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睡一张床，各自有各自的被子，中间竖着一只大熊玩偶。
程霏搂着熊玩偶，借着昏暗的光看他，太久不见，太多话想说，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出合适的话题。
“快期末考了吧。”
“……”
“复习了吗？”
“……”
“为什么瞪我”
“你见谁家男朋友躺在床上问女朋友学习的事……一点都不浪漫。”
“浪漫，应该问什么？”
“问我想不想你啊，然后告诉我你也想我啊。”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就是明知故问才浪漫呀，你从来也不说喜欢我……”
邵钧微微一怔。“明明知道的事，说出来，不傻吗？”
“不傻啊，我就是想听啊。”程霏抱着熊，往他身边挪了挪。“你说一次，就当是新年礼物。”
“说什么。”
“说你想我，喜欢我，离不开我。”
“……”
“快嘛。”
“有些话，放在心里比较好。”
“放在心里别人怎么会知道？”
“我以为你知道。”
“知道是一回事，听你亲口说是另一回事。”
“知道就可以了。”
程霏觉得他在回避问题，气呼呼坐起来。“不管，你今天一定要说。”
邵钧看出她的执拗，垂下眼眸，用低沉的声音念她名字。“程霏，对你而言很容易的一件事，对我不是。不问了，行不行？”
她不懂，回答一个问题而已，哪里难了？“我喜欢你，想听你说你也一样喜欢我，你就不能依我一回？”
邵钧很久没说话。
沉默让空气凝结在房间。
程霏意识到这次不同于以往的争辩，他的沉默更像是一种严厉的责备。“好嘛……我不问了，你别生气……”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投降，只是隐约感觉，如果她不服输，争辩就会发展成吵架，她不想跟他吵架。
“睡吧。”
程霏乖乖躺下，把熊摆在中间，却翻到了另一面。
第一次，感觉有了距离。
邵钧走的很早，他走的时候她其实醒着，还特意翻了身提示他，可他没跟她道别。程霏闷闷不乐了好几天。
他不是这样的。
这么多年，她任性耍赖的次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哪次不是顺着她哄着她，就算被她气到头顶冒烟，也会耐着性子跟她讲道理。
只是说一句喜欢。
这么难？
程霏搞不懂，她去上网查，查完更闹心了。
搜索词条下近似的问题答案无一例外都是对方不喜欢你。
邵钧不喜欢她？
怎么可能！
他应该只是不喜欢被她逼着承认，兴许再过一阵子，他把这件不愉快忘了，哪天会主动告诉她。
程霏把自己劝住了，但还是赌着气，不肯主动给他打电话。但是，她不打过去，邵钧也不给她打回来，一来一去僵持着，就到了过年。
小年过了，也没听说邵钧要回来的消息，程霏实在是忍不住了，跑去跟邵琪打听。
“我哥过年应该回来吧，怎么，他没跟你说？”
程霏把他们俩闹的不愉快告诉了她，邵琪用一种莫测高深的眼睛看着她，颇为同情的笑了笑。
“霏霏呀，每个人心里都有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我哥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硬要碰他的禁区，他没发火已经对你很好了。”
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
可她只是想听他说一句喜欢……
程霏有点明白了，但又不想明白。
“其实你想想，我哥对你不好吗？人有时候得活得糊涂一点，他都已经答应跟你在一起了，你还揪着那点事不放干嘛。”
程霏觉得邵琪说的不对，可想想邵钧已经对她很好了，她好像确实有点过分。程霏回了家，惴惴不安的拨了邵钧的号码，脑子里嗡嗡提醒着她一些以前不会去想的事——他是不是在忙，她会不会打扰他，要是他不耐烦会不会不接她的电话。
电话通了。
程霏张了口，委屈哽在喉咙，难过。
“怎么不说话。”
还好，他的语气没有变化。程霏找回来一点勇气，又不敢太嚣张。“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了……”
“不都是你有事打给我吗？”
是吗？她没注意过。“那我不打，你就不问问我？”
“……”
他不说话，这种沉默意味着什么，程霏不敢去深想。“你过年回来吗？”
“回。”
“哪天？”
“过两天。”
“哦。”
突然没了能聊的话题，沉默也尴尬，程霏主动挂了电话，有颗大石头压在心上，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程家过年的方式很传统，年前有公司全体员工参加的辞旧迎新宴，除夕当天贴窗花，对联，挂灯笼，年初一走亲访友，一直到十五都闲不下来。
邵钧除夕前一天就回来了，但是他们没见到面，程霏嘴馋，跟邵琪去吃了冰激淋，回来闹肚子发烧，在医院折腾了两天。邵家的规矩也多，很多场合都不能缺席，除夕夜程霏从医院回家，邵钧跟家人去了京城，拜完年差不多又要回剧组，期间也只通过几次电话。
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春节，面都没见到。
邵钧越来越忙了，他演配角的那部戏，给他颁了一个最佳新人奖，上架的新戏虽然是男二，但人气比男主角还高，颜值高，气质出众，演技在线，实在不像是一个初出道的新人，爆红，红得蛮不讲理。
程霏当然替他高兴，但他的工作密集到几个月都回不了一次家，她怀疑自己有一个假男朋友。通话固然是经常，可隔着电话聊天，总归差了点感觉。总也见不到的人，横生出距离感，有些事情程霏不再主动跟他提了，比如他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能见一面，比如情人节为什么没有礼物，比如她生日过去了，比如想他，有点寂寞。
程霏也见过别人谈恋爱，同学跟男朋友腻在一起甜蜜蜜，吵架也吵得惊天动地，虽然有点幼稚，但是两个人是在一起的，高兴也好，不高兴也好，身边有人陪着，吵两句都是情趣，她跟邵钧连吵架的机会都没有。
她有时候在想，恋爱之前，一年她和邵钧有整整两个月的相处时光，恋爱之后，连这两个月时间都凑不够，那还不如不恋爱。
可她也只是想想，舍不得。
六月份快期末考，程霏从同学那里听说下午学校附近的商场有个剧组宣传，剧名正是邵钧主演的那个。程霏到没人的地方给邵钧打电话，确认了这件事。
“你怎么不告诉我？”
“知道了你想干嘛。”
“去看看你啊。”
“学校放你出来？”
“我请假说肚子疼。”
“不行。”
“为什么？”
“人多，不安全。”
“在商场里面，能有多不安全。”
“活动时间很短，只是露个面，还要赶去别的地方。你过来，我们也见不到。”
“没关系，我就远远看你一眼。”
邵钧叹了口气。“程霏，听话。忙完这阵，我抽时间陪你。”
“上次你说这句话是过年的时候……你有数过我们多久没见面了吗？我都记着。邵钧，你——”
“我有事，晚点打给你。”
她话没说话，电话断了。
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程霏拿着手机，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不让她去，她偏要去。
程霏叫上了几个同学一起偷跑出学校，活动还没开始，商场外面已经挤满了人。程霏她们走了员工通道才挤进来，可是商场里面也是人山人海。
她们最后在三楼好不容易找到直冲着活动舞台的地方。人多的要命，挤都挤死了，程霏却很开心。
司仪比活动预计的时间晚出现十五分钟，他介绍了一长串，才请上演员。邵钧现身的一刻，全场疯狂尖叫，几乎要掀了商场的穹顶。邵钧朝大家微笑示意，微欠身，目光上扬，与楼上微笑着的人，不期而遇。
邵钧微怔，程霏笑得更甜了。
“邵钧！邵钧！”
“他看我们了，程霏你看到没，他是不是在看我们？”
嗯，在看。
还有点生气。
管他呢，反正他不可能跑上来修理她。
程霏趴在栏杆上，看他生气，反而更开心了。
“本人比电视上还要帅啊。”
那是当然。
“他好有礼貌哦，脾气一定也好好。”
额，不见得。
“啊啊啊，他在布景上面签了名字！我们下去抢吧！”
“你想啥呢，就是能抢，等你下去，也早被下面的人抢走了。”
活动时间非常短，邵钧签完名字就在保安护送下离开了。活动结束，围观的人也慢慢散去，等人走的差不多了，程霏她们才走。同学提议去喝奶茶，在奶茶店付完账后，程霏盯着手机看了会儿，默默收起来。
有了上次追星体验，程霏跟同学混进了邵钧的粉丝后援会，打榜做数据她不太尽力，但要是知道了他的行程，她一定是跑得最勤快的。
程霏觉得好玩，追星追的是自己男朋友，还挺有意思。她都是事后告诉邵钧，她去了哪里，什么时候见到他，问他有没有注意到。事后已成定局，他不会跟她算账，也只能由着她了。
“月底你是不是回来？”
“对。”
“我就知道。”
“又从后援会收到的内幕消息？”
“是啊，我们厉害吧？”
“这次晚会地方很偏僻，结束都是深夜了，在家等我吧。”
“那怎么行，我们都约好了。”程霏嘿嘿笑。“你要是担心，可以偷偷接我回来呀，我找个没人发现的地方躲着。”
邵钧大约是知道自己劝不动她，索性随她了。
“那么说好了！”
“嗯。”
“对了，你有没有留亲友票呀？”
“没有。”
“唉，追自己男朋友还要去从黄牛手里买高价票。”
晚会当天下午，程霏跟同学早早就在场外等了，拿着应援牌，有组织，有秩序。程霏拍下视频给邵钧直播。
粉丝好爱你，我也是。
邵钧看她发来的自拍，笑了笑。
“程霏又来了？”经纪人从后面走过，注意到他的手机屏幕。
“嗯。”邵钧关了屏幕。“晚上结束不急着回去，接上她再走。”
经纪人点点头，眼神却多了层思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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