捉床下的声音,却又莫名不敢看。

    就这样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才听见小胡老师又说:“好了,还有时间,上床睡会吧?你旁边今天来了一位新的小朋友,叫出出。上去的时候尽量不要吵醒他喔,他刚刚才被老师哄睡着呢。”

    邢刻闷闷地没回。

    脱掉衣服后,熟门熟路地找到自己的床位。

    之前整间寝室里,只有许拙用的是学校发放的被子,可邢刻来了之后就不一样了。他同样是学校发放的素简被褥。

    小胡老师还没来得及去看护呢,邢刻就快速爬上了床。

    隔壁来了新的小朋友,可邢刻却半点不好奇。他上去后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便快速躺进了自己冰冷的被窝,闭上眼睡觉。

    然而也不知道隔壁那位小朋友怎么回事,鼻子一直一吸一吸的,声音很重,而且距离他越来越近--

    到最后几乎要贴到耳边了,邢刻这才睁开双眼,古怪地扭头望去。

    随即就看见那位新来的小朋友,已经将整张脸怼在了床铺之间的竖杠围栏里。脸颊上的那一点点肉都被竖杠挤得变了形,可他却罔若未闻。

    一头仿佛营养不良的浅色软发之下,漂亮的葡萄眼正专注地盯他,然后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着眼泪。

    那眼泪就像断了线的圆珠子,越掉越凶,到最后几乎湿了半边枕头,小鼻子更是红得透彻。

    被淹了的眼底好像有数不尽的情绪在争先恐后般涌出,又死憋着不敢发出声音,小手试探着想要穿过围栏朝他抓来。

    邢刻:“?”

    也不知是看见邢刻真的对自己的动作做出了不同于回忆的反应;还是看见了邢刻脸上青紫的伤;亦或者是这具小小的身体终于承载不住他满溢出的情绪。

    总之,许拙在伸手抓住邢刻一点点被角的瞬间,情绪便彻底崩塌。

    小身体强烈抽噎起来,都快要朝后翻过去。最终就这么在对面那双乌黑的眼睛注视下,张大嘴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声音响亮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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