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我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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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墓园出来, 两个人都成了落汤鸡。

    还好车里有个百宝箱,毛巾毯子和不插电吹风机齐备。贺星原冷静下来以后就开始跟林深青道歉,一边心急忙慌给她擦衣服,拿吹风机呼啦啦地吹她头发。

    听她打了个喷嚏,他心都发颤,皱着眉说:“我以后不这样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深青没说话, 拿过毛巾擦他身上的水。

    季四看了眼后视镜,十分不理解,既然这样, 两人为什么不各擦各的, 非要拗着手彼此对擦。

    回到贺宅, 林深青洗了个热水澡,到餐厅的时候,看见贺星原已经坐在那里等她。

    两人都没什么胃口,林深青喝了半碗罗宋汤就饱了, 抬头看对面人在夹一块牛肉, 夹了三十秒还没成功,说:“你筷子拿反了。”

    贺星原愣愣“哦”了声, 赶紧换了一头,又开始无意识地夹,结果就听她说:“其实刚才是正的。”

    “……”他抬起头, 搁下筷子笑, “你干嘛?”

    “我不爽,捉弄捉弄你呀。”

    “不爽什么?”

    “我还没见过哪个坐在我对面的男人, 可以神游太空到这种地步呢。”

    贺星原笑了笑:“那我陪你聊天。”

    “行呀,”她看着他,“就说说你刚才想什么想这么认真。”

    贺星原沉默下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深青作势起身:“不说我回房了啊。”

    他伸长胳膊到对头,摁住她手背。

    林深青又坐了回来。

    贺星原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句:“你知道‘香庭’这个名字有什么渊源吗?”

    “什么渊源?”

    “我爷爷叫贺庭正,我奶奶叫路香娥。”他解释了下,“我是说,我在大陆的亲奶奶。”

    贺星原之前之所以姓路,就是因为爸爸随了奶奶的姓氏。

    林深青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早些年,我爷爷到大陆经商,在西城遇见了我奶奶,对她一见钟情。那时候我爷爷是独身,有学识又长得俊,我奶奶的思想也比当时的一般女性开放,没多久就接受了他的追求,和他交换了定情信物。”

    “但我爷爷的根在港城,要娶我奶奶过门,必须先过家里这关。因为身份地位悬殊,他知道这不太容易,所以瞒着家里,打算从长计议,没想到被身边朋友出卖给了我太爷爷。我太爷爷就把他抓回了港城,逼他和一位门当户对的姑娘结婚。”

    “那姑娘就是你堂哥的奶奶?”

    “嗯。”

    “我爷爷被抓回港城以后,无数次尝试逃脱,尝试联系我奶奶,都被我太爷爷阻拦,日子久了也只好放弃。因为我爷爷那个时候并不知道我奶奶怀了我爸。”

    林深青叹了口气,问他:“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贺星原眨眨眼:“我在想,虽然我爷爷最终放弃了我奶奶,可他创立‘香庭’,又在知道我爸的存在后满大陆找他,说明他从没忘记我奶奶,那他应该也很珍视我爸。”

    “既然这样,我爸意外死亡,我爷爷难道没作任何调查?他不应该不知道,社调记者这个身份的敏感性。”

    林深青低低“啊”了一声,觉得有道理。

    贺星原当年还小,确实不懂那么多,看大人认定是场意外,当然也就相信了。

    但要说贺爷爷这样见惯了商场尔虞我诈,大风大浪的人,完全没想到去深入调查,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可能是查了,但没查到呢?”

    “我一开始也这么想。”贺星原皱着眉,“可是如果我爷爷在十五年前都没查到蛛丝马迹,那么我叔叔是怎样时隔十五年,又发现金越有问题的?”

    照理说,时间过去越久,犯罪痕迹就越模糊。

    “那本笔记本上没写吗?”

    贺星原摇摇头:“我打算再查查,看赵康有没有可能是被身边人出卖,或者是在商场上和我叔叔打交道的时候,自己露了马脚。”

    虽然贺星原觉得,这两种可能性都比较小。毕竟能接连制造空难和车祸的人,一定是个狠角色。这样露馅实在有点蠢。

    林深青点点头,心想也好。

    不管最终有没有别的发现,只要还有继续追索真相的方向就好。

    否则赵康一死,贺星原那一记拳头打出去的力全回到了自己身上,除了接受这个结果什么也不能再做,她觉得他会崩溃。

    她想了想说:“你这个状态,要不要跟学校请几天假啊?”

    贺星原笑笑:“哪那么随便说请就请。”

    林深青指指自己的鼻子:“家长给你请没用?”

    “你又不是我亲生姐姐。”

    她耸耸肩,示意好吧:“那明天回西城。”

    *

    次日一早,林深青跟贺星原回了西城,到家已经接近黄昏。

    贺星原说要去赵家看看,把她送到白麓湾,交代季四准备好晚饭,然后就离开了。

    林深青捶腰捶背地休息了半个钟头,忽然听见门铃响了,一看可视电话,发现个稀奇的面孔。

    竟然是不穿白大褂的何钰松。

    她看看家门口的季四,发现他没有表示异议,想来应该是何钰松跟贺星原通过了气,于是放了人进来,问他:“何医生怎么来了?”

    何钰松面露歉意:“作为心理医生,没有保护好病人**,我觉得我有必要亲自来跟你道个歉。”

    林深青恍然大悟,把人请到客厅沙发,给他倒了杯水,无所谓地说:“你是医生又不是警察,没发现窃听器也很正常。”

    “但还是我失职了。我刚才跟贺先生电话联络过,大致了解了你的近况,之后你不用再去医院,我会定期过来这里,就算是我为自己的失职做一些弥补。”

    其实贺家完全具备私人医生的资源,贺星原当初带林深青去医院就诊,是因为对婶婶和堂哥心存疑虑,现在却不一定非得继续选择何钰松。

    但按林深青这人的脾气和她的心理状况,半途换个医生未必适应,所以贺星原和何钰松商量过后,作了这个决定。

    林深青对此乐得轻松,不过出于好奇问了句:“你定期□□,还说要对另一个女人负责,家里女朋友不吃醋吗?”

    “病人在我眼里不分性别,我只是对病人负责。”何钰松笑了,“当然,我也没有女朋友。”

    “这么快分手了啊?”

    他笑着叹气:“是本来就没有。”

    林深青一愣:“没有就没有,骗我干嘛?”

    “因为心理医生不适合跟病人发展医患以外的关系,当时觉得那样说比较安全。”

    “那现在怎么说实话了?”

    “因为现在就算说实话,应该也是安全的了。”

    “唉,你要早说你是单身,我及时转移了目标,就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了。”

    何钰松拿起笔记本和笔,一脸愿闻其详的表情。

    林深青讲起了跟贺星原小时候的渊源,发现他不停地在作记录,问:“这也跟病情有关?”

    “当然。”他笑,“你说的每句话,所作的每个动作、每个表情,都跟病情有关。”

    “我以为我们还在寒暄阶段,该不会今天的就诊已经到此结束了吧?”

    “如果你没有其他想对我倾诉表达的,可以到此结束。”

    林深青是真服气,想说那就散了吧,临出口又发现这个时间点有些尴尬,于是随口客气了下:“你要不要吃个晚饭再走?”

    何钰松不答反问:“贺先生不会介意吗?”

    “那有什么关……”林深青理直气壮地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哦,也对,那还是算了,他最近心情不好。”

    何钰松在笔记本上又记了一笔,突然改了主意:“贺先生什么时候过来?我想跟他聊聊再走。”

    林深青已经习惯这两个男人说悄悄话了,给贺星原打了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忙完。

    贺星原正在赵家楼下,看见警方把赵曲风带下了楼,大概是要他协助调查赵康的案子。

    他匆匆答了她一句“半小时后”,挂断电话走上前去。

    赵曲风眼睛血红,看见他来,跟饿狼扑食一样就要冲上去,被身边两名警察及时扣住了肩。

    贺星原在他面前停下,淡淡道:“小赵总这个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爸杀了你爸,而不是你爸杀了我爸呢。”

    赵曲风咬牙切齿:“我告诉你,我爸不可能自杀,这事没完。”

    “巧了,我也希望这事没完。”贺星原笑了笑,“希望小赵总好好协助警方办案,把你父亲的真实死因查个水落石出,我在这里静候佳音。”

    赵曲风被警察带上了车。

    贺星原在路边抽了根烟,散了会儿味道,然后开车往白麓湾去,进家门发现林深青跟何钰松面对面坐在沙发上,似乎已经沉默了很久,无趣到相看两厌的地步了。

    他歉意道:“何医生,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何钰松摆手示意无妨:“贺先生哪里说话方便?”

    贺星原看了眼林深青,叫她自己先吃饭,然后伸手示意何钰松:“去车里吧。”

    两人进了贺星原的车。

    何钰松开门见山地问:“贺先生,我想跟你确认一下,你跟林小姐目前的关系。”

    贺星原愣了愣,思考了下才说:“我们没有明确情侣关系,但……”

    何钰松大致明白了这个“但”的意思,点点头说:“我实话实说,我不建议你们当下建立恋爱关系。”

    “怎么说?”

    “很大一部分心理疾病患者实际上都不适合谈恋爱,尤其林小姐现在在感情方面的状态,已经从安全过渡到了不安全。”

    “不安全?”

    “我跟她初次见面的时候,跟她探讨过这个话题,当时她对感情,或者说对贺先生你,纯粹只是征服欲作祟,是打发时间,是觉得好玩,刺激。但现在,这次国庆假期之后,她在这方面有了本质的变化。”

    “通俗地说,她之前对你随心所欲,无所顾忌,她可以坦然享受你的给予,不必有‘需要给出回应’的负担。但现在,她有了。而这种改变,对她来说非常危险。”

    贺星原皱皱眉。

    “我看得出来,贺先生是一个在感情方面对伴侣毫无保留的人。假设林小姐是健康的,应该很幸运拥有你这样的伴侣,可她现在是个病人,你的毫无保留反而容易对她造成心理压力。恋爱关系是一把双刃剑,可能帮助她痊愈,也可能随时抛出那根压倒她的稻草。保险起见,我建议不要使用这把双刃剑。”

    贺星原笑了笑:“何医生一直在说可能和建议。”

    “是可能,不是必然,是建议,不是要求。如果贺先生有绝对的自信,能够保证在她患病期间不伤害到她,或者为伤害到她而产生的后果负责,那么你可以忽略我今天的话。”

    贺星原沉默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

    何钰松没再多说什么,因为他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已经作了跟他的建议相悖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