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裙下臣

太子裙下臣 > 第 10 章

第 10 章

    费青渟慢慢抬头,看着宋晏储的目光满是惊恐。宋晏储笑:“表兄在犹豫什么?写啊。”

    费青渟看了眼那白纸黑字,面色越发苍白:“殿下……”

    宋晏储调整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桃花眼沉沉:“表兄可要想好。毕竟,错过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

    费青渟颤了颤,看着那白纸上刺眼的几个大字,终究是拿起笔,抖着手,一点一点的,将自己的名字签了上去。

    待最后一笔落下的那一瞬间,费青渟手腕一抖,毛笔啪嗒一声落在地上。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头发汗湿,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狼狈得不成样子。

    陈玉连忙小跑过去拿起那张纸,轻轻地吹了吹,然后递到宋晏储面前。宋晏储接过,细心展平,看着那上面的内容,终于是露出一抹真心的笑。

    她看向费青渟的目光更加柔和:“表兄放心,孤说了不杀你,就不杀你。”

    宋晏储抖了抖那张纸,慢慢起身,对着严尚道:“此处无事,崇之便先回去吧。”

    严尚回过神,掩饰住神情中的不自然,冲着宋晏储躬身行了一礼:“臣告退。”语罢,他转身离去,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有些焦急的感觉。

    宋晏储轻轻笑了笑,眸中异样的光一闪而过。

    她不欲在此处多待,拿起纸张冲费青渟挥了挥手,边走边道:“孤还有事便先离开,表兄自便。”

    费青渟跪伏在原地,双目失神。直到宋晏储行经身边,衣袍摇曳间可闻些许药香,费青渟下意识转头,就见行动间袖袍轻摆,露出的白皙手腕处依稀可见青紫的痕迹。

    费青渟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宋晏储动作一顿,眸光下扫,居高临下:“表兄可是还有事?”

    因着费青渟的动作,宋晏储的衣袖又往上滑了滑,露出的那截小臂上痕迹更加分明。

    费青渟喉咙干涩,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

    太子体弱,不能饮酒,宴会上费青渟准备的都是茶水。

    他清楚地记着,那杯茶被她喝了的。

    可是昨夜她并不在别庄,身上又出现了这般痕迹……代表着什么,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宋晏储眉间已有些不耐,她讥笑道:“说起来,这不是拜表兄所赐吗?”

    费青渟喃喃道:“你怎么能……”

    她是他的未婚妻,怎么能同旁的男人欢好?

    宋晏储嗤笑,手腕一用力,挣脱费青渟的手,转身离去。

    徒留费青渟一人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面上一片空白。

    ……

    回书房的路上,陈玉一边走一边好奇问道:“殿下,费家当真知晓赵家同方启明的关系?”

    宋晏储道:“以前不知,现在不就知道了?”

    陈玉一愣,而后恍然大悟:“殿下是故意提醒费家,好让他们同赵家两两相争,殿下好坐得渔利?”

    宋晏储笑:“不错。”

    陈玉脑子转了转,联系之前得到的消息,才算大致明白过来,只是……

    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担忧道:“可大郎君已然知晓此事,回去后必然会告知费大人。届时赵家立于不利之地,怕是未必能如殿下所愿。”

    “怕什么,”宋晏储声音低低,带着些笑意。她随手扯下一片木槿花瓣,放在手中把玩。娇艳的花瓣在修长的五指间绕动:“这不是有人去报信了吗?”

    陈玉先是迷惑,而后又想起了什么,顿时惊道:“殿下是说…严大人?!”

    “严尚是赵裕的外室子。”宋晏储颔首,手指微微一用力,粉色的汁液微微渗出,浸在那白皙的手指上。她侧身笑着,色若春晓:“你瞧,天时地利,都在孤身边。孤要是不好好利用,岂不可惜?”

    陈玉想了想,也就明白了过来。

    殿下回京那日那个妓子故意冲撞马车明显是有心人故意安排,幕后之人十分了解殿下秉性,料想殿下是不会容忍那个妓子如此放肆的行为。届时大街之上,百姓人来人往,殿下时隔两年甫一回京,当街杀人,怕是又要被贴上心狠手辣的标签。

    而殿下知晓此事不简单,索性将计就计。查明背后之人乃吏部侍郎后,太子命人接着往上查,竟是查到了赵家的头上。

    后宫那位赵妃此番有孕,虽仍在隐瞒,但赵家野心渐起,不甘再做费家的马前卒,才在太子回京之日安排这一出坏了太子名声。

    毕竟当年太子就是因为毒害孟大儒被陛下“罚”去江南,此番回来第一件事又是杀人,陛下哪怕不会重罚,但国之储君如此心狠手辣,还是在百姓面前,怕是会引起民间不满。

    费青渟下药一事太子未预料到,但仍在片刻之间做出最恰当的反应。

    令大理寺少卿严尚羁押费青渟,是对费家稍作惩戒;而在方才刻意问出赵家和方启明的关系,则是借严尚的口将消息传回赵家。彼时不论费家之前到底知不知晓,但此番下来,赵家起了异心,费家自是不会放任赵家所为。

    下药也好,如何也罢,费家不可否认有自己的小心思,可他们终究是不可改变的太子党羽,在太子未名正言顺的登上至尊之位前,他们只能以太子的利益为最先。赵家如此行事,既损害了太子的名声,于费家自然也是不利。

    届时赵家该如何反击,都与宋晏储无关了。

    所谓狗咬狗,不外如是。

    陈玉叹道:“殿下心思缜密。”

    说话间已经到了书房,宋晏储轻轻拂去手中花瓣,任由手指沾染上紫粉色的花汁。

    她掏出那张纸,安排道:“收好。”

    “诶!”陈玉笑呵呵的接过,眸光瞥到那上面的几个大字,脸上的笑越发明显。

    他心道,前面那些都不算什么,这一番最大的收获,该是这张纸才是。

    他拿过一个盒子,小心翼翼地将纸张平铺在盒内,那显眼的大字顿时呈现在面前。

    西山地契。

    费家大半家私,怕是都倾在此处了。

    ·

    西山位于城外,四周地势崎岖,本是一处荒芜之地。十年前费家忽然重金买下,说是要建造抚幼院,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皇帝听了大喜,还特意赐下一些银钱,将包括小西山在内的近五百亩的面积全都围了起来。

    待建成之后曾有人前来参观,发现里面的的确确是收养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幼儿。那些人虽疑惑费家竟也有心思做这种事,但皇帝高兴,百姓感恩,自是无可奈何,只能就此作罢。

    如今十年过去,这处抚幼院倒也未出过什么大事,虽偶能培养出几个读书人,但毕竟比不得那些正经的举人,时日一常,众人也就渐渐将之抛在脑后。

    唯有宋晏储知道,费家置下这块地的确是为了抚助幼儿,但那些长成的幼儿用作何处,怕是谁都无法想到。

    费家这些年为了西山这出几乎将大半家财投入进去,且此处一直紧紧握在费家老爷子费鄂的手中。直至两年前太子离京,费鄂才开始慢慢放权,让费青渟开始着手接触西山事项。到现在,两年的光景,西山一应事项在费青渟手中发展的不错,费鄂才最终放手,将西山地契交到费青渟手中。

    费鄂此举一是为了锻炼长孙,二也是做一层保障。却不想费家辛辛苦苦经营十年的产业,到费青渟手中不过数月,就成了太子的囊中之物。费鄂若是知道了,怕是要活生生气死。

    陈玉不由再次叹了一声:“殿下此举,不但让费、赵两家反目,还白得了这份地契,真可谓是一箭双雕。”

    宋晏储却是笑着摇摇头:“那可未必。”

    陈玉神色茫然,宋晏储遥遥看着不远的方向,眸光深邃:“说不准,是一箭三雕呢。”

    陈玉半晌摸不着头脑。

    ·

    次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宋晏储难得得了两日空闲,躺在小院里晒晒太阳,日子倒也滋润。

    秋日的阳光温暖和煦,宋晏储半眯着眼,身体随着摇椅一晃一晃,颇为清闲自在。

    从前在京城的时候,她活得战战兢兢,既要费心掩藏好自己的身份,还要面对朝中的尔虞我诈;即便是这两年待在江南,也没好到哪里去。因着天高皇帝远,江南那些世家大族瞧着对她尊敬有加,实际上阳奉阴违更是不在少数。宋晏储便是有心惩治,可无奈江南那些世家由联姻织起了一道密密的网,牵一发而动全身,在未做好完全的准备之前,宋晏储并不能同他们撕破脸皮,只能虚与委蛇,小心试探。

    好在这两年的光景,也不是毫无收获。江南诸世家即便关系再密切,也总是有龃龉的。宋晏储便借着这个缝,将江南世家之间的联盟,一点一点撬开,只待时机成熟,便给幕后之人一个巨大的惊喜。

    今日阳光正好,摇椅一下又一下晃着,宋晏储颇有些昏昏欲睡。直到不远处传来吵闹声,虽说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宋晏储并未睡熟,还是听得明白。

    “怎么了这是?”她睁开眼睛,慢悠悠问道。

    清汝神色不太好,闻言快步上前,嘴唇蠕动片刻,出声道:“殿下,外头……廖郎君求见。”

    “廖修齐?”宋晏储挑挑眉。

    清汝点头,俏脸气得通红:“他怎么还有脸来见殿下?”

    宋晏储却是摆了摆手,回头看向站在后边的陈玉,眉目含笑:

    “你瞧,这第三只雕,不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