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宫弃嫡(下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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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5.新贵妃醉酒

    这个是连翘的声音!

    陶沝闻言先是一怔,紧跟着便立刻反应过来——看来茱萸今次并没有把真相完全告诉连翘,而是让连翘以为代替她上场的人是茱萸自己,而不是其他人。

    不过这点也正合她意!如果连连翘都不知道她是谁,那么那个“内鬼”肯定也无从得知!

    思及此,陶沝便立刻用最快的度钻出鼓身,并利落地跳到鼓面上以瑜伽骆驼式的姿势跪好,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心跳也越来越快,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般——

    如果是在现代的剧场里,这种人员交换可谓是轻而易举,只要在前者从上面掉下来的时候,瞬间关掉全场灯光就可以了,然后等两人交换好后再用聚光灯打亮,效果肯定甚佳,但在古代的戏台上想要做到这一点,却是难上加难……

    毕竟,想要瞬间熄灭灯光又迅点亮这一点就很有难度,不仅要配备足够的人手熄火点火,而且最重要的是,周遭的光线不够暗——因为古代的唱戏、看戏一般都限制在白天,并不会摸着黑唱戏,而且说是晚宴,但其实都是在申时或酉时左右,而且日落前必定结束,换句话说,想要以灯光来打造、渲染气氛的效果并不见得理想。

    因此,针对这场鼓舞的中途换人问题,茱萸之前想出了一个办法,就是选十二名伴舞上场,每人在腰间多扎一条宽大的红绸带,以台下鼓声为号令,当连翘想办法从半空里跳下来的时候,十二名伴舞也各自移动到戏台边沿,解下原本系在腰间的红绸带扬起,舞动,且边跳边撒花瓣,以此来挡住除戏台背景墙外其他三面观众的视线——

    这样一来,大约有五六秒钟的时间,台下的那些人是完全看不清楚戏台上的场景的,而陶沝和连翘两人就可以趁这个时候完成彼此的角色掉包,因为两人身上穿着同样的纯白纱裙,脸上也蒙着同样的纯白纱巾,辨识度相对较差,所以就算身型上有些许差异,大家也不一定能瞧得出来,而在这两人完成交换之后,十二名伴舞便停止撒花,继续回归原位接着跳下一场的伴舞。

    果然,当陶沝心中从一默数到七的时候,那十二名伴舞便撒完了花瓣,从戏台边沿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上站好。

    紧接着,作为前奏的笙箫乐起,腰鼓声也跟着击打和拍,陶沝也跟着慢慢起身,以一个柔美的半月式造型的背影亮相,紧接着,一个听似有些沧桑的男声蓦然响起,隐约可以听出是从戏台底下传来的——因为古代戏园为了保证台下所有观众都能听到戏子在台上的唱腔,所以戏台底下基本上都是搭空的,然后利用井缸之类的用品来朝四周各个方向进行扩声,其效果差不多就相当于现代的扩音器,加上米佳慧唱歌时也故意将嗓音压得比平常深沉,所以最后听在众人耳朵里的效果也是极具气势的——

    “那一年的雪花飘落,梅花开枝头,那一年的华清池旁留下太多愁,不要说谁是谁非,感情错与对,只想梦里与你一起,再醉一回……”

    陶沝今次选的鼓舞曲目是《新贵妃醉酒》,而负责帮她唱这背景乐的人就是米佳慧,因为今日康熙皇帝和孝惠章太后点的戏里正好有《百花亭》选段,所以白子涵问陶沝要以什么曲目为鼓舞伴奏时,她立马就想到了这歌,反正她跳的水袖舞和唐代的霓裳羽衣舞曲颇有相似之处,正好可以以此蒙混过去。不过为了配合自己跳的这支舞,她特意嘱咐米佳慧一定要将开头几句歌词适当拉长音——

    “……金雀钗玉搔头是你给我的礼物,霓裳羽衣曲几番轮回为你歌舞,剑门关是你对我深深的思念,马嵬坡下愿为真爱魂断红颜……”

    伴随着米佳慧的歌声响起,陶沝这厢也开始在鼓面上翩翩起舞——一袭雪白的轻纱广袖留仙裙,配以三尺水袖,舞姿轻盈、优美,好似蝴蝶翩翩欲飞般,在宽大的鼓面上跳跃、转圈,衬着两旁那十二名身着红衣舞裙、脸上也同样蒙着红色面纱的伴舞,显得格外清新出尘。

    “……爱恨就在一瞬间,举杯对月情似天,爱恨两茫茫,问君何时恋……”

    因为这歌本身的旋律性就很强,尤其是**部分,所以为了配合这歌的旋律,陶沝今次的转圈度也特意比以往加快了许多,虽然仍旧不及茱萸平时跳胡旋舞的度,但那三尺长的水袖却被她舞得格外灵动、飘逸,俨然已经幻化成了两条薄如蝶翼般的白色光带,看似自由自在地漫天飞舞,却又始终如影随形地跟着她的脚步移动,并且轻盈地将她整个人都包容在其中,令她浑身上下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戏台下雅雀无声,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在鼓面上旋转的白色身影,既没有人鼓掌叫好,也没有人出声喝倒彩。气氛莫名显得有些诡异。

    不过陶沝此时也已无暇分心去顾及其他了。她只是不停地在鼓面上旋转、舞袖,几乎将她整个人的身影也幻化成了一道耀眼的白光,仿佛下一秒就会随那两条银白的光带踏空而去,羽化升仙……

    “……菊花台倒影明月,谁知吾爱心中寒,醉在君王怀,梦回大唐爱……”

    待最后这句“梦回大唐爱”音落,下方的台鼓声再度重重响起,那十二名伴舞也跟着立刻停止击打腰鼓,再度移步到戏台边扬绸带边撒花瓣,而陶沝亦趁机从鼓面上跳下来,重新钻回鼓身内和里面的连翘完成第二次位置交换,由对方出来替她谢幕。

    然而曲尽,鼓停,戏台下却是始终雅雀无声,气氛也依旧维持着先前的诡异——既没人叫好,也没有人喝倒彩。

    陶沝躲在鼓身里等了许久都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心里不由得跟着重新紧张起来,加上从那块帘布的位置也没法看到戏台下方的情景,所以她根本不清楚外面这会儿究竟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是自己刚才跳的那支鼓舞出了什么差错,或是歌词方面出了什么问题,引起了那位康熙皇帝的不悦,所以后者这会儿才会以沉默来表达他的不满。

    时间仿佛就这样凝滞住了,一分一秒都变得格外难熬,陶沝越想越紧张,几乎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老天保佑!虽然她跳的水袖舞的确不及茱萸的胡旋舞,但她刚才真的已经尽全力了,就连小姨当年教她的压箱底的舞袖技能都已经使出来了,如果这样还不能过关,那她就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就在她一颗心吊在嗓子眼里七上八下的时候,那位康熙皇帝犹如洪钟般的一个“赏”字突然自外头响起,打破了这一凝滞的沉默气氛,那些此起彼伏的叫好声才跟着姗姗来迟。

    见状,陶沝也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样子,她和连翘的这支“双人舞”应该是顺利过关了!

    虽然康熙皇帝的这个“赏”字听起来有些勉强,像是好不容易才从嘴里挤出来似的,还有其他人的叫好声,听起来也同样很假,但好歹这次是过关了,她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这之后,一个听起来有几分熟悉的公鸭嗓紧跟着响起,似是在询问康熙皇帝和孝惠章太后还要不要继续加戏。

    陶沝还来不及细听,就惊觉自己的身体忽然一下子腾空,原来是鼓身再次被人抬了起来,正慢慢朝某个方向移动。跟着又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听到一个男声说了句“大家辛苦了,就放在这里吧!”,大鼓才又重新落地,而后,那些凌乱的脚步声也相继离开,渐行渐远,鼓身外头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正当陶沝犹豫着要不要就这样钻出去时,就听到帘布外头又传来了一个熟悉的男声——

    “你可以出来了!”

    说这话的人,是白子涵。

    陶沝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布,现自己这会儿已经重新回到了原先摆放大鼓的那间库房里,大门紧闭,房间内也只有白子涵一个人站着,正浅笑盈盈地看着她:“我已经把人都支走了,你可以放心出来!”

    陶沝点点头,一边往外爬,一边继续问他:“刚才那支舞……我和连翘交换的时候,应该没被其他人现吧?”

    谁想白子涵听到这个问题先是一愣,跟着便失声笑了起来——

    “呵——虽然你们两个刚才在戏台上交换的过程没人看清,但我想,应该已经有不少人瞧出来了,一开始跳飞天舞的和中途跳鼓舞的肯定不是同一个人……”见陶沝闻言当场一怔,又赶忙出语安慰,“不过你也别紧张,我已经跟茱萸说好了,如果皇上那边真的问起此事,就让她老老实实回答说这是我们一开始设计好的,而且,我想他们应该也瞧不出那个中途跳鼓舞的人就是你,加上皇上看起来似乎对刚才那支舞也很满意,应该不会因为这一点来怪罪戏班的,所以,你大可以安心——”

    “这样啊……”乍一听到对方这句点评,陶沝心里不免有些郁闷,因为她和连翘的“交换角色”并没能达到预期的效果,不过转念想想,她和连翘的高矮身型到底还是有些区别的,即使被人看出来也是在所难免。反正她今次助舞的最终目的只是为了不让那位康熙皇帝有机会怪罪戏班和那位太子殿下,既然他刚才并没有因此怪罪,那么这点小挫折还是无伤大雅的。

    这样想着,她立刻扫一眼四周,然后继续追问:“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茱萸呢?”

    “噢——她刚才也上场了,这会儿应该正在前面和连翘一起谢赏呢……”白子涵这话答得十分平静,但陶沝听到后却是当场狠狠一震,而见她此刻神色不太对劲,白子涵那厢又立刻冲她解释原因。“这是她自己要求的,说是怕中途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她也好就近救场,我也怕连翘一个人压不住,所以就同意了……”顿一下,许是注意到陶沝满含担忧的眼神,又耐心补上一句,“不过你放心,腰鼓伴舞不需要特别移动腿脚,对她的脚伤影响不大……”

    “那……你不留在前面帮衬没关系吗?”陶沝还是觉得有些担心,“万一有人为难茱萸她们怎么办?”

    当然,如果不巧被人看上的话,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白子涵像是瞧出了她内心的这份担忧,镇定自若地接上话茬:“你放心,她们跟在我身边也有些时日了,好歹也算是见过些世面,会应付得体的……”

    听到“有些时日”这几个字,陶沝轻轻“哦”了一声,跟着便立刻想起一个差点被她打漏掉的重要问题:“对了,那个内鬼有抓到么?”

    “目前尚未抓到!”见她提到了那个“内鬼”,白子涵的眸色明显一深,“我刚才有去检查过,今日绑在连翘身上的那根绳子上的确又有被割过的痕迹,但因为这次连翘跳落的及时,所以绳子未断,但仍然没有现什么可疑人选……”

    闻言,陶沝的眉心也跟着微微蹙起:“那……这间库房的钥匙,之前又是谁在保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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