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外头的树枝开出茂密青嫩的枝丫，从白茫茫的雾面钻出来，很是好看。
树根下的落叶都**完了，渗入到泥土里，还有些残留的，唐衣叫男佣去松松土，撒上肥料，地面变得十分干净整洁。
起雾的天还是有点冷的。
唐衣打开窗，坐在二楼的阳台，手里捧着一碗细腻的燕窝粥，时不时吃一口。
外头有人敲门，“唐衣小姐。”
唐衣听出是女佣的声音，就让她进来。
女佣脸上有几分局促，“小姐，外面有死人！！”
唐衣动作一顿，起身跟着女佣下楼。
女佣还不忘随手拿起唐衣的薄外套给她披上，外头冷。
陆宅外头围了几个男佣，见唐衣来立即停了议论声，往旁边退一步，给她腾出位置。
唐衣没有上前，跨出大门就停在了原地。
趴在地上的“死人”是郭莹。
她的裙子被撕碎了，露出大片布满痕迹的肌肤，脸朝下埋在土里，一点生气都没有，仿佛一个死物。
很明显，那些女佣也认出了郭莹。
上次百合出事让她们心有余悸，也对郭莹的态度大打折扣，现在见郭莹如此，一丝怜悯都没有，反而还有些高兴。
一个男佣说，“小姐，我早上出来扫地发现的，我看了还有点气，要送去医院吗？”
唐衣微微皱眉，见郭莹一动不动真的像具尸体，于是道，“不用，叫医生来。”
男佣就去找医生了。
女佣犯难了，“小姐，那郭莹我们要抬进去吗？”
“抬进来吧。”唐衣看了眼没人住的客房，“就抬去那。”
女佣拿了几块布来，把郭莹一裹就往里抬去。
奚露和青渺也相继起床了。
唐衣拿了消毒液洗手，还去换了身衣服才出来。
奚露察觉到外面的动静，于是道，“早上这氛围不对啊，外面咋的了？”
唐衣暂时没说，让他们先吃饭。
沈野和戚容已经走了，家里就剩秦曜一个男人。
唐衣吩咐厨房多做了些，秦曜的胃口比较好，果然今早的早餐都一扫而光。
唐衣才坐下来，把郭莹的事说了。
奚露说，“叶芝桐搞的吧？看样子郭莹是被轮了，果然只有恶心娘们才会想这么恶心的一出。”
“我叫医生来了。”唐衣说。
“你还打算救她呢？”
“叶芝桐把她丢在我这，肯定还有用。”
奚露就一副看戏的表情，不插手。
没多久，医生进来报告郭莹的情况。
郭莹是被性侵了，但是问题不大，而且看得出来时间很短，造成的伤害也很小，下身有轻微的破裂，身上最严重的是冻伤。
唐衣让女佣送医生离开。
奚露忍不住八卦，“我说太太，你觉得叶芝桐把郭莹弄到我们身边，到底要干什么呢？”
“她的目的是沈野，或者我身边的男人。”唐衣道，“郭莹也就这点用处了。”
“太弱鸡了吧？要是我也不会选郭莹啊。”
“郭莹只是她的一个临时计划而已，这颗棋子又不重要，失败与否对她来说都无所谓。”
唐衣沉思了一会，又道，“我原本是想留下郭莹，把她赏给我爸爸的，但是现在跟臭水没什么区别，拿不出手了。”
奚露坏笑道，“你也太缺德了，我们老爷子需要这么垃圾的女人么？我随便找一个来都比郭莹好看几十倍。”
“那不一样，叶芝桐一手培养出来的女人，眼睁睁的看着她给自己的男人上床，会更加有趣。”
奚露直笑唐衣坏。
“那太太，百合这事就这么算了吗？”奚露问道。
唐衣眼眸微沉，“当然不能的。”
她还要等陆擎的消息。
陆擎这人办事全看心情。
要是想去做，别人十天半个月才能有着落的事，他一天就能搞定。
第二天，陆擎就给唐衣回电话了。
“换身衣服，我派人来接你。”
唐衣露出一个笑容，“好。”
唐衣挂了电话，让下人去请叶芝桐。
叶芝桐正在家里做瑜伽，得知唐衣的下人来，丝毫没有停下动作。
来者是个男佣，看见叶芝桐婀娜的身姿折叠成各种形状，难免会有反应。
他只能低头，双手放在身前来掩饰自己的羞耻。
一次瑜伽结束，是十五分钟后的事。
叶芝桐一身香汗，面色红润，披上一条粉色披肩喝了一杯水。
这才问，“有什么事？”
男佣结巴道，“叶夫人，唐衣小姐说，让你准备一下，陆先生邀请你们外出用餐。”
叶芝桐微愣，随即恢复正常。
“陆擎回来了么？”
“是陆先生的司机来接的。”
叶芝桐挥挥手让他回去。
一杯水被她喝完了，叶芝桐握着空杯子，望着窗外的景色。
陆擎终于想起她了么？
这陆宅就像一个精致的鸟笼，她这只金丝雀养在这里，每天把自己变得更美，结果并没有得到主人家的欣赏。
哪怕是自己主动也不讨好。
叶芝桐想到这里，长卷的睫毛微微抖了一下，暗沉的眸子里，升腾起一股骇人的锋利。
等到脸上的汗都蒸发了，叶芝桐才去洗澡换衣服。
男佣离开了。
唐衣不着急，跟司机慢慢的等。
她跟司机聊天，“陆先生最近忙吗？”
“不忙的。”司机恭敬道，“这道上没有先生必须要做的事，他一个人在家里待不住，只是想想多跟兄弟们在一起。”
“那沈野呢？时刻跟在陆先生身边？”
“沈总大部分时间在陆先生身边。”
“主要是干什么呢？”
司机憨憨一笑，“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先生的司机。”
唐衣见司机说话稳重老套，应该是陆擎几十年的心腹了，跟陆擎有几分相似的神采，唐衣不跟他摆架子，所以态度温和可亲，两人聊得很愉快。
中途司机感慨了一句，“小姐，你来了之后，先生的性格就变很多了，你是先生的福星。”
“我跟先生虽然是父女，但是从小没有一起生活，没有那么夸张。”
“不，小姐你跟先生接触得少，他的变化不轻易被人瞧见，只有我贴身跟着他才明白的。”
唐衣但笑不语。
司机看向唐衣的目光和蔼温柔，也跟着笑了起来。
唐衣的眉目像陆擎。
但是没有陆擎那么极有杀伤力，唐衣是温和的，清秀澄澈，跟陆擎明明是两个极端的模样，但是又有说不出来的相似神韵。
聊了半小时，才等来叶芝桐。
司机闭了嘴，笑意微敛，为唐衣打开车门，“小姐，站累了吧，赶紧上车歇会。”
唐衣点头上车。
随后司机又替叶芝桐打开车门，唐衣跟叶芝桐坐在了一起。
两个人仇深似海，却还要装作和善的样子。
叶芝桐换的依然是旗袍，妆容偏复古，姿态表情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很像八十年代的名媛，可是又不失现代的时尚。
陆擎年轻时，身边全是这样风格的美人，叶芝桐一直保留至初，想在陆擎心里留下特殊的位置。
唐衣轻轻的勾了下唇。
叶芝桐端坐平稳，淡淡的开口，“沈太太很随便呢，陆先生邀请随便一身就出门。”
她目视前方，好像对着空气说话。
她从未把唐衣放在眼里。
唐衣说，“我跟陆先生是一家人，不讲就这些的。”
叶芝桐瞬间就变得尴尬。
唐衣姿势慵懒的靠在椅子上，看车外一闪而过的风景。
陆擎定的地方是海边的一处餐厅。
陆擎坐在椰树下的椅子上，旁边放着一杯冰美式，看见车子开进来，他才缓缓起身。
叶芝桐一直伪装的冷静，在此刻有些皲裂。
她每次看见陆擎，都会忍不住心跳加快，为他着迷。
以至于下车的脚步都有点不稳，看着朝自己走来的陆擎，柔声道，“陆先生。”
她把柔情和魅力展现得极好。
陆擎看她一眼，嗯了一声就没了。
叶芝桐有点失望，满心的期待瞬间破裂，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陆擎揽着唐衣往里走。
唐衣不想跟叶芝桐一起吃饭，她恶心这女人的做作，于是道，“现在吃饭还有点早了，陆先生你饿吗？”
叶芝桐在旁边道，“先生的饮食时间一向很准，这个点不早了。”
叶芝桐好像要极力验证什么。
唐衣则是在她说出这句话后就笑了。
她看向陆擎。
陆擎慢悠悠道，“那就先去逛逛。”
他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叶芝桐在说什么，把不礼貌发挥到了极致。
叶芝桐不死心，“先生，你的胃不好，别因为不重要的事弄坏了自己。”
“什么事重要，我没有分寸么？”陆擎不瘟不火的看了叶芝桐一眼。
叶芝桐莫名的就禁了声。
陆擎不会装傻，也不会怕得罪人。
叶芝桐跟他故弄玄虚，陆擎想指明就指明，不给面子。
这时候唐衣道，“你先等一下吧，我去拿点东西。”
唐衣去餐厅里拿了一份便捷的面包，和一杯滚烫的热牛奶。
她问道，“牛奶可以加糖吗？”
“可以的。”
“帮我加点。”
面包里面是浓郁的香芋酱，吸一口香浓的甜牛奶，能上天。
要是有奶茶，唐衣会点奶茶。
但是陆擎应该会不喜欢的。
她拿出去的时候，叶芝桐的眼里立即闪过一丝笑意。
真是愚蠢。
陆擎最不喜欢吃的就是甜食。
唐衣递给陆擎，“先垫垫胃吧。”
陆擎破天荒的接了过来，然后朝车子走去。
叶芝桐错愕了一瞬，看见陆擎咬了口面包后，更是大惊失色。
唐衣到底什么本事，能让陆擎这么宠她？
到现在，叶芝桐还是不相信的。
不相信陆擎会这么肤浅，喜欢一个有夫之妇，他不是有洁癖的么？
陆擎刚上车就把面包吃完了，两口喝光了牛奶。
吃完说了句实话，“很难吃。”
唐衣笑着说，“先将就。”
叶芝桐没有因为那句难吃而有一丝欣慰。
反而觉得可怕。
明明很难吃却吃完了。
对于陆擎来说，这是何等的宠溺。
一路上叶芝桐都心不在焉的，她觉得自己被唐衣碾压。
而且这种碾压感让她失去了自信，好像一直抬不起头来了。
内心慌乱，让时间过得缓慢。
唐衣说想去这儿的唐人街走走，陆擎就答应了，叶芝桐如坐针毡。
她索性闭上眼睛睡觉。
车子开到一半，忽然抖动一下，吵醒了叶芝桐。
她听见唐衣问，“怎么了？”
司机说，“好像抛锚了。”
叶芝桐懒得下车去看，又闭上眼睛。
司机下车去检查了，唐衣坐在车上玩了会手机，四周没有车辆路过，也没有几个人，司机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办。
陆擎和唐衣也下车。
周围安静得很了，叶芝桐睁开眼，整理好自己的头发。
她摇下车窗朝外头看了一眼。
啥那间，她的脸色白了几分。
恰好在这个时候，唐衣说，“既然暂时修不好就叫人来接吧，我们先在这附近走走。”
叶芝桐开门下车。
唐衣指向那一栋写字楼，“据说那里面闹鬼，闹得很玄乎，我想进去看看。”
叶芝桐看着唐衣走过去。
唐衣也微笑看着她。
叶芝桐面目平静，“我也听说了这儿闹鬼，一直想进去看，正好趁现在，我们一起去吧。”
她一点都不慌张，天塌下来了也能在三分钟以内稳住情绪。
“走吧。”唐衣轻轻一笑。
三个人就往里走了。
写字楼即使在白天都是阴森的，里面好像真的住了妖魔鬼怪，一进去就会万劫不复。
里面的空气很凉，凉得刺骨。
不知道为什么，唐衣一进电梯就闻到了**的味道。
可是唐衣不怕鬼。
如果真的有，那也不过是个鬼而已。
她身边的叶芝桐，比鬼可怕一万倍。
电梯开了。
面前是黑压压的一片，唐衣道，“陆先生，你看看墙壁上有没有灯。”
陆擎就去开灯。
灯一开，唐衣就看见离她不远的地方，吊着一个人，那人摇摇晃晃，恐怖至极。
陆擎眼神一狠，直接伸手把他扯了下来。
唐衣往后退了一步。
叶芝桐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怎么，还往前走了一步，应该是想制止，理智让她收了手，陆擎的力气极大，那吊着的东西直接被扯了下来，砰的一声摔倒在地。
紧接着，刚刚还紧张的空气，瞬间被一声痛喊划破。
掉下来的是个男人。
人很瘦，而且个子不高，上面是一根铁支架，他就像荡秋千一样坐在那上面吓唬人，大概没想到陆擎力气这么大，而且一点都不害怕。
那男人摔疼了，直叫唤。
陆擎上去就是一脚踩在脸上，唐衣看见鲜血溅得到处都是。
“好了。”唐衣道，“留着吧，要是弄死了，这儿就真的成鬼屋了。”
陆擎果真收了手。
叶芝桐站在那，身影在暗黄的灯光下变得魅惑骇人。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叶芝桐深藏的那个屋子。
因为他们听见外面有声音就会在里面敲门，引起唐衣的注意。
之前陆擎来过了，表情很平静。
唐衣却是第一次见。
她再次心寒于叶芝桐的无情。
关在里面的一男一女，瘦得只剩一身骨头，地上随处大小便，屋子里全是恶心的味道。
那两人饿急了，看见叶芝桐就扑上来，陆擎抓着唐衣往后退，叶芝桐穿着高跟鞋的脚往前一踹，那男人硬生生被踹到了三米开外。
叶芝桐转身道，“陆先生，这地方很无趣我们走吧。”
唐衣再也装不了和善，对叶芝桐道，“就这么处理了他们，你不会觉得可惜吗叶夫人？”
叶芝桐没有否认，也没有替自己辩解，而是幽幽一笑，“沈太太，你费尽心思的带着陆先生来我的秘密基地，有什么意思呢？”
唐衣冷冷的看着她。
叶芝桐看向陆擎，“先生，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知道我狠辣的性子，我会在很多地方培养我需要的东西，这两个艾滋病人，我留着是要惩罚我想惩罚的人，有意见吗？”
叶芝桐知道陆擎什么都清楚了，所以她选择坦白。
陆擎从始至终都是安静的。
此刻被问到，他淡淡道，“有意见。”
叶芝桐先是一愣，然后语气急切了起来，“为什么会有意见？你当初不是说过，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管的吗？”
“你一个替我卖命的狗，我有意见还需要给你解释么？”
叶芝桐脸色大变。
她的自信都来源于陆擎。
因为她跟了陆擎很多年，陆擎最宠她，是她最大的资本。
可是陆擎现在把她说得分文不值。
因为唐衣。
叶芝桐大口呼吸着，无法压抑心里的怒火，偏偏又心寒到极致，这种感觉让她喉咙腥甜，涌上了一股血。
没有比自己心爱的男人捅一刀还要痛的了。
陆擎打了个电话，让人上来。
唐衣忍无可忍，“叶芝桐，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最终都会报应到你身上的。”
叶芝桐不着急跟她拌嘴，而是告诉她一句实话，“唐衣，我来陆宅这么久，我从未跟你争过什么，你这么针对我，到最后会砸到自己的脚。”
陆擎回首道，“唐衣，走了。”
他始终不瘟不火的语气，让叶芝桐不知道他那颗子弹到底要什么时候才会打出来。
叶芝桐冷静好一会，才重新昂首挺胸。
她不怕的，陆擎手里有很多把柄在她手上，他不会什么都不顾。
这样想着，叶芝桐跟在他们身后。
等冷静下来，叶芝桐才感觉自己的脚疼。
她撩起自己旗袍一看，顿时血色褪尽。
她白嫩的小腿上，有一道很深的口子。
是那个艾滋病人，长期不修整的尖锐指甲刮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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