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宫弃嫡(下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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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落雪惜君

    陶沝一口气跑出很远才慢慢停下,然后下一秒便悲催地现自己好像跑错了方向,因为四周的景物看起来异常陌生。

    雪仍在下,且有持续加大的架势,所以陶沝接下来沿路走出很长一段距离也没能遇到半个人影。

    正当她琢磨着该去哪里找个活人来问路时,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狗叫声,而且听起来很凶的样子。

    陶沝好奇地循声找了过去,却愕然现狗叫声的来源处竟是两个她异常熟悉的人——

    九九和那个冒牌衾遥。

    此时此刻,他们两人正坐在一个临湖的亭子中央,身上均披着厚厚的大氅,应该是在赏雪。九九的手里牵着一只大狗,叫声就是它出来的。九九似乎在引着冒牌衾遥逗这只大狗,但大狗狗狗好像并不情愿,反而冲着冒牌衾遥一个劲地狂吠,而冒牌衾遥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似乎也有几分尴尬。

    因为陶沝此刻所藏身的位置与对方所在的亭子之间还隔了一段比较长的距离,中间又隔着一层茂密的树丛,加上雪势也大,所以陶沝根本听不清那两人在说什么。但从这只大狗的叫声来看,它似乎不怎么喜欢那个冒牌衾遥。

    陶沝有些无语。

    她记得太子之前明明就说过冒牌衾遥此番不在随行名单之列,而且后者怀孕还不到三个月,按理应该每天躺在床上好好休息才对,为何九九却偏偏要特意冒险带她一起出来承受车马劳顿之苦?而且带来就带来吧,还在这天寒地冻的雪天里带她到外面来赏雪,甚至还企图让她和狗狗亲密接触,这到底是喜欢她还是要害她啊?简直连半点怀孕方面的常识都没有。

    陶沝正暗自吐槽,就见从对面通往那个亭子的小路上又突兀冒出了一个人影,头上戴着斗篷,手里提着食盒,模样看上去亦是十分熟悉——

    是绿绮!

    待那人走到亭中,揭开斗篷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陶沝惊得立马用双手紧紧捂住嘴,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叫出声。

    绿绮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九九让她来伺候冒牌衾遥的?可是,那个冒牌衾遥身边明明已经有那个叫裳儿的贴身丫鬟在照顾她了啊?难道她把绿绮也一并要到了自己的身边?可是,这好像也不对啊,绿绮应该是衾璇的人,如果冒牌衾遥就是当年瑶烟,她没理由不知道……

    不过很快,陶沝就现自己想错了。

    因为绿绮那厢刚将食盒里的点心茶水摆好,九九就把手里绑大狗的绳子递给了她,那只大狗显然对绿绮更亲一些,见她过来,立马上前热情地用舌头舔了舔她的手。

    而就在这时,那位冒牌衾遥不知开口跟九九说了什么,紧跟着,绿绮立马跪倒在地,不停地朝座上的九九和冒牌衾遥两人拼命磕头,显然是在向两人求饶。

    看到这幕情景,陶沝心里突然颇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绿绮当年的确背叛了她,但她相信绿绮对自己并没有加害之心,否则,绿绮最后也不会带走那碗本来要喂她喝下的□□。若不是绿绮,她当初很可能等不到倾城带人赶来……

    这样想着,陶沝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而就在这时,远处的那只大狗仿佛凭空听到了她的这声叹息一般,突然心有灵犀地将头转向了她所在的这个位置,紧跟着,再度猛叫。虽然这叫声和它刚才冲冒牌衾遥狂叫的叫声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但陶沝心里却是莫名一慌,当下也不管那边三人到底有没有看到自己,便以最快的度背过身去开溜了。

    又是一路头也不回地狂奔,但这次的结果明显比上回好一点,因为她至少蒙对了方向。

    在狂奔了大约有一刻钟后,陶沝现她又重新回到了刚才与十六十七两位阿哥打雪仗的地方。

    她停住脚步,喘匀了气,这才沿路慢慢往回走。

    十六和十七两位阿哥刚才给她堆得那只四不像熊还在原地,因为雪势还在加大的缘故,看起来倒是比刚才更魁梧了些,且造型像极了《功夫熊猫》里的阿宝,陶沝咧嘴笑了一会儿,忽然回想起小时候看过的功夫片《黄飞鸿》里似乎也有同样的招式,于是乎,她立马跟着竖起一只脚,朝旁边的那棵树干上狠狠踢去,嘴里还配合地嚷道:“看我的佛山无影脚——”

    一脚过后,树上的积雪纷纷落了下来,陶沝来不及躲避,猝不及防地被淋了一身雪,正当她哀叹自己今日为何这么倒霉时,树干背对的后方处也跟着响起了一声惊呼——

    “爷,您没事吧?!”

    这个声音很熟悉,陶沝不用猜也知道对方是荣泰,那么他口中的“爷”,显然就是那位华丽丽的太子殿下。

    一时间,陶沝身心俱僵。

    她觉得自己今日一定是背到家了,否则,又怎会连连闹出这种乌龙——不仅把雪球砸到了四四大人脸上,现在连这位太子殿下也被她踢了一身雪。最重要的是,她今日还是偷偷跑出来的,正好被对方逮了个正着。

    鉴于脱身无望,陶沝只得耷拉着脑袋等在原地挨批。

    太子从树后慢慢绕了出来,全身上下和陶沝一样落满了雪,身后还紧紧跟着小太监荣泰。

    不过在随后看到站在树干另一边的陶沝时,荣泰果断地停住脚步,并识趣地往后退开一段距离。

    因为刚才从四阿哥那里得知,荣泰很有可能是四阿哥的人,所以这会儿看到他的时候,陶沝心里莫名“喀噔”了一下,一时倒把某人这位正主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给忘到脑后去了。

    见她不动也不吭声,太子径直踱步走到她跟前,他今儿个看起来心情不错,见陶沝此刻也是满头白雪,忍不住掀唇一笑:

    “你说,你这样算不算是害人害己?”

    他这话的意思自然是在讽刺陶沝刚才的踢树之举,但听在此刻的陶沝耳朵里,却莫名变了一种意思。

    她几乎是本能地矢口否认:“……我不会害你的!”

    太子被她如此激动的反应弄得一愣,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也莫名变得柔和起来。他抬手,轻轻替陶沝拍去头上的落雪,嘴里半是嗔怪半是关心:

    “一到外头就四处疯,哪还有个寻常女子的样子?”

    陶沝撇撇嘴,一句话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听到这话,太子替她拍雪的手顿时停在了半空,他显然察觉到了她此刻的情绪不对劲,却又不明瞭她生气的缘由:

    “怎么?我就说你一句你还生气了?”

    陶沝嘟着嘴不说话,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心里这闷气从何而来。

    或许是因为四阿哥先前的一番话让她觉察到原本她以为平静的日子背后其实还有很多的潜在危险,也或许是因为刚才在路上看到九九和冒牌衾遥在一起的亲昵画面,或许还有当中因为怕被达顺和九九他们现踪迹而在雪地里狂奔两次的委屈……

    反正,她就是觉得心里极度烦躁,想要找人泄出来。

    太子显然无法猜到陶沝刚才经历过的那些事,误以为她只是在耍小性子,倒也没有跟她计较的意思,反而还耐着性子语出温柔地哄她:

    “今日落雪,膳房送来了好些鹿肉,皇阿玛分赏了一些给我——你之前不是说,想要效仿古人在雪天的芭蕉树下煮酒烤肉吗?为此,我还特意让他们把鹿肉先送了回来,原本以为你会开心,却没想到你根本就不在房里,而且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又巴巴地立即带人出来找你,谁料最后却被你踢了一身雪……难道,我还不能因此说你两句么?”

    陶沝听得一阵理亏,但一时半会儿却又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沉默以对。

    见她噘着嘴不吭声,太子挑了挑眉,琥珀般的丹眸轻轻一转:“怎么不说话?难道是因为今天心情不好,所以不想吃烤鹿肉了?”

    烤鹿肉?听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陶沝很没骨气地被对方这三个字打中了命门。

    记得《红楼梦》第四十九回中有写到贾宝玉同史湘云在芦雪亭烤鹿肉,还说烤鹿肉鲜嫩味美、香气四溢,

    她从看完之后就一直很想效仿看看,可惜在现代一直没有那个条件,而穿来这里之后,鹿肉倒是吃了不少,但大多都是厨子做好的红烧鹿尾或香焖鹿肉,味道是还不错,但和自己bbq一比,就失了些情趣。

    后来,她在某人书房里看一本古人写的生活杂记时突然想起这些,曾提过一句有机会也要在雪天烤鹿肉来吃,却没想到他竟然一直记在心里……

    思及此,陶沝原本莫名压抑烦躁的心情似乎也慢慢变得缓和起来,她仰起头,语气闷闷地出声反驳:

    “谁说我不吃的?就是因为生气才更要吃好吃的,这样才可以把痛苦溺死在食物中……”

    “扑哧——”

    一句话说得某位太子殿下忍不住又当场失笑。

    “既如此,那我们就回去吧,我已经让他们在那边的亭子里准备好了烤肉的铁炉,还有铁叉和铁丝笼,酒也热上了,你不是说,要在亭子里煮酒烤肉才能尽兴吗……”

    他说着,径直去拉陶沝的手,跟着便现后者的手此刻冰得慎人。见状,他的眉头立即狠狠一皱,旋即轻斥出声:“你在这里待了多久?怎么冷成这样都不知道早点回去?”

    他一面说,一面解下披在自己身上的那件狐皮大氅,掸去上面的雪沫,然后轻轻盖在陶沝身上,将她整个人都一并小心翼翼地裹了进去。

    他的动作很温柔,衣服也很温暖,却令她再一次莫名想哭——

    如果可以选择,我只想做那个被你一直疼惜的人,无忧无虑地溺在你的温柔宠爱里,陪着你一步一步走向人生尽头……

    但可惜——

    她没有改写命运的权利!

    ***  ***

    这场雪下了整整两天。

    陶沝的烤鹿肉也足足吃了两天。

    第一天是全鹿肉,第二天就把猪牛羊、鸡鸭鹅等其他肉也一并烤上了,烤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陶沝觉得自己已经把这辈子能吃的烤肉全都吃了。

    第三天是个雪晴日。

    可惜太子一大早又被康熙叫去寝殿谈话了。

    陶沝只得一个人坐在廊下看雪。

    倒不是她不想溜出去,而是地面的积雪早已深至膝盖,连走一步都费劲得很。虽然那些宫人在太子出门时已经铲出了一条临时走道,但对她而言,这条道还是不太好走,还没等走到院门边,她就已经在地上摔了五次,于是只能悻悻地放弃溜出去玩的打算。

    不过此刻坐在廊下赏雪似乎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因为北方本就地处寒冷,雪不易融化,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白皑皑的一片,加上冬日暖阳的照射,的确好似那词中所描写的“山舞银蛇,原驰蜡象”。

    陶沝这厢正无聊呆之际,外面有人找上门来了。

    对方正是昨日里与她打雪仗的十六和十七两位阿哥。

    十七阿哥今日换了一件枣红色的常服,一进门就四处探头探脑地张望,待现坐在不远处廊下的陶沝时,他的双眼立马一亮,隔空朝陶沝招了招手:

    “姐姐,我和十六哥要去坐冰床,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吧!”

    “什么?冰床?”陶沝以为自己听错了。冰床是什么东东?

    见她怔愣着没应声,十七阿哥以为她没听到,又朝她走近几步,提高嗓门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陶沝抽了抽嘴角,在脑袋里迅搜寻了一圈,突然忆起当年巧巧曾邀过她一起去坐冰床,还说非常好玩,但因为她怕冷,所以便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现在想想,巧巧当时还跟她描述过冰床的样子——

    其实就是普通的木排,上面加交椅或者草席,下面固定以铁条,一人在前方引绳拉行,可拉二三人左右,有点类似现代的雪橇。

    据说这是明清两代的京城人士在冬日里非常喜欢的一项冰上活动,尤以女性和孩童居多。

    陶沝觉得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也是无聊,不如就跟着他们一起过去瞧瞧,反正太子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主意一定,陶沝立刻选择性地遗忘了自己刚才在雪地里摔了n跤的不良记录,然后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院门边走去。所幸这次没在两位阿哥跟前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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