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始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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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瓣桃花

    看到这段话, 我开始由衷佩服起了韩小姐。不知道她是出于对什么的坚持, 能在不爱一个人的情况下,还如此执着和他的婚姻,也算是一种特殊技能了。

    但我想了半天,觉得自己既不想怼她, 也不想答应她自己都无法确定的事,所以选择了忽视这条消息。尽管能要回自己大号还附带充进游戏的两百多万元宝还是有一点点诱惑力。

    之后,她也没再找我第三次。

    两天后妈妈打了一通电话给我, 跟我说她见到了爸爸, 爸爸在考虑和汪叔叔签合同了。

    原来, 之前汪叔叔每次试图跟我们谈这项合作都是我叔叔也就是副总接洽的。叔叔找律师去看守所联系爸爸, 让律师传达的信息都是以公司安危为主导的,并一再强调走破产清算或让汪叔叔公司收购家里公司的风险。因为公司现在内部是一团乱, 爸爸人又在看守所,没办法见人,也没法与别人讨论, 可能失去了一定判断力,就无条件相信了叔叔,以至于和汪叔叔公司的合作凉到了现在。

    从妈妈那得知, 叔叔对公司忠诚, 但对公司也有一定的私心。他在公司占股份,如果我也被抓, 他就成了法人,如果公司被国企买了, 他在公司肯定没话语权了。因此,在后来的决策中,他并没考虑过我和爸爸的状况,只是尽力拉拢人心保住公司,让我们都在泥坑中陷得更深。

    转眼间八月结束,九月来到,如火如荼的空气渐渐降温,太阳光透露出了夏末的气息。秋初的风摇溪水般穿过大学校园,曳着鲜绿鲜绿的树叶,冲涮着才翻新过的教学楼,蔓延着欧波尔图红酒般的微醺气息。

    游戏的时光既让人放松,又让人神经紧绷,我玩的节奏那么那么快,已经很久没体验过在风中漫步的感受。

    因此,当暖风把鸡蛋花、米兰、茉莉的香气带来,抖动我海浪般的裙裾时,我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在原地多驻留了几分钟。接着,我遇到了以前的同学,他们很惊喜地欢迎我,祝福我可以比他们晚一年享受快乐大三;也被一个大一学妹问路,她抬眼看看我的样子怯生生的,睫毛上有秋阳的闪光。

    我踩着白色短靴、提着牛皮革衣箱来到新的宿舍。

    一年没上课,我本以为自己会融入不了集体,没想到刚进寝室第一天,我就轻轻松松跟室友们打成了一片。

    其中一个室友知道我是谁,也从学姐那听说了我休学的原因。我本来有些尴尬,想解释几句,谁知她根本没在乎这个话题,只是兴致勃勃地问起我各种画画的问题,还一直对我竖大拇指,说:“大画家太厉害了。”

    室友们也会在寝室里讨论一些苦恼的事,例如吐槽渣前任,我曾经会比她们更加愤怒,把我的渣前任拿出来狠狠□□一遍。现在听起来很能理解她们,却也不再因此有太大情绪波动。当她们聊到学习很辛苦、和父母吵架、和路边大妈吵架很多等等小事,我也都觉得像在听小孩子在哭闹一样,只觉得萌萌哒。

    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体验。

    从虚幻的地狱中走入凡间后,就像一下把生活难度从super hard调成了super easy。因此,世界上一切的烦恼都变得不足挂齿了,哪怕依旧债务缠身、躺枪黑名单,我也没太当是一回事,反而更加珍惜如今轻松简单的生活。

    但我们宿舍唯一不太好的是,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都有男朋友。听说我没男朋友,她们还兴致勃勃地想给我介绍。我想看一下新上映的大热科幻电影,她们也都表示已经和男朋友去看过了。

    我在班级微信群里询问有没有妹子想去看电影,十一个男同学来加好友。

    我不跟男朋友以外的男生去看电影,所以挨个通过后,又挨个拒绝了。

    然后,我又在朋友圈里贴了电影海报,问有没有小姐妹想一起去看的。女生们当天都没时间,只能约周末,可是我就是想当晚去,孜孜不倦地等了半个小时,依然只有一群男生报名要去。我挨个回复请他们先阉割,他们都给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鬼回复:

    “现在变性还来得及吗?”

    “男生本来就是做苦力的,你还要求阉割,太没同情心了。”

    “其实我就是小姐姐。”

    ……

    结果是,既没等到女生当晚的邀请,回复的男生里好像也差了我最想看到的那个人。

    最后,总算有女生想明晚去看了。我正想问她能不能挪到今晚,忽然我下铺的女生“哇”了一声:“你们看,楼下有个神仙颜值的保时捷小哥哥!!!”

    另外两个女生也惊呼:

    “保时捷?!”

    “神仙颜值?!”

    我对车没什么兴趣,但听到帅哥耳朵必然要立起来,立刻探出脑袋往窗外看去。然而真看到楼下的人,我差点晕厥:那个男生戴着墨镜,穿着饱和度很低的粉色衬衫,第一颗扣子解开,露出锁骨上的白金长项链,搭配复古范儿满满的高腰裤,鞋子却是纹理时髦的运动鞋――这双鞋子我在他的朋友圈看过,金色蜜蜂刺绣,过目难忘。

    他白得像被美颜相机p过,腿像被视频长腿工具拉过,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车门上打电话,完全不介意被路过的学生偷拍。

    然后,我的手机响了。

    “……”我吸了一口气,“杜寒川,你跑到这里来干嘛?”

    口气是冷冰冰的,但窗外的茉莉花都快一路开到了我心里。

    “下来,我在你们宿舍门口。”

    “我看到了,下来干嘛呀?”

    “你不是想看电影吗,我带你去。”

    “我什么都没收拾,你就直接这么杀过来了……我我我,你真的谈过恋爱吗?”

    “没谈过,那你教教我好不好?”

    我从这么远的地方都看到他笑了,扯着嘴角哼了一声:“等我,就来。”

    挂了电话以后,室友们已经向我投来了铜铃般的眼睛和鸡蛋般的口型。

    “翩翩,那是你男朋友?!”

    “不是,只是朋友。”我摆摆手,“我说了只要女生的,没想到他直接跑过来了,头疼。”

    我发现自己有时也是特有女生的矫情。明明最期待的就是他来约我,看到他已经乐得想放鞭炮了,别人问起来,却还要摆出嫌弃的样子。

    但真上了杜寒川的车,我才发现比矫情谁都比不过他。他坚决不去我要去的电影院,强行把我带到他指定的商城五楼。我提议让他去买票,我去买爆米花,端着爆米花和可乐回来,却发现他两手空空。

    “王子病,你想干嘛?电影还有五分钟开场。”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肩膀塌了下来,“你是想要我付票子钱吗?因为是我提出来要看电影的。”

    “那当然,此情此景,本少爷是不会自己掏腰包的。”

    “行,你拿着。”

    我把爆米花递给他,正转身想去买票,他却一把搂住我的肩,掉头就上阶梯,把我带到了一个两个工作人员才打开门的放映厅,接了他们递来的3D眼镜。

    “这是?你买票了?”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把我带进去,随意选了正中央的两个位置坐下。直到电影开始播放,也没有其他人进来。

    我左顾右盼,对着空荡荡的影院说:“怎么回事?这电影票房很高的啊……”

    “这电影院是我一个叔叔开的。”

    “……”

    “两个人看不好么?”

    “你叔叔真多……”

    在影片光照下,他雪山般的鼻梁和下巴形成了很漂亮的弧度,但更好看的是他嘴角扬起的弧度。然后,他用3D眼镜对着我,同时把扶手抬起来,使我们二人之间没有间隔,然后微笑着说:“过来,靠在老公怀里看。”

    我直接坐到了旁边的座位上去。

    他气鼓鼓地“哼”了一声:“我明天早上就要回北京了,你还对我这么排斥么,伤心了。”

    “这样啊……”心里有一阵失落,但我还是用笑容掩盖了小小的情绪,“那谢谢你请我看电影,下次等你回上海,我再请你吃饭。”

    “谁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来,你还是今天好好补偿我吧。”

    最近他在上海待得有点久,我都差点忘记了他其实和我不同城。而且,他本来老家就不在上海,如今家人和工作都在北京,如果不是因为对我还有新鲜感,应该也不会这么频繁地飞上海。而我离大学毕业还有两年,未来也不太想去别的城市发展……想到这里,就对我和他未来的关系感到迷茫。

    有一句话说得好:远处的王子不如近处的青蛙。一句话证明了异地恋是有多么不靠谱。

    我本来就对和他的感情缺乏安全感,如果他稍微不主动一些,多来探望我,我们应该很快就会凉了。

    有了这些念头后,我心情有些低落,也不太想讲话了,但杜寒川这个钢管神经一点没感觉出来。影片播放过程中,只要碰到笑点,他都笑得跟天使般灿烂。

    晚上他送我回学校,在车上靠过来想亲我,也被我躲开了。

    第二天他向我汇报他刚在北京落地,我回得特别客气。他再回复的话也变得客气了。

    下午,表哥带了两个姐姐来找我玩。

    表哥今年二十八岁,长得很帅,还是那种充满正气和亲和力的帅。他的父亲,也就是大伯是开私人医院的,因为操劳过度,三十二岁那一年突发性猝死,从此表哥从小就和当医生的母亲相依为命。我大伯母也是一个很要强的女人,她一直对表哥事业要求极高,也明确地告诉了他,他作为父亲的独苗,要挑起大梁。因此,我爸出钱把表哥送到英国读书,他曾经不算好,却比一般男生更重视事业、更擅长社交。

    二十三岁时,表哥谈过一场持续了四年的恋爱。前女友大他三岁,美丽动人、安于现状、沉默寡言,和表哥跳脱的性格形成了鲜明对。她爱他爱得无怨无悔,直到第三年她二十八岁时,到了很多女生都最焦虑的愁嫁阶段,才跟表哥含蓄地提了想结婚的念头。

    那时表哥快满二十六岁了,年薪有五十多万,在同龄人中属于佼佼者,但因为工作资源和经济大权都在他母亲手里,所以他其实还是一无所有。为了和前女友结婚,他多次鼓起勇气和大伯母谈判,大伯母直接把我爸搬出来当挡箭牌。

    果然,我爸立刻想到了比自己年长的我妈,觉得姐弟恋是没有结果的,给的建议是:“女大男三岁,等他们年纪都大了,我这侄子还在最爱玩的年纪,才有人家女孩子受的,不太合适。”

    表哥当然不想分开,这事暂时搁置。两个人又拖了一年,女友二十九岁,眼见二字头的青春就要接近尾声,她再次跟表哥提起要结婚的事。表哥又一次跟母亲抗议,大伯母给的答案模棱两可,其实就是不同意,不给两个人结婚出钱,慢慢跟表哥耗着。女友逼得厉害,表哥只能破釜沉舟,玩命地工作,想着只要自己经济独立就能为自己的人生做决定了。

    因为缺钱,他曾经跟她说过:“我先给你买个便宜的钻戒好吗,等领了证、我有了钱,再给你补一个贵一些的。”

    她当场流下泪:“我的人生就这样了吗?我和所有的女生一样,也想要一个隆重而正式的求婚,你为什么不早些做准备呢?”

    这一回答深深伤了表哥的自尊。于是这一年里,他答应的求婚时间一拖再拖,一次次说着“再给我两个月时间”,一边害怕失去她,又一边深深地恐惧婚姻。在他以工作为由逃避婚期的时段,她以一周一次的频率往老家飞,每次回到上海,态度都比以往更冷了一些。

    终于他们相恋的第四年期满,表哥最后一次说出“明年一月我一定求婚”这样的话以后,她给出了最后的判决:“对不起,我等不了了。”

    接着就是一系列和她平时温婉形象完全相反的骚操作:删好友、拉黑电话号码、杳无音讯。

    因为她没删我的微信,半个月以后,我在朋友圈看见我这准嫂子晒结婚证。放大图一看,新郎不是表哥,她回老家领证了。

    那是去年八月份,我还在疯狂沉迷游戏。从那以后表哥跟疯了一样痛苦到了今年,一直没有缓过来。谁知今年五月的时候,准嫂子又来了一次灵魂暴击:朋友圈晒儿子。

    我把截图发给表哥看,我俩算算时间,都觉得前女友gave了表哥some colour to see see。表哥再次崩溃,陷入了更深一重的绝望。我本来觉得表哥有点可怜,但想想他今年才二十八,却活活把前准嫂子从二十六岁拖到了三十也没负责,又觉得他有点活该那么可怜。

    从那以后,表哥开始和各种妹子玩暧昧,谁也不碰,就特享受被她们喜欢的感觉。就像今天带来的俩美女姐姐一样,都是海龟大美女,都对他含情脉脉,然而当她们一起去洗手间的时候,表哥却跟我说,这俩妹子都对他明示暗示过那点意思,他不知道怎么的,都提不起兴趣。

    “是因为还在想前嫂子吧。”我一语道破天机,“别想了哥,前嫂子都是孩子妈了。”

    “是啊。是啊,她都是孩子妈了。”他叹了一声,摇摇头,“我也没再喜欢她,就觉得忘不掉她,又特恨她。”

    “恨她是因为绿了吗?可她最爱的人是你。”

    “她如果爱我,就不会绿我。”

    我知道,这只是表哥用来减少自己悔恨感的说辞。

    在漫漫等他求婚的过程中,他曾经因为母亲和女友对立立场压力太大,想提分手,前嫂子却在他开口前用一段话堵住了他:“今年我二十八岁了,感谢命运让我在二十六岁的最美年华遇到自己喜欢的男孩子。这两年我觉得很幸福,一点也不后悔自己把青春留给你。以后哪怕不能嫁给你,我也不会后悔自己曾经这样爱过。你不要有任何压力,和我开开心心在一起每一天就好。”

    因为这段话,他放松了,对她说一定会娶她,她却再次陷入了无期限的等待。

    如今,这段话无疑变成时时刻刻血虐表哥利刃。他这一生是不会忘记的了。

    我撑着下巴,无奈地摇摇头:“唉,哥呀,往前看吧,你周围不是还有这么多好女孩嘛。你应该是好好看看她们的好,而不是在她们身上寻找前嫂子的影子噢。”

    他“嘁”了一声:“你这小大人,懂什么。”

    “不过,我还是觉得少游戏花丛没什么用的。能让你忘记一个人的因素永远不是时间,而是更好的人。所有的忘不掉都是因为后来的不够好。”

    “所有的忘不掉不是因为时间,而是因为后来的不够好……”他怔了怔,又重复了几遍这句话,“妹,你怎么会冒出这么精辟的台词的?”

    我也愣了一下:“不是这样吗?”可是脑中已经不由自主浮现出了杜寒川的面容。

    “这些女孩都已经够好了吧。”

    “是,她们可能是够漂亮,够有钱或学历很高,但只要在你心中一切的‘好’都是以那个人为标准的,这些条件就算不上什么‘好’。”

    表哥一脸苦逼地看着我:“你说得哥很绝望。”

    我笑了,但说完这些话,自己也陷入了沉思――所以,这就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从过去走出来的原因?不是因为时间不够久,而是没有再遇到更好的……

    那他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在英国也好,回国后也好,都尝试着不同的恋情,但后来我出现了,他立刻就缴械投降了?

    这样想未免有些自恋。毕竟他重新遇到的我就是个颓废的渣渣,只是刚好被未婚妻逼婚、感情空窗期没人追才选了我吧。现在发现追我不太容易成功,又回北京浪去了。

    但他曾经在游戏里对我说的那些话,又让我觉得他陷得特别深……

    想了半天,发现自己掉进了“他爱我”“他不爱我”这种恋爱脑漩涡中,我赶紧让自己打住。

    然而,所有的困惑都在翌日迎刃而解了。宿舍里每日都有红玫瑰、粉百合轮流快递上门,弄得室友们大呼小叫,也弄得我出门时宿舍大妈都露出了刻薄而不失礼貌的笑,说你们小年轻谈恋爱还是收敛点,毕竟秀多了分手时也有些尴尬对吧。

    上课的时候,幻灯片上骤然出现一行字“我爱翩翩”,附加英文“Pianpian I love you”,弄得班上同学一片哗然。

    但这个期间,除了会偶尔上一下游戏,杜寒川完全没联系我。

    周五晚上回到家以后,我忍不住发了一条微信给他:“你找人打出来的投影也太肉麻了吧。”

    “肉麻么,可都是实话。”

    “我才不信。”

    “这样你还不信?那你要怎样才信?”

    “你如果明天就到上海,出现在我面前,我就相信你爱我。”

    “下楼。”

    “啊?”

    “快。”

    我家楼下有个喷泉转盘。车辆来来去去,夜灯照向喷泉,水光粼粼,反射在行人和车辆身上。有一个很醒目的男生站在喷泉旁边。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像是有所感应一样,他半侧了一下头,看见了我,就完全转过身来。

    我慢慢走过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还在上海?那天你没飞?”

    他放下手机,耸了一下肩:“我飞了,又回来了。”

    “你知道我会找你?”我歪了歪头,“不对……你是过来看我的吗?”

    杜寒川冷笑一声,从兜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光线很暗,除了能看到“杜寒川”三个字还有雷驰的logo,看不到其它小字。

    “我调到雷驰上海分部工作了。”他特意补充道。

    “为什么?”

    “你说呢?”

    “为、为了我?”

    “对啊,不过我现在是很惨一男的。我在北京升职很顺,到上海又要从基层干起了,不然上海这边的同事会觉得我什么都靠爹。我跟我爸说啦,是为了女朋友才来上海的,他很支持我,但还是不给我优待,现在我月薪才两万,零花钱也没了。”

    “两万很好,就是我对相亲对象的要求啊。”

    “在上海能干嘛,公司还在陆家嘴,房租都付不起,车被老爸没收因为他说我的职位配不上这么好的车……要吃泡面了。”

    “没事,我名下有两套房子,虽然都被查封了,但留一套给你住还是可以的。车的话没办法,我也不会开车,我俩一起坐地铁吧。”

    “游戏更充不起了,没法当大佬保护你了。”

    “没事,你的号已经很强了,一分钱不充也可以再无敌半年以上。等跟不上进度了,我们一起当咸鱼风景党。”

    “唉,我回国两年工作全白干,我这是为了你做了什么,疯了吧我。”

    “没事,我养你。”

    他愣了一下,支支吾吾了两声,不知在说什么:“切,才不要你这负债姑娘养我。我还年轻,再造十年都不怕。你在家里好好当个小媳妇儿等着被我临幸就好了。”

    “这样也好啊,我会为你学做饭的。”

    他这下彻底愣住了,半晌才说:“你今天怎么这么乖巧,我觉得好反常,好可怕。”

    我用力摇了摇头,没解释。他也陷入了沉默。然后,又一辆出租车载走隔壁五星级酒店出来的晚礼服女郎,灯光照亮小片水泥地和闪闪发亮的工商银行大门,等一切趋于宁静,只剩手风琴乐般慵懒的水声,我冲过去,扑到他怀里。

    他故意做出好像扛不住我冲击一样小退半步,然后回抱住我,笑出声来。

    本来是很高兴的事,但不知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夜色太美丽,或许是因为在爱上他的岁月里我习惯性大笑和流泪,或许是因为从动心到这个拥抱之间已经过了整整一万年,我突然哭得稀里哗啦的。

    他用食指关节揩去我的眼泪:“怎么哭了?”

    不想表现得太傻太感性,我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我们怎么这么惨。一个被查封又负债,一个成了穷光蛋。”

    “是好穷,以后我居然要坐地铁。”

    “你会后悔吗?”

    “那倒不会。工作可以再找,我的翩翩只有一个。”刚深情完不到三秒,他又习惯性地调整回了正常风骚王子病模式,“天啊,以后我居然要坐地铁上班,真的不敢想象……”

    我自动忽略了他后面的抱怨,只留意了他前一句话。

    这也是我想说的。

    世界上有无数优秀的男生、完美的男生。杜寒川不是最优秀的,也不是最完美的。

    但世界上也只有一个杜寒川。

    所有的忘不掉,都是因为后来的不够好。

    他的一切早就变成了我心中“好”的标准。

    而凌驾于“好”以上的事,大概就是与这样好的他相爱吧。

    人生真美,活着真好。

    我们都坚持过,我们都放弃过,我们曾经无数次错过,最后还是拥抱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