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里昂，这里也下了一场小雨。</p>
这座城市的气温本就要比晋城低，雨后愈发料峭。</p>
尉迟从台阶上走下来，风衣的袖子上淋了几滴雨，黎雪马上撑起一把雨伞迎上他：“尉总。”</p>
她又回头看这座大宅子，眉间有一抹怒气：“李家人未免也太不识好歹！”</p>
尉迟面色却是疏淡，伫立不动，轻轻转动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不知在想什么？</p>
半响他道：“去爷爷那里。”</p>
黎雪抿唇，将车门打开：“是。”</p>
尉迟的爷爷，人称尉老太爷。</p>
他在里昂已经住了二十五年，倒不是喜欢，而是尉迟的奶奶是在这里去世的，他就想在这里守着她。</p>
古朴典雅的小院不大不小，住一个老人和几个侍候的佣人刚刚好，尉迟知道这个时间老太爷会在哪里，佣人帮他脱下风衣后，兀自上了二楼。</p>
走到尽头一间房前，先敲了两下，听到一句“进来吧”，他才往右拉开门，走进去。</p>
老太爷坐在茶桌前，虽然已经到了耄耋之年，但精神不错，手脚也松快，还能自己烹茶。</p>
“爷爷。”尉迟问候后，便在木椅上坐下。</p>
“刚刚煮的，试试看怎么样。”老太爷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p>
尉迟端起茶杯，凑近了便能闻到独属于峨眉雪芽的清香馥郁，口感也淡雅，他点点头：“很好。”</p>
老太爷当他是在哄他，笑道：“你又不喜欢喝绿茶。”</p>
尉迟跟着笑道：“现在喜欢了。”</p>
“喜欢喝茶好啊，修身养性，你肩上扛着那么大个家族，不能浮躁。”老太爷又为他斟了一杯。</p>
尉迟看着茶色浅绿，一片茶叶在杯底打转，漾开一圈圈涟漪，像谁的笑靥，他的眉目更加温和。</p>
祖孙两人在这茶室里，像话家常般闲聊着：“陈家那个外孙女，你和她还好吗？”</p>
“很好。”</p>
“有机会把她带来给我看看。”老太爷慢慢喝着一杯茶，“你和她的婚事，虽然是你母亲定下的，但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娶她。”</p>
尉迟道：“会有机会见的。”</p>
第二杯茶喝完，他便起身要走了，来这一趟好像也只是为了看望一下老人家。</p>
当他走到门口，老人的声音陡然间苍老了许多：“到底是你对不起李家在先，他们这件事，你要好好安排啊。”</p>
半掩着的竹窗外，栽种着几棵芭蕉树，雨点落在大叶上发出‘嗒嗒’的一声响，水珠飞溅在地上，晕开了几滴痕迹。</p>
尉迟微微侧头：“是。”</p>
……</p>
刚出小院，雨势突然变大，整个里昂都被乌云笼罩。</p>
“黎雪，”尉迟站在屋檐下，声音沉静而愠淡，“让颜夫人明天中午，到李家来一趟。”</p>
颜夫人就是李幼安的母亲，黎雪领命：“好的。”</p>
尉迟拿出手机，看到鸢也的信息，她问他什么时候回去？</p>
他看着她的头像，是她对着夜空比了一个OK的手势，拇指和无名指捏成一个圆圈，圈里，是一颗星星。</p>
他随手拍了一下里昂的雨天给她，然后才回了一句话。</p>
鸢也一直拿着手机，所以他发来信息的第一时间，她就点开看了，先是看到一张照片，原来他那边也下雨了，她嘴角一弯，刚要提醒他注意保暖，便又收到一条信息。</p>
——再过几天才能回来。</p>
说好的三天，现在又要再过几天，鸢也撇撇嘴，有点赌气的删了自己打好的字。</p>
李幼安没有再发来任何信息，但不得不说，这个女人很擅长玩心理战。</p>
两张照片几句话，就成了一把悬在鸢也头上，不知何时会坠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p>
去，或者不去，是一个很难的抉择。</p>
她既不想被李幼安牵着鼻子走，又担心他们会对尉迟做什么——虽然他们大概率不敢，但她那句“我怕你会崩溃”，又让人觉得很古怪。</p>
寝食难安了一天后，鸢也终于杵着拐杖，下地走了两圈，感觉还行，便给小秘书打去电话。</p>
“贞贞，帮我订一张机票。”</p>
她倒是想知道，她又想玩什么花招。</p>
从晋城飞往法国里昂，要整整十六个小时，她落地时，天刚蒙蒙亮，机场工作人员看她杵着拐杖走得很艰难，好心找来一张轮椅，推着她上了门口预约好的轿车。</p>
她将地址给司机看了，司机露出恍然大悟之色，用法语说了一句话，鸢也想了一下，他说的应该是“非常有名”。</p>
李家在当地很有名？顾久不是说没什么来头吗？</p>
鸢也琢磨着，又点开尉迟的对话框，她来之前给他发了信息，问他还好吗？后来在飞机上收到他的回复，他说没什么事。</p>
她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没把自己现在也在法国的事情告诉他。</p>
屏幕突然显示来电，是陈莫迁，应该是发现她不在病房，找过来了，鸢也摸了摸鼻子，接听了。</p>
“又去哪儿了？”</p>
“我和朋友出来吃下午茶。”鸢也淡定地道。</p>
“腿不疼了吗？”没见过她这样的伤患，腿都骨折了还到处乱跑。</p>
“还好，而且我坐着轮椅出去的。”鸢也说，“小表哥，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晚上我也和朋友在外面吃。”</p>
陈莫迁并未起疑：“好吧，自己小心点。”</p>
“知道了。”</p>
目的地很远，在一片郊区，抵达时，已经是当地时间的上午十点钟，鸢也结了车费下车，抬起头，看着面前这座纯中式建筑。</p>
没想到里昂竟然有这样的地方，这就是一座四合院，难怪司机会说“非常有名”，原来不是李家人有名，而是这座宅子有名。</p>
毕竟别说是里昂，放眼整个法国，也找不出几座这样的结构。</p>
鸢也按了门铃，很快就有人来开门，见她是东方人的面孔，迟疑地用普通话询问：“请问找谁？”</p>
鸢也微笑：“李幼安。”</p>
他马上将门打开：“原来是小姐的朋友。请进。”</p>
鸢也被他带到客厅，没等一会儿，李幼安便来了。</p>
两个女人目光一对，李幼安先粲然一笑：“你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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