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宫弃嫡(下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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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太后召见(中)

    为了避免其他人瞧出其中破绽,陶沝只得转开停留在巧巧脸上的目光,强打起精神对玉蕤适才提出的问题做出答复,但玉蕤在听到她今次是被太后召见随季嬷嬷去宁寿宫时,脸上的神色立时添了几分担忧,而其他几人的表情变化也全都和她相差无几,皆是担心居多,这让陶沝原本就有些忐忑的心一下子高高悬了起来——难道这位还未曾见过面的太后很可怕吗?该不会是像《还珠格格》里的那位老佛爷一样吧?

    心有余悸地与玉蕤等人告完别,陶沝又随季嬷嬷往前走了许久,终于到达了今日的目的地——宁寿宫。

    一路上,陶沝仔细回忆了一下大脑数据库中残存的关于这位皇太后的资料,她记得顺治皇帝所有后妃中,直到目前为止还活得好好的总共有三位,一位太后,两位太妃,都是一水儿的博尔济吉特氏,其中尤以这位顺治十年立的孝惠章皇后最为尊贵,她可说是顺治帝所有后妃中最长寿的一位,直到康熙五十六年才去世。

    在此之前,陶沝一直以为这位太后是居住在慈宁宫的,待后来才知道,康熙朝居住在慈宁宫的就只有那位大名鼎鼎的孝庄文皇后,而在其过世之后,慈宁宫就一直空置。这位孝惠章皇后早些年一直居住在寿昌宫,也就是早期的宁寿旧宫,直到孝庄文皇后过世,康熙为避免每每向这位孝惠太后请安要经过慈宁宫而触情伤情,才下旨重建了宁寿新宫,于康熙二十八年告成。至此之后,孝惠太后便移居宁寿新宫,并于宁寿宫病逝。

    说起来,这位孝惠太后除了不得顺治帝宠爱和无所出之外,也算是荣华一生,了无遗憾了。寿终正寝,子孙尽孝,在宫中的地位也是备受尊崇,据说她的懿旨几乎可以与皇帝的谕旨相提并论,具有不可抗拒的威慑力。也难怪宜妃之前不敢表现出有半点违抗的意思了。

    宁寿宫正殿。

    那位铁面无私的季嬷嬷尽职尽责地将陶沝引至明间门前,却并没有让她立刻进去,而是惜字如金地吩咐陶沝:“请九福晋在此等候一刻钟,容奴婢先进去通报太后一声!”

    一听这话,陶沝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她才不相信这所谓的一刻钟真的就只是一刻钟那么简单,在经历过太多的前车之鉴后,她认定这极有可能是太后看她不顺眼而用来考验她的理由,就跟上回她去永和宫向德妃请罪时一样。

    只是——

    即便她内心明白这个道理,表面却也没有勇气去拆穿或驳逆对方的意思——开玩笑!刚才连宜妃都待这位季嬷嬷客客气气,不敢当面拂了她的面子,那便足以证明这位季嬷嬷在太后跟前的地位绝对不低。她一没靠山二没底气,还是老老实实听话比较好,横竖她现在的身份还是名正言顺的九福晋,谅那位太后也不敢把她往死里整。

    见陶沝乖巧地应了声,季嬷嬷似乎极满意地掀帘进殿去了。

    趁着这空档,陶沝又仔细思量了一下这位孝惠章太后此番大费周章找她前来的可能性——她相信后者单独找自己前来的目的绝非季嬷嬷所说的“太后只是想见九福晋一面”那么简单,因为若真想见面,过后的寿宴上也能见着,没必要事先再多此一举地派人特地把她请来,因此,这其中必有蹊跷。

    然而还没容她想太久,明间的殿门又再次打开了,季嬷嬷从里面缓步走了出来,十分规矩地冲陶沝做了个“请”的标准手势:“太后已经在里面久候多时,九福晋这就随奴婢入内吧!”

    顿一下,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好意提醒一句:“对了,淑惠太妃今日也来了,九福晋待会儿进去之后可得千万谨慎些回话啊!”

    陶沝万万没想到对方今次竟会真的这么准时出来接人,一时间愣是没反应过来,而且对方话里行间也明显透出几分提点的意思,这更是让她心中受宠若惊——

    看来的确是她习惯性地把别人想黑暗了,或许太后这次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要见见她也说不定!

    这样想着,陶沝心中也长舒了一口气,随即便毕恭毕敬地跟在那位季嬷嬷身后缓步进入殿内。

    一进门,陶沝便现这间殿内的各种摆设十分简单,跟康熙皇帝所在的乾清宫相比简直有如云泥,就连宜妃的翊坤宫也完全比不上,不过,好在这点并不影响整体布局的雅致,而且这当中的摆件数量虽少,但质量却都是一等一的精品,尤以设在殿内一角的那座墨玉屏风最为亮眼。

    有两位衣饰华贵的老妇人此刻正并排坐在靠窗的矮榻上——其中一位手中一直慢慢转动着佛珠,眼睛微阖,口中则无声地念念有辞。见陶沝进来,她手里的佛珠微微一顿,原本微阖的双眼也重新张开,仔仔细细地将陶沝从上到下整个扫了一遍。而另一位则是由始至终都闭着眼睛,直到季嬷嬷走到她身侧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她这才慢慢睁开双眼,眼带犀利地扫了陶沝一眼,问道:

    “你就是老九的嫡福晋董鄂氏?”

    她一开口就直奔主题,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的意思,虽然态度过于直白,但这种爽气的性格却深得陶沝之心,至少这意味着接下去的对话不会有太多弯弯绕绕。

    正想开口接话,但张嘴的一瞬间陶沝却突然意识到一个刚才差点被她忽略的严重问题,她貌似还不太清楚对方的身份——因为自打进宫以来,她好几次都阴差阳错地错过了和这两位**oss见面的机会,所以她只知道淑惠太妃是孝惠章太后的亲妹妹,但如今坐在她面前的这两个人,哪位是孝惠章太后,哪位又是她的妹妹淑惠太妃,她可是完全分辨不清的。

    无奈之下,陶沝只得咬唇往站在一旁的季嬷嬷身上频频投去求救的目光,既然她刚才肯开口提点自己,想来也不会故意见死不救的。

    季嬷嬷原本似乎也在奇怪陶沝为何一直傻愣在原地不吭声,这会儿见她突然将视线投向自己,心中忽然有了几分了然,当下忙好心代她做了回答:“回太妃的话,这位正是九福晋董鄂氏。”

    可惜某位华丽丽的太妃娘娘并不领情,闻言立刻祸水东引:“怎么?她是没嘴不会答,还是太过娇贵?竟然还要你这位嬷嬷帮她应声?”

    见她指桑骂槐地冲季嬷嬷难,陶沝自然不敢继续怠慢,赶紧低下头,语带恭敬地出声回应:“回太妃,正是董鄂!”

    原来她就是淑惠太妃,刚才听她如此犀利的口气,还以为她会是太后呢!

    “哼,瞧着这副模样倒还算是清秀,只是这内里……”见陶沝终于开了金口,淑惠太妃忍不住继续冷嘲热讽,但她的话这次只说到一半便突然停了下来,个中意味可谓是耐人寻味。陶沝忍不住心生怀疑,难道这位太后是听到近期关于她的那些不良传闻才特地找她过来开展进一步教育的?!

    不等她想明白,适才还在念佛的孝惠章太后却突兀地抢先跳出来插嘴道:“听说,老九最近又新纳了一房妾侍,而且还是你的亲妹妹?”

    她此言一出,陶沝心中难免生出几分讶异,因为她完全没想到这位看似一心念佛的太后竟然也有闲心来关心儿孙纳妾的八卦,当下不禁怔了怔,好半天才想起接茬道:“回太后的话,的确如此!”

    “听说,老九和你那位妹妹是先前早已熟识的?”没有理会陶沝此刻流露出的诧异,孝惠章太后继续沿着这条线刨坑问底:“……老九当初想娶的人也是她,只是阴差阳错娶了你?”

    嗨?!陶沝这下更吃惊了,虽说九九当初娶衾璇时的确用的是这个借口,但她以为他只是以此逼迫宜妃同意,毕竟这件事情听起来可不算光彩,他没道理要闹得人尽皆知,那么,这位久居深宫的太后又是从哪里打听来如此机密的事情的?总不至于说,是九九或宜妃告诉她的吧?

    许是见她良久不作声,淑惠太妃又见缝插针地语出嘲讽:“怎么,你答不出?”

    见对方摆出一副咄咄相逼、势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陶沝只得再度无奈地咬咬唇,决定还是依照九九的说法在人前统一口径,免得将来多生事端。于是她大方地冲两人点头承认道:“没错,事情的确就如太后所说的一样!”

    “哼,那就难怪了……”听她这样一说,淑惠太妃似乎表现得极为满意。“到底不是什么登得上台面的大家闺秀,处处都透着一股小家子气……”

    陶沝眨眨眼睛。如果她没理解错,这句话的意思虽然是在贬低衾璇,但好像也把她给一并包括在内了吧?尽管她骨子里的确不是什么大家族千金,可被人把她和衾璇放在一起相提并论,却是她不能容忍的。

    她突然开始憎恨起九九找的这个李代桃僵的借口了,明明就是衾璇一个人造的孽,为何现在却要让无辜的衾遥来替她背负骂名?偏偏她现在扮演的角色还是衾璇,根本没法为真正的衾遥抱不平……

    不容她多想,孝惠章太后那厢又再一次语出惊人:“听说老九起初对你并不好,是后来才慢慢变好的?”

    “……”陶沝被问得一滞,还没来得及感叹这是哪年陈谷子烂芝麻的破消息,就听到淑惠太妃在旁冷哼一声道:“倒是看不出你还会不少狐媚手段?”顿一下,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般地添上一句感慨,“董鄂氏,果然又是董鄂氏……”

    陶沝无语。话已至此,她若再听不出这位淑惠太妃今次是在特意针对自己,那她也就太没脑子了。但她实在是想不出对方如此针对自己的缘由,难道就因为她姓董鄂氏?唔——貌似当年顺治帝的那位宠妃也姓董鄂,这位淑惠太妃该不会是因为记恨当年的那位董鄂妃,所以才会连同身为董鄂氏一族的她也同样看不顺眼的吧?

    想清楚这层关系,陶沝不禁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点了根蜡烛,哀悼自己居然倒霉地撞在了这个枪口上。而淑惠太妃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回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接下来竟然意外地没有再对陶沝继续冷嘲热讽,于是乎,话语权又落到了那位念佛的孝惠章太后的身上——

    “听说,老九他很喜欢你?”她问这句话的语气显得颇有些漫不经心,而且目光还有意无意地往位于房间角落的那座墨玉屏风上瞟了好几眼。“……在府里也只专宠你一个人……”

    陶沝听到这话又是一愣,因为她完全搞不明白对方突然问这话究竟有何用意,不过很快,她便立刻回想起自己方才曾提到过的九九纳妾的理由,以及顺治帝当年对董鄂妃的专宠。她相信眼前这两位有过亲身经历的太后太妃绝对不会对“专宠”一事生出任何好感,如果她今次被两人订上这样的标签,那想必她以后的日子一定不会太好过,很可能会连这座宁寿宫的殿门都走不出去。于是乎,为求自保,她只得立即找理由为自己撇清关系:

    “回太后的话,其实有些事情是不能光看表面的,倘若真如传闻所说,九爷只专宠董鄂一个人,那么府里新添的一位小格格又是从哪里来的呢?而且,他如今又怎会请旨迎娶董鄂的妹妹?”

    “那依你的意思,老九之所以对你好,目的只是为了将你妹妹迎进门?”这次问话的是淑惠太妃。

    “是的!”陶沝这声应得那叫一个脸不红心不跳。反正她相信两位太后太妃是绝对不会因为此事而为难九九的。“至少,在董鄂看来是这样的!”

    孝惠章太后听罢脸上似乎有些动容,当下忍不住插嘴道:“你就凭这个认为老九对你没有真心?”

    “回太后的话,难道这还不足以证明吗?”陶沝语气从容地接上话茬,“倘若真心喜欢一个人,那别人又怎可能再入得了你的眼?而你又怎会舍得宁愿让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伤心,也要再去娶别人?”

    “……”她这话一出口,孝惠章太后顿时没了声响,就连淑惠太妃那厢也没有立即出言反驳。殿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格外凝重起来,而正是因为这一突如其来的沉默,让陶沝忽然觉察到似乎有道视线在一直灼灼地注视着她,但眼前两位太后太妃以及站在一旁的季嬷嬷此刻不是低着头就是闭着眼,所以这道视线绝不会是从她们身上投射出来的。可是除了她和这三人之外,这间殿里似乎就再没有其他人的存在,难道真的是她个人意识过剩?!

    心里这样想着,陶沝又趁着空档快扫了一圈殿内的大致结构,现除了安置在角落里的那扇墨玉屏风背后,其他便再没了可以藏人的地方。

    会不会是有人躲在那扇屏风的背后?

    没来由的,陶沝脑海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大胆离奇的念头,因为她想起刚才孝惠章太后曾往屏风那里瞟过几眼,如果真有人躲在那里,那倒是能合理解释前者的这一行为,只是,那个人为什么会躲在那里?是太后允许的吗?那他是谁?又躲在那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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