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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咬的

    顾夜山算是明白,公主一天不骂她就不开心。

    好吧,她把人家标记完,算是砍头的大罪,只被骂两声算是宽宥厚待了。

    李清圆还在说:“将军是不想吗?将军只是不能罢了。”

    顾夜山挑眉,“不能?”

    她舔舔犬齿,俯下身,凑到李清圆的面前。光柱一道道在落叶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光中尘埃浮动。

    李清圆稍稍往后仰,紧张地绷紧身体。

    就算口口声声称臣,但年轻将军身上仍有掩盖不住的傲气与侵略性。

    就像她身上的信香,清苦又不容抵抗,丝丝缕缕在空气中漫开。

    顾夜山眉眼秾丽,细长眉毛微挑,眼皮如飞凤展开的羽翼,斜斜上飞,眼尾在肌肤上留下道暗红的痕。

    左眼眼角有点血痣,灼灼一点,在冷白肌肤上格外明显。

    李清圆死死盯着顾夜山。

    女人忽然逼近,漠然地垂下眼眸。

    目光交错的瞬间,李清圆仿佛在她暗沉的瞳孔里,看见飘零的血雨。

    身后的光柱烧成业火,年轻的将军踩着尸骨,执剑逼近,火光照亮她眉眼。她默不作声,气息冰冷,像深冬清冷凛冽、割人的风。

    李清圆抿抿唇,在临江仙清苦的香气中,闻见一丝丝止不住的铁锈味。

    是血与死亡的气息。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公主微微瑟缩,指节攥紧,突然有点后悔:她不该去惹顾夜山这个杀神的。

    见少女紧张成这样,顾夜山笑了一下,品尝下空气中翻滚的甜香,“微臣不能,让公主失望啦?”

    小麒麟感受到公主的心绪,跳到她们中间,朝顾夜山挥舞爪爪。

    顾夜山站起来,揉揉鼻尖,被香得又想打几个喷嚏。两个人的信香不知不觉又融在一起,连带身体也不受控制开始酥软战栗。

    她偏头看眼公主,心想不能再待在这里,再待下去迟早要出事。

    看见小公主的华丽裙摆被两头孽畜扯得不成模样,顾夜山思忖片刻,将披风搭在她的肩上,遮住她身上的异常。

    李清圆看了看她。

    顾夜山弯下身,替娇贵的少女系好披风,而后道:“公主请暂且在这休息,臣在外守着您。”

    等她走到林边的时候,李清圆忍不住喊她一声。

    顾夜山回过头,昏黄的光从她身后洒过来,剪裁出她欣长纤瘦的轮廓。

    李清圆移开目光,低下头,小声说:“你能不能留下来?”

    “这里好黑。”

    顾夜山抬头看眼,现在远算不上天黑,但浓密的树木阻绝天光,让林中变得格外昏暗。李清圆双手绞紧,不自在地往旁边看。

    标记完以后,就算只是一个临时标记,坤阴也会不由自主地依靠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的乾阳。这是本能,也是天性。

    和顾夜山闻见空气里栀子花香,就忍不住口干舌燥,想再在公主腺体上咬一口一样。

    顾夜山为难地皱了下眉,慢慢挪到距离李清圆最远的树下,抵住树干。

    想了片刻,她抬起手,捏住鼻子。

    李清圆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捏鼻子干嘛?

    她很臭吗?她的信香很难闻吗?

    顾夜山不知道自己这个小小的动作,让公主矜贵的少女心碎掉一地。她还在试图扇扇风,让空气里栀子花香淡一点,以免自己失控再犯下砍头的大罪。

    然而适得其反,花香越来越浓。

    她偏过头,对上李清圆红红的眼睛,怔了片刻,“公主?”

    公主气恼地下令,“狗东西,还不快滚!”

    顾夜山愣了一下,刚标记完的坤阴会非常脆弱、依恋自己的乾阳,但公主好像恢复得很快,马上就不被信香影响,开始生龙活虎骂她了。

    她高兴地从令,“好咧!”

    说完扭头就往林中一扎,连回头都没有。

    四周再次静下来。

    昏暗的光线里浮尘游动,树木张牙舞爪,影子投在地上,仿佛魑魅魍魉张开巨口。

    李清圆赶走顾夜山后,对着冷寂的丛林,呆呆坐在石上,一只手拢着披风上的结扣,那上面还留有女人的清香。

    直到手背上传来一阵温热,她才回过神,低头对小麒麟笑了笑,“你怎么舔我呀,你还饿吗?”

    小麒麟跳到她的膝盖上,爪爪勾住顾夜山留下的披风,低头嗅了嗅,然后哗啦一撕,撕成碎片。

    李清圆:……

    她偏过头,朝外面道:“顾夜山,你进来!”

    顾夜山前脚刚走,后脚又被叫进去,只好放下手中之事,再次回到林中。

    公主抱着小麒麟,脚踩一地碎布,无辜地说:“被它撕碎啦。”

    顾夜山叹口气,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盖在公主身上。她重新离开,走到顾虎面前,接过他手中的羽箭。

    顾虎:“这是澜国标记,难道刺客的是澜王派来的?”

    顾夜山打量片刻,双手握住箭枝,用力一折。箭枝断成两半,她盯着里面露出的纹理,摇头,“不是的。箭枝是左川木制成,看来刺客是天衢那边派来的。”

    “可是我们刚从天衢出来,越帝怎么会……”顾虎声音一顿,注意到顾夜山苍白如雪的脸色,再看向她肩头大片干涸的血红,目光微紧。

    “将军,你身上的伤,还是尽快处理一下。”

    顾夜山摇头,满不在乎地说:“没什么大问题,刚刚撒过药粉了。”

    这时,林中又响起少女娇柔的声音。

    “顾夜山,进来。”

    顾夜山动作一顿,轻轻叹口气,苍白的脸上出现一抹倦色。

    顾虎体贴地说道:“将军,我去服侍公主吧,伺候人的活我熟一点。”

    他再不体贴,总比他家将军要好。

    顾夜山黑眸晲他,片刻,展眉笑了笑,“只怕你不行。”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顾夜山被公主用“披风被麒麟撕碎了”、“渴了”、“小麟渴了”、“小麟饿了”诸多理由差遣来差遣去。

    士卒们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同情,顾虎几次欲言又止。

    最后顾夜山终于忍不住,拎起小麒麟的后颈,望着少女,道:“公主,我是燕国的将军,不是您的丫鬟。”

    李清圆扁嘴,闷闷不乐地“奥”一声。

    小麒麟也跟着:“吼!”

    顾夜山默了片刻,轻声问:“所以公主这次喊我进来,是想做什么?”

    李清圆别开脸,“没什么,你走吧。”

    顾夜山放下小麒麟,看眼少女。公主垂着小脸,把自己缩在树下,看上去小小的一个,没有她的裙摆大。

    裙摆海浪般铺开,上面金线绣的凤凰熠熠,让顾夜山微微眯了眯眼。

    于是她想了会,撩起自己的衣摆,靠着石头,坐在公主脚下。

    李清圆小声道:“你干嘛?你怎么还不走?”

    顾夜山笑笑,“臣怕黑,请公主陪臣一会。”

    李清圆瞪大眼睛,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可不是本宫留你在这里的。”她抬起小巧的下巴,“这么大人,还怕黑,那你就在这里待一会吧。”

    顾夜山掩唇咳了两声,嘴角藏着无奈的笑。

    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

    等到大部队随着公主的车辇赶到林边大路,顾夜山总算松口气,将李清圆送回车队旁。

    “公主,”一个清瘦的中年女人骑马赶来,紧张地问:“您怎么样?”

    李清圆眼睛一亮,跑到女人面前,“阿肆,我没事的。”

    女人看眼她身上玄色的披风,微蹙眉头,望见她凌乱的鬓发后,眉皱得更深。

    李清圆心虚地说:“是、是将军带我逃开的时候,树枝弄乱的。”她回头看眼顾夜山,给顾夜山使个眼色。

    而顾夜山与她对视片刻,望向她与女人交握在一起的手,轻轻拧了下眉。

    李清圆朝她眨眨眼。

    顾夜山干咳两声,别开脸,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掌心。

    跟在李清圆身边的贴身侍女是个中庸,察觉不到两人身上微妙的变化,看着公主微微泛红的脸颊,只以为是她受惊,没太计较。

    阿肆拢好李清圆的领口,突然顿住,目光落在少女手背上。

    李清圆连忙手缩进衣领里,但还是晚了。

    阿肆狐疑地皱眉,“公主手背上谁弄伤的?”

    说着,目光不善地看向顾夜山。

    顾夜山与女人对视,脸上神色淡淡。她感受到女人身上的摄人气息,心中料定,这并非普通侍女。

    李清圆扯了扯阿肆的袖子,嘟嘴说:“狗抓的。”

    阿肆问:“这里哪有狗?”

    顾夜山绷紧身体,舔舔自己的犬牙。

    少女突然眼睛一亮,捞起地上的麒麟,很自然地甩锅:“它弄的!”

    顾夜山颔首,“没错。”

    小麒麟歪歪脑袋:“吼?”

    阿肆注意力放在麒麟上,没有再生疑。顾夜山与李清圆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又飞快收回目光。

    李清圆被阿肆扶回马车。

    将踩上车辇的时候,她的身体突然顿了顿,但没有转身,只是微微低头,踏入富丽堂皇的车中,任阿肆合住绘制龙凤的雕花门。

    顾夜山目送公主回到马车,看她暗红的长裙消失在车门之后。今日她们的交集,只是一个错误,等送公主回到长庚以后……

    一切就恢复原状了。

    “将军,您辛苦了!”

    顾虎炸雷一声响,打断顾夜山的沉思。

    “辛苦?”顾夜山还在微微发怔,有点没回过神。

    顾虎/骑马靠近,心疼地说:“唉,伺候公主可真是件麻烦事。你看你就恍惚成什么样子了?”

    想他们将军,可是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泰山崩于前面色不变的少年英雄,被公主差遣使唤一下午后,居然恍惚撑这个样子。

    可见公主真是可怕极了。

    顾夜山抿唇,“没什么事,她挺好的。”

    “哎,将军你脖子上,”顾虎凑近,眨眨眼,“怎么多了几道这样细的伤痕?树枝划拉的?”

    顾夜山顿了下,嘴角轻轻往上翘,“不是,猫抓的。”

    “猫,林子里还有野猫吗?”

    顾夜山笑笑:“是挺野的。”

    她纵马离去,只留下摸不着头脑的顾虎一脸茫然。

    ——

    接下来的几日,顾夜山没有与公主有过多的接触。只是偶尔会有一丝栀子花香飘进鼻子里,她回过头,看见车窗悄悄打开一条缝隙。

    带着车队快驶过重叠山岭的时候,顾夜山停下马,抬了抬手,让车队停下来休整。

    李清圆抱着小麒麟,同阿肆一起下车休息。

    车队如同潮水,将人群分成两边。顾夜山站在江的一侧,而李清圆站在另外一侧。

    顾夜山靠坐在树下,啃着粗糙的饼。就着栀子花香吃饼,原来粗糙刮喉咙的干粮,好像沁了层蜜,变得甘甜可口起来。

    阿肆突然穿过车队,带着一个食盒,来到他们身边。

    “公主赐给你们的。”阿肆冷冰冰地说。

    食盒精致,里面的点心小巧玲珑,比她手里粗糙的饼子美味许多。

    顾夜山莞尔,谢过公主后,将糕点分给手下兵卒,自己只拈了一小块雪白的兔子面点。她拿着精致的小兔子,朝李清圆笑笑,无声地说:“兔兔好可爱。”

    然后张开嘴,把可爱的兔子脑袋一口咬掉。

    李清圆无语望天。

    顾夜山几下吃完面点,见李清圆依旧呆呆望着天,也顺着她的目光抬头看去。

    苍天湛蓝如洗,天际有一小片乌云。

    那片黑色乌云以极快的速度往这边靠拢,只眨眼的功夫,就出现在众人的上方。

    士卒们忽然被阴影笼住,不明就里,茫然地往上看。

    顾夜山瞳孔微缩,大声喊:“散开!卧倒!”

    说着,她一个纵跃跳过马车,将李清圆压在身下。

    就在她扑到李清圆的瞬间,“砰”地一声巨响,一座小山从天而降,朝她们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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