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灯光略显昏暗，让梅蒂的脸庞埋在阴影里。
阴冷的眸光像是泛冷的枪口，瞄准孔正阳的眉心。
这两天，她无数次想象过，加入宇宙魔方能及时派出进化者部队，或许迈尔斯就不会死。
宇宙魔方不可能没有注意到，整个伯爵领土的局域终端完全脱离，就算宇宙魔方是瞎子，也该能听到从地表传来的炮火声。
可宇宙魔方没有那么做。
难道……地表上的性命，在宇宙魔方就那么卑贱吗？
孔正阳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梅蒂的反应会这么大：“呃……我必须提醒你们，虽然宇宙魔方培训中心的资源没那么丰富，但一定会按照最高规格把资源倾泻给你们。再者，标准的培训时间是两年，而你们——尤其是妃也——已经有过和地趋种战斗的经验，可以缩短到一年，去其他的培训中心，可没法……”
“这不是方便就能解决的事情。”
阿瑞尔打断了孔正阳的解释，担忧地看了梅蒂一眼，忍不住叹了口气。
赛琳娜拉起梅蒂的手，试图安抚下她的情绪。
阿瑞尔环视一周，沉声道：“举手表决，同意在宇宙魔方培训中心进行训练的，举手。”
“你们不用陪着我。”梅蒂小声说道，细细的嗓音有些哽咽，但她还是故作坚强地板起脸。
“当然，不会有人勉强自己的。”阿瑞尔微笑着拍拍她的小脑袋，像是安慰自家的女儿，“相比于宇宙魔方，我更喜欢九龙阁那种开阔的城市。”
赛琳娜立刻会意，接着说道：“我也是，我可没法一直在空间站里憋着，心情会发霉的。”
“九龙阁是我的故乡，妃灵也会很高兴的。”妃也试图露出安慰的笑脸，但有些僵硬。
章择愣了一下，难堪地轻咳两声：“我、我就留在地表。”
“章择弃权，全票否决。”阿瑞尔看向孔正阳，一副没办法的样子，“抱歉了孔正阳先生，恐怕宇宙魔方这种小地方留不住我们。”
“真失礼……”孔正阳无奈地说道，“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你们走后门被其他进化者说三道四的。我会和九龙阁联系的，你们先去收拾东西吧，相信不会用很久。”
“那就麻烦你了。”
…………
说是收拾东西，但其实根本没什么好收拾的。
孔正阳很快就和山海关取得了联系，答应让阿瑞尔他们和梅蒂同期进入山海关培训。
大家散开后就去各自需要的物品了，而阿瑞尔站在指挥区和中转站之间的廊桥上，静静地看着透明廊桥外、缓缓旋转的星空。
每次他看着星空时，总会不由自主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坍缩……真的是能被阻止的吗？
“是你啊？”
温润的声音忽然在身边响起，把阿瑞尔吓了一跳。
“最近还好吗？”
“还、还好……”
阿瑞尔疑惑地看过去，发觉站在身边的是一位看上去相当儒雅的中年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气质很是温和。
哦，是上次见过的心理医生。
“你在等人吗？”心理医生同样看向宇宙，微笑着问道。
“嗯，等人。您呢？”阿瑞尔敷衍地说道。
“我只是随便转转。”心理医生耸耸肩，“大家都需要放松，我也不例外。总要有人把这个世界的美好记录在记忆中，即便有一天末日降临，我们也能把那些美好的东西传承下去。”
阿瑞尔愣了一下，迟疑地说道：“您、您觉得……世界会毁灭吗？”
“为什么不呢？”心理医生没有看他，只是看着被拖长的星辰，“还是说……你觉得你能够阻止坍缩？”
“我不知道……”阿瑞尔无法给出答案，只能低下头。
某种异样的情绪在灵魂中发酵，对未来的未知孵化出恐惧和茫然，缓缓溢到大脑中。
他已经见证了太多人的死亡，那些人的死亡或多或少都和地趋种有关，可似乎从没有人是因为“坍缩”而死的。
地趋种和坍缩，究竟哪一个才是带来末日的始作俑者？
“你太累了。”心理医生没来由地说道，“所以你看不清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阿瑞尔皱起眉，有些不悦了：“你好像很了解我？”
“我了解我的每一位患者。”心理医生微微笑着，第一次直视阿瑞尔的眼睛，“你以为你把迈尔斯的死归咎于地趋种，就能免于自责吗？还记得妮丝死后，你是怎样的失魂落魄吗？”
阿瑞尔身体的肌肉骤然绷紧，他惊恐地盯着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忽然有一种被看透的危机感。
“你……！”
“你没把迈尔斯当做朋友，但也没有把他当做敌人。”心理医生像是感受不到他的敌意，自顾自说道，“你把愧疚藏在心里，想以照顾梅蒂的方式补偿他——这就是你的决定吗，阿瑞尔？你的愧疚和痛恨，是能就这样被抵消的吗？”
阿瑞尔的牙齿止不住地打颤，他连接上终端，试图调出面前这个男人的资料，可终端中空空如也——
这个男人根本不存在！
可……可面前的人又是那么真切地存在着，他就站在那里，微笑着，像是看透了一切的先知……
或是别的、掌握了生死和命运的东西。
“自欺欺人并不是好习惯。”
心理医生抬起手，戳了戳阿瑞尔硬邦邦的心口。
“正视自己，找到自己真正应该做的事情。”
“你到底是谁？”阿瑞尔沉声问道。
“我是心理治疗师，一直都是。”
他微笑着，表情从未变过，那双深邃而柔和的眸子中映出阿瑞尔的脸，让阿瑞尔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或是不敢直视被他看透的自己。
“阿瑞尔叔叔！”
娇嫩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阿瑞尔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到妃灵小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他一颤，猛地回过头，可身前已然空空如也……
见鬼，那到底是人还是鬼？
他叹了口气，没好气地揉了揉妃灵的小脑袋：“叫！哥！哥！”
“哎呀头发乱了啦！”妃灵推开阿瑞尔的手，嘟起嘴整理好头发，旋即露出灿烂的小脸，“姐姐说已经准备好了，大家都在中转站，我们快点回家吧！”
“好！回家！”
阿瑞尔长出一口气，无奈地拉起妃灵的小手，迈向通往九龙阁的道路——
那个“幽灵”说得对，迈尔斯的事情不会就此结束。
总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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