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离婚，她就还是李家主母，有权处置李家所有事务——包括一个放在祠堂里的牌位。</p>
尉迟不可能让她把李柠惜的牌位丢掉，那是一个死去的人留在这世上最后的东西，颜夫人就能以此和尉迟谈判，让尉迟帮助她，和李罗生完成离婚。</p>
哪怕是死去十年，这个人，还是在掣肘着尉迟。</p>
掣肘着，从来不会被任何人掣肘的尉迟。</p>
那块明明已经坠落深渊的石头，这一瞬间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鸢也心口沉沉，无数的情绪从巨石的裂缝里泄露出来，挡也挡不住。</p>
“要离婚可以，你净身出户。”李罗生说。</p>
颜夫人冷笑：“做梦！”</p>
李罗生大怒：“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有人！”</p>
“哪又怎么样？”颜夫人有恃无恐。</p>
“你！”李罗生抖着手指着她，火冒三丈，“我不会同意离婚，你休想拿走我的钱！”</p>
“好！我现在就把李柠惜的牌位烧了！让人把她的墓挖了！我是李家的女主人，有权利处置李家的事情！”</p>
要挟！鸢也嘴唇一抿，她在要挟尉迟开口！</p>
她已经忍无可忍，准备进去，就在这时，黎雪将一个信封送到颜夫人面前。</p>
颜夫人没有接：“什么东西？”</p>
“夫人看了就知道。”</p>
黎雪一举一动都是经过尉迟示意，颜夫人看着信封，再去看尉迟，他面上毫无波澜。</p>
他很少开口，就好像他们根本不值得他多费口舌，但即使如此，他的存在感也不容忽视。</p>
颜夫人到底是接过了信封，打开一看，竟然是她儿子的照片，她倏地站起来：“你绑走了乔木？！”</p>
尉迟温温地道：“只是送他到我爷爷那里玩几天而已。”</p>
“你把他还给我！”颜夫人目眦欲裂。</p>
尉迟头微微一侧头，黎雪会意，又拿出两份合同分别放在颜夫人和李罗生面前。</p>
“City集团是两位共同的心血，相信你们都不愿意毁了它，所以我们请了律师，重新分配李家在City集团的占股，两位各得30％，同时，尉氏也会注资City集团，虽然会把你们的股权稀释到25％，但你们到手的钱，绝对不会比现在少。”</p>
李罗生眼睛一亮，这对他来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虽然要分一半股份给颜夫人，但有了尉氏注资，未来他到手的钱只会更多，他同意啊！</p>
颜夫人咄声：“我不可能签这种合同！”</p>
他不是白白送钱给他们，这样一来，尉氏就完全控股City，City就成了尉氏的附属，他们都要听他的。</p>
尉迟微笑：“我也有一个小儿子，很喜欢交朋友，乔木只比他大几岁，他们应该玩得来，我准备邀请他到晋城做客。”</p>
如果不答应，他就把她儿子带走！</p>
颜夫人几乎要冲上去跟他拼命！</p>
尉迟眼底色泽清浅：“颜夫人，不要得寸进尺。”</p>
她和李罗生现在的关系也和离婚没有区别，她闹这一出最重要的目的是分钱，他已经分给她钱了，她再无理取闹就是不识好歹了。</p>
颜夫人跌坐回椅子上，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p>
鸢也松了一口气，这样很好，调停了颜夫人和李罗生，尉氏也控制了City，只要控制住李家的命脉，他们以后就不敢再拿李柠惜来要挟尉迟，三方太平。</p>
很好。</p>
还是尉迟有办法。</p>
他果然还是不会被任何人威胁到。</p>
鸢也转身，准备回房，心忖事情解决了，今晚应该就能回晋城吧。</p>
没走两步，尉迟忽的道：“我还有一个条件。”</p>
所有人都看向了尉迟，鸢也同样停住脚步，定定地看着前方，他还想说什么？</p>
祠堂里的蜡烛燃烧时带着特别的香味，本是能起到凝神静气的功效，鸢也闻着却有点惴惴不安。</p>
她握紧了拐杖，背后传来男人的声音。</p>
“柠惜的牌位，我要带走。”</p>
鸢也瞳眸一缩，猛地转头。</p>
其他人是怎么惊讶的她已经没有去看，这一幕在鸢也眼睛里变成第三张黑白照片。</p>
还是这个祠堂，还是这个男人和这个牌位，不管周围有多少人，都插入不了他们中间。</p>
……</p>
鸢也杵着拐杖离开祠堂，漫无目的地沿着游廊走着。</p>
前面突然出现一道人影，她抬起眼睛，是李幼安站在她面前。</p>
她微微一笑：“好看吗？”</p>
鸢也勾动嘴角：“好看，对得起我杵着拐杖，飞十六个小时过来。”</p>
“那真是太好了。”</p>
“和我说说你姐姐的故事吧。”鸢也现在感兴趣了。</p>
李幼安说：“你可以去问尉迟呀。”</p>
鸢也便是点头：“有道理。”</p>
说完她从她身边经过。</p>
李幼安在她身后，话语里是满满的得意，彻底赢了她一样。</p>
“我早就说了，你现在是尉太太又怎么样？尉迟最爱的女人始终是我姐姐，他为了保护我姐姐的牌位，从晋城来到里昂，控制住了我爸妈，却又主动提出把她带走，你还敢说他心里没有我姐姐的位置？”</p>
是啊，李家已经在尉迟的掌控之下，没有任何人要挟得了他了，但他还是要把李柠惜的牌位带走，是主动，是自愿。</p>
鸢也看着前方，九曲回廊很长，看不见尽头似的，还没开始走，她已经累了。</p>
“姜鸢也，看清楚了吗？活人是永远争不过死人的，何况是为了他死的女人，现在尉迟就要把她带回尉家去了，和你朝夕相处，你开心吗？你也有姐姐了。”</p>
你也有姐姐了，意思是，虽然她是身为尉迟的妻子，但她在李柠惜之后，要喊李柠惜一句姐姐？</p>
鸢也眸子冷却成冰，转身看着她，一句话都没有说。</p>
李幼安起初还能端着笑，但被她面无表情地看了很久，渐渐的也有点愠怒，她朝她走去：“你看我干什么？”</p>
鸢也静若处子地站着，无情无绪，像个木偶，李幼安嘴角一挑，准备嘲讽她一句傻了吗，她就突然一下，往她的脸上甩手一巴掌！</p>
李幼安的脸直接被打偏，她猛地转回来：“你……”</p>
不等她把话说完，鸢也回手又是一巴掌，两巴掌来得迅疾且猛烈，直接把她打懵，李幼安眼睛赤红，抓住鸢也的手：“姜鸢也你竟然敢！”</p>
鸢也道：“第一巴掌，是教你做为一个好女孩不该也不能总围着别人的丈夫转；第二巴掌，是替你那个去世十年还不得安生总被你拿来当借口的可怜姐姐给你。”</p>
她用力挣回自己的手，却不是要就此罢休，她就势又打过去一耳光，连续三下全打在一个位置，李幼安耳朵嗡嗡甚至忘记了反应，与此同时一种难言的屈辱感腾上心头！</p>
“李檬惜，当年尉迟为你改名幼安，是希望你平安长大，而不是长成这副下作的样子，第三巴掌，是我替他送你的。”</p>
李幼安脸上的巴掌印深深，嘴角甚至流下了一丝血，眼睛像淬了毒似的盯着鸢也，下一刻就要跟她同归于尽似的，须臾，却是笑：“不愧是陈家唯一的外孙女，真把自己当公主了，轮得到你来教训我！”</p>
鸢也回以微笑：“你是尉迟的妹妹，我就是你的嫂子，长嫂如母，教导你是应该的。”</p>
“你也配？”</p>
鸢也赞同地点头：“确实是我不配，当年尉迟爷爷都教不好你们姐妹，让你们一个未婚先孕，一个觊觎别人的丈夫，可见你们骨子里本来就是坏的，我又怎么教得好你？”</p>
李幼安凛眉：“我姐姐未婚先孕，孕的是尉迟的孩子！你否认不了！”</p>
她也没打算否认。鸢也眉目难得有一抹讥诮：“无论她孕的是谁的孩子，十七岁的年纪就做出这种事情，她就是不知廉耻！所以她才会成为你们李家的丑闻！”</p>
“当年的事情你知道什么，谁准你这样评价柠惜？”背后突兀地插入一道男声，沉沉的宛若古寺里的响起的铜钟，砸在鸢也心上。</p>
鸢也喉咙轻轻一滚，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p>
“我说错哪一个字？是十七岁未婚先孕不要脸错了，还是成为一个李家的丑闻错了？这些话不是她母亲说的吗？她家里人都这样看待她，你一个外人何必吃力不讨好地去维护她？”</p>
话音未落尉迟便擒住了她的手腕，严词命令：“鸢也，住口！”</p>
鸢也平时不会这样的，然而她此刻的情绪就像一个拉开的手榴弹，炸得心肝脾肺隐隐作痛，她偏不住口！</p>
“既然做得出与人苟且这种事情，就要有胆子去承担被人发现的后果，一死了之是什么意思？让活着的人永远觉得亏欠她吗？她以为她是谁？这么多天了你们在祠堂闹着，她都看到了吧？有谁为她可怜了吗？我可没看到。”</p>
尉迟分明是怒了，抓着她的手的力道再度加重，几乎把她的腕骨捏碎，鸢也咬牙忍着，一句疼都不喊。</p>
看过她眉目间的不服，又是这幅桀骜的神情，她总是这么不懂得低头，尉迟脸色陡沉：“跟柠惜道歉。”</p>
鸢也浑身一震，几乎以为自己幻听。</p>
他说什么？</p>
尉迟冷冷地说：“陈家的教养，就是让你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妄自揣测一个已经故去的人的人品又加以诋毁吗？”</p>
鸢也笑：“我什么都不知道还不是你不说！”</p>
她只说了他心里没有给李柠惜留位置，只说了这次从法国回去会和李家断绝联系，可是他现在又做了什么？他又骗她！</p>
当初在泽城，她都说了，让他别在骗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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