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贴近的衣服虽然很冰冷，但怀抱的温度却很高。
如主人般虽然带着凉意却很温暖的气息在身侧，似风一样缠绕着。
这并不是单纯的拥抱。
在这拥抱中好似蕴含着什么不知名的情绪，埋藏在轻抚发丝的手臂中。
黎书在犹豫片刻后也伸出了手。
他并不会安慰人，所以只能轻轻拍了拍那看似纤细却又宽厚的背脊。
“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黎书只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太累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
“……嗯。”
方鹬闷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像是拥抱住什么珍宝一样大力收紧了手臂，在黎书感到快要窒息的时候才松下了力道。
“呼……谢谢学长。”
他松开了手臂，脸上重新浮现了笑容。
“多亏你，我现在已经好了。”
黎书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虽然他并说不出哪里不同，但方鹬眼中笑意是真心与否，他却好像能感受到。
看到方鹬嘴角重新漾起的弧度，他的心也放了下来。
“那就好。”
“不过学长……”
“什么？”
“就是，我在拥抱你前，我好像听到你说了什么来着……”
方鹬修长的指尖在鼻尖摩挲了一番。
“好像……好像是野战什么……”
黎书：“……”
该死的。
居然被听到了！
过于尴尬和羞愤的情绪攀上，黎书恨不得踩个地洞将自己完全埋进去。
方鹬很好奇地眨巴着眼睛：“为什么学长会说到野战啊？好奇怪哦。”
“是……是你自己说话很涩情！”
黎书咬着牙解释着。
“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什么慰、慰藉……”
哪有人说话是这样的。
一下忍受不住了，一下你来慰藉我。
这听起来还不都是……
“哎呀。”
方鹬忽然轻笑了一声，恍然大悟地歪着头。
“我明白了。”
“……你又明白什么了？”
“因为学长满心都想和我做这种事啊，所以听到我说什么都像是这种话！”
方鹬倏地兴奋了起来。
“那么我叫学长回宿舍好好休息，学长会不会觉得我想跟你一起滚|床……”
他的“单”字还没有说完，就感觉一个拳头袭来——
“哐。”
来自联邦大学统筹会会长的会心一击。
方鹬哭唧唧地捂住小肚肚闭上了嘴。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黎书收回了拳头，冷哼一声。
“我看你是好了。我回去了。”
他说着就朝着联邦大学的大门离开，方鹬立刻停止了装痛跟上前来。
“学长，你要回宿舍了吗？”
“去一趟超市。”
“啊？去超市干什么？”
黎书没有停下步伐：“周三就要去统筹会的出游活动了。你什么都没准备吗？”
方鹬摇了摇头：“我没和别人出过远门。”
宋秋所说关于方鹬的家世重新浮现上来，在听到这句话后黎书的脚步忍不住放缓了下来。
“……算了。”
他假装不经意地侧过半身。
“……既然你没事干，就过来帮忙提一些送会员的零食。”
方鹬一怔，很快迈开了修长的双腿，笑靥如花地跑到他的身侧。
“是。”
*
里斯顿的秋假包括周末共有五天的时间，因为距离开学的时间并不久，多数的新生选择留在学校，了解这个庞大的联邦大学。
这次的统筹会出游一百多位新生只有六位beta，其他都是alpha。
部长中唯一的omega祝言因为家里有事没能去，直到离家前他都对没能和黎书一同出游而表示了愤怒。
上午八点是集合的时间，七点四十分黎书和刘秦在出发前检查最后的行李。
黎书这几天的病情基本稳定下来，不需要再吃药了。
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决定带两支omega抑制剂去。
他走到书桌前，刚打开抽屉——
却发现装放omega抑制剂的盒子不见了。
黎书的心中一紧。
他忽然想到前天在抽屉里寻找文件的时候，似乎把盒子拿出来了。
那之后……
他有再放进去吗？
如果有放进去，那应该不会被特地拿走。
如果没有放进去的话……
……
“会长？”
刘秦的声音忽地从客厅传来。
“怎么了？有东西没带吗？”
“……不。没有。”
黎书立刻回答，但以防万一，他还是小心地试探了一下。
“刘秦。你有看到在之前放在我桌上……有点透明的盒子吗？”
“盒子……啊！有。放抑制剂那个对吧？我把它跟你的抑制剂放在一起了。”
成年并已分化完的alpha虽然可以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但害怕会被omega信息素引|诱得失去理智，还是配有alpha的抑制剂。
初入联邦大学的时候，所有alpha都有纷发A型抑制剂，而黎书和刘秦一直将此堆放在角落里。
黎书蹲下身，在昏暗的角落收纳盒中果然看到了好几个盒子。
他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那个透明盒子可以隐约看出是抑制剂，但不仔细查看看不出来上方写着“omega”几个大字。
看来刘秦并没有发现。
黎书伸手想要去拿自己的抑制剂，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刘秦赶了过来：“会长，看到了吗？里面好暗啊，我帮你开个手电……”
“不、不用了！”
“会长？”
Omega抑制剂的药剂瓶是黄色，而alpha的药剂瓶是红色，如果刘秦近看说不定很容易发现什么端倪来。
黎书连灯都没有开，慌乱地从中取了几个抑制剂出来，快速放到包里后站起身。
“……我只是看看，没有什么。”
“这样啊，”刘秦不疑有他，“那会长，我们现在下楼吧？”
“我知道了。”
黎书说着就提起了行李，跟他一同前往集合地点。
新部员比他们还要兴奋，因此也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黎书站在车前，看着那些新部员激动的脸和部长们难得放松下来的神情，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他的视线透过层层人群，最终定格在人群中最后一排的方鹬。
琥珀色的双眼与他对视在了一起，方鹬精致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黎书嘴角的笑意也不自觉更甚，情绪似乎也因此变得高涨起来。
他打开了车门，对着跃跃欲试的部员们点了点头。
“统筹会，现在出发。”
“秋假万岁！”
部员们终于释放情绪，兴奋地欢呼了起来。
“出——发！”
刘秦推荐的温泉镇在巴斯山的山脚下，与联邦大学的距离很远。
巴斯山常年积雪，山脚下的温泉非常适合攀爬者在结束后的享受，黎书在十四岁的时候已经征服过巴斯山，但从未来过山脚的温泉镇。
温泉镇并不只有一家温泉，统筹会这次订的是仿古地球的和风温泉。
和风温泉的老板很快带人出来迎接，拥有古地球和风一样的温泉带着庭院，工整的榻榻米和瓷瓶中的梅花都显得非常美丽。
安顿好了行李，又给了部员们充足的休息时间后，已经是傍晚了。
虽然非常想要感受各式的温泉，但一日的奔波让他们感到十分的饥饿。
一百多位部员分为了两部分，分别前往了居酒屋设计的餐厅。
“会长，这次我们终于可以休息了，之前的出游哪叫出游啊，累死累活的。”
陈季替黎书倒了一杯酒。
“来来，会长，我敬你。”
黎书跟他碰了碰杯。
刘秦也不甘示弱地凑过来。
“怎么你先来了呢？来来会长，听说这是什么……清酒？很正宗的那种，敬你一杯。”
黎书又和他碰了碰杯。
“会长，谢谢你平时教我们那么多，还陪我们切磋，跟我们分析每个人的优劣点。”
新部员王然也鼓起勇气，对着他举起了杯子。
“这次的出游我们也很满意，房间和温泉都特别好，那个……我敬您一杯。”
黎书也跟他碰了碰杯。
他的酒还没入口，一旁的新生们有了先例，一个个开始站起身。
“会长！我来我来！谢谢你上次跟我打架！”
“我先来！会长你还记得我吗？你揍过我的！”
“会长我真的好仰慕你！我的梦想就是和你成为一样的alpha！”
……
黎书：“……”
他好像有种不祥的预感。
而且你们喝的是酒啊。
年轻人，这么激烈真的好吗？
几十个部员你推我搡，一个个争抢着要过来，alpha的自尊心本就比较强，有的部员刚敬完酒，看到身旁的部员又忍不住起身继续抢。
黎书的酒量并不好，也不喜欢喝酒。
但部员们的脸上都泛着喜色，他也怕拒绝因此让他们感到扫兴。
而就在第五杯就要递过来的时候——
一双手忽然拦在了他的面前。
那双骨节分明的双手看上去修长而白皙，但却十分有力地推拒着他眼前的酒杯。
“……”
黎书在短暂的怔神后抬起头来。
被推拒过去的alpha也愣愣地看着推回来的酒杯，而在他反应过来之前……
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在房间中响起。
“你们，光是让会长喝酒不太好吧？”
方鹬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黎书的身旁，还很自然地坐在了他身侧的座位上。
那个部员挠了挠头：“什么意思？”
“每个人都敬酒，怎么和会长比出高下？”
方鹬轻轻敲了一下杯缘，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所以啊，你们得自己比试比试，比出个最厉害的，再和会长一决高下怎么样？”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alpha立刻跃跃欲试地举起了杯子。
“你说得对！”
他兴奋地给自己满上了酒。
“我们来比一比吧？看看谁厉害，谁就有资格和会长碰杯怎么样！”
“好啊！这个好玩，来来来。”
“来就来！方鹬，还是你有办法啊哈哈哈，谁跟我来？”
“我！今天我一定得争个冠军……”
……
Alpha的比试很快就开始了。
他们一个个满上了酒，兴奋地为了争夺酒量而比试了起来。
黎书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们略有幼稚的的行为。
……算了。
反正今天没什么大事，让刘秦看着点，别让他们喝太多就行了。
“方鹬，谢谢替我解围。”
黎书回过头，轻缓地举起了酒杯。
“来。”
方鹬嘴角漾起了一抹笑容，手指有意无意地触碰到他的指尖。
“谢谢。”
酒过三巡，新部员们也有些醉意，清酒虽然入口没有太大的烈性但后劲十足。
Alpha们在醉前并没有决出什么胜负来，但自尊心让他们无法就此结束，于是在饭桌上再度开始了其他的比试。
从吃芥末到猜蔬菜，他们想尽了各种能够用来比赛的招式。
黎书放任他们龇牙咧嘴地吃着芥末，安静地喝着碗里的汤。
而当他再度举起汤碗的时候——
一股陌生的alpha信息素，忽然从空中传来。
“……”
黎书的手指忽然用力地压在木碗的上方。
为什么？
这里会有alpha的信息素？
这股信息素究竟是……
“来来来！是男人就得比信息素啊！”
黎书猛地放下了汤碗，震惊地向声音的主人看去。
一个已经有些醉了的alpha站起身来，敲打着桌上的碗筷：“来，比不比！”
“比！当然比了！”
他身侧的alpha也大声喊叫了起来。
而随之而来的，是alpha们非常赞同的声音。
Alpha们都不愿意服输，普通的芥末比赛已经无法满足他们了，而比酒还要激烈的——
或许就是alpha们最常争夺的一样东西。
信息素。
这是alpha身份的象征。
亦是alpha对于强度的比拼。
黎书从来不惧怕任何信息素，虽然他的味道非常的淡雅，却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在无形中压制住他们。
但是……
现在不一样。
因为现在的他……
“……！”
Alpha的信息素，毫无征兆地在空中疯狂飘散了起来。
不同alpha身上的信息素，不同的味道。
但却同样为了压制其他人而刻意变得浓烈的信息素——
混杂在了一起。
上一次，仅有严孟一个alpha的味道就足以让黎书体内的信息素疯狂混乱……
更不要说是现在这种情况了！
刚刚恢复的身体内有什么东西像是被引诱一样想要疯狂冲出。
在短短的十秒钟内，黎书的大脑就像是被塞满了棉花一样——
空白而无力。
他什么都不能想，但他知道的是，再这样下去……
Omega的信息素。
绝对会冲破他的禁锢而四处乱窜！
在一个充满了这么多alpha的房间里，有一个omega的信息素。
可想而知，将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情。
黎书的脑袋在短短一分钟内闪过无数画面，但是庆幸的是——
身旁的人很快发现了他的问题。
方鹬在桌下伸出手，似安抚般地揉搓了一下他有些颤抖的指尖，向他递来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
黎书在看到那视线后，莫名地松了口气。
……还好。
有方鹬在。
向来只依靠自己的他，却在这一刻因为另一个人而感到安心。
太好了。
有方鹬在，一定没有问题的。
初雪一样的信息素如黎书所想般散发出来，不仅和缓了黎书的症状，也压制住了其他的alpha。
“你们要比拼信息素吗？”
方鹬似有似无地笑了笑。
“要不要我来试试？”
他只放出了轻微的信息素，已经足够压制了所有的alpha，而在此之前，他们也听过方鹬信息素非常可怕的事情。
“别别别！你是冠军！”
一个alpha连忙摆了摆手。
“我们不跟你争了，你可别再释放了啊！”
“对啊对啊！算你赢了！”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在信息素上输了，你们换个东西比拼吧。”
部员们连忙喊道：“知道啦知道啦！”
Alpha们的信息素一瞬间弱了下去。
黎书的脑袋停止了混沌，他有些颤抖的手也随之镇定了下来。
“学长，还好吗？”
方鹬在他耳边轻言。
“暂时是压制住了，不过……”
黎书用指尖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脖颈。
腺体中积压的omega信息素似乎并不打算就此停下，而他关于发热和无力的并发症恐怕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以防万一，我先回房打一下抑制剂。”
方鹬立刻揽住了他劲瘦的腰肢：“我陪你。”
部员们在醉醺醺地比赛中，部长也没有看向这里，黎书立刻让方鹬扶着他离开了餐厅。
他和方鹬的和室就在餐厅的不远处，空荡的走廊没有任何人。
黎书打开了和室的房门。
“我进去打一针。如果有人来找我，麻烦你替我挡一下。”
“我知道了。”
黎书扫视了一眼走廊，在确认没有人后才关上了门。
方鹬倚靠在门口等着，他听着餐厅里热闹的声音，仍然心有余悸。
不知道黎书之前发作……
是什么样的。
有他不在的时候吗？
那个时候是怎么解决的？
想要避人耳目，应该非常困难。
还好他这一次推开了方家的宴会而来到统筹会，否则完全没有办法在远处解救被信息素混乱而困扰的黎书。
……还好，他在这里。
方鹬有些后怕地垂下了眼皮，而在等待了十分钟后，身后却都没有任何的动静。
注射抑制剂应该不需要这么长的时间才对。
而在这十分钟，黎书却连一声话都没有说。
方鹬有些困惑地轻声呼唤：“学长？”
“……”
“学长？你还好吗？”
“……”
“学……”
方鹬还想说什么，一股非常熟悉的、清甜的柑橘味——
从缝隙中。
萦绕在了他的鼻尖。
……
方鹬的心猛然一颤。
这股柑橘味……
是黎书的！
不，这怎么可能？
他不是已经抑制住了吗？而且他应该打了抑制剂才对！
为什么……
方鹬立刻打开了和室的房门，冲了进去！
门被关上了，昏暗的和室内只有书桌旁的一盏灯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而在那微光下——
他一眼就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背包。
散落在地上的注射剂和抑制剂……
不。
等一下。
方鹬的瞳孔骤然缩小!
那是红色的抑制剂。
Omega的抑制剂是黄色的，而红色的抑制剂……
“哐！”
一个人影忽然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在撞倒了地上的花瓶后——
忽然扑到了他身上！
方鹬来不及闪躲，就这样被按到在地。
一股香甜的信息素迅速拉扯着他脑袋中理智的弦，难|耐的喘|息随着滚烫的呼吸围绕在脸颊旁。
方鹬诧异地抬起头。
黎书在他上方扯着自己的衬衫，黑色的眸中湿润得几乎要渗出水光来。
生理性的泪水顺着脸颊滴落下来，而唯有睫毛上还残留着水珠。
“方鹬。”
他干|渴地舔着自己的唇角，带着央求的哭腔俯身下来。
“……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