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朗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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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还是我好看吧。”

    这个人,  真是流氓又自恋。

    “好看好看。”蒋柔无奈,  只好敷衍地点点头,继续挣扎:“好了,你不要闹了。”

    餐厅没有旁人,  来来往往的都是他们同学,  看着大哥**只当没看见,  端着盘子目不斜视过去。

    半刻,  陆湛却还没有放开的意思,蒋柔声音带上气恼,“陆湛!”

    陆湛终于舍得放开她,可是反手一扣,又攥紧她的手腕,不容置疑说:“走,  一起拿吃的去。”

    “可我们的包……”

    于子皓刚好回来,笑眯眯说:“我们看着就是。”

    这个人,  不仅流氓、自恋还贪吃。

    ——五分钟,  蒋柔重新对陆湛下了定义。他的盘子里堆满肉,各种肉,从鸡肉到鱼肉到牛肉,  像小山一样堆积着,层层叠叠、起起伏伏,  而看陆湛的样子,  他恨不得多长出两只手来多拿几个盘子。

    “我帮你打饮料吧。”看着陆湛艰难腾出手拿杯子,  蒋柔接过,  无奈说,“喝什么?”

    陆湛挑眉,“肥宅快乐水。”

    “…说人话。”

    “可乐。”

    蒋柔给他倒完可乐,又给自己接了一杯热奶茶。

    两人浩浩荡荡回到座位后,陆湛又多跑了两趟,拿来些海鲜、薯条意面之类。

    此刻,桌上琳琅满目的美食,金黄的柠檬汁淋在生鱼片上,蛋挞松软香甜,意面里黑胡椒的味道和咖喱鸡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热奶茶腾腾冒着甜甜的热气,蒋柔看着这些,为期中考试焦虑的心情,和几天比赛的疲倦,一点点淡去。

    美食果然能治愈心情。

    陆湛已经开始大快朵颐。

    吃完第一波后,男生惬意地眯起眼睛,两腿岔开,跟个嚣张大爷似的歪着上身倚在沙发上。他微微偏过头,欣赏着女孩子吃饭的姿态。

    她吃东西特别秀气。

    和那天在红岛上吃蛤蜊一样,用叉子叉起起一小块,吃一口,慢慢咀嚼,再夹,再吃,像只小松鼠。

    蒋柔的头发长,埋着头,头发蓬蓬松松地垂到胸前,发梢卷卷的,在灯光下呈一种泛黄的棕色,很好看。

    “陆湛。”

    “嗯?”

    蒋柔被他看得怪不自在,也吃得差不多,拿餐巾纸擦了擦嘴角,问:“你今天都跟我爸爸聊了什么?”

    “聊了什么?”陆湛勾起唇角,手指勾了勾,“想知道?”

    蒋柔不得不凑近他。

    陆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男人的话题,不能告诉你。”

    蒋柔深吸一口气,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不快地撇了撇嘴,决定不再睬他。

    陆湛见她真不理自己了,又厚脸皮凑上来,说:“我们聊的可多了。”

    “一开始是聊帆板呗,还聊了我舅舅,还有你爸跟高教练居然还是师兄弟。”

    “是吗?”

    “嗯呢。哦对了——你爸还说,他特别想要个儿子,最好能像我这样的,帅得不行又身体倍棒的。”陆湛一边说,一边嘚瑟抖腿。

    “……”蒋柔自动忽略后半句,“然后呢。”

    “我跟他说,完全不需要,他已经有了。”

    蒋柔猛的抬起眼。

    “不是吗?”陆湛抱着手臂淡笑,靠近,笑容含着一抹坏,“咱俩不是在那啥吗,我不就等于他儿子么。”

    “咱俩哪啥?”蒋柔瞪向他,口吻严肃些:“陆湛,你别跟我爸爸乱说。”

    陆湛无辜:“我没跟你爸乱说,咱俩不是在那啥那啥吗?”

    “哪啥哪啥!”

    陆湛存心逗她,拖着懒洋洋的长腔:  “没啥没啥,行了吧媳妇?”

    “喂!”

    “哎哟,开个玩笑嘛,班长——”陆湛伸手,像给炸毛的小猫撸毛一样揉着她的头发。

    后面的于子皓和女朋友简直要笑岔气了。

    蒋柔气鼓鼓的,知道嘴皮子斗不过他,用筷子叉起一根薯条,继续吃饭。

    过了一会,陆湛又强行拽着她去拿第二波。

    这次他拿了很多小甜点,芝士蛋糕、草莓慕斯、抹茶曲奇,一块块小小的呈在白色瓷盘里,煞是精致好看。

    路过巧克力瀑布时,陆湛停下,将盘子放到一边,问她:“吃吗?”

    蒋柔抬头,眼前是一座巧克力搭建的小塔,浓郁甜蜜的巧克力自顶端往下涌,瀑布般一层层,还有滴滴答答的汁,香醇正宗的可可味直逼鼻腔。

    蒋柔很少吃自助餐,也是第一次见到巧克力瀑布,吸吸鼻子,想尝尝,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来。”

    陆湛从旁边拿起一根签子,串了各类棉花糖、草莓、香蕉块、满满当当的一长串,然后放进巧克力瀑布中滚了几下。

    浓稠新鲜的巧克力很快将它们包裹起来。

    等凝固后,签子显得更加粗壮壮观。

    陆湛像献宝似的,将这一串巨大的巧克力甜点递给蒋柔。

    蒋柔咬了一块。

    巧克力浓郁醇厚,里面是棉花糖的软糯,吃到下面,还有水果的清新甘甜。

    眼睛亮亮的。

    陆湛见她终于有爱吃的,眼底流露出宠溺,串了一把,然后跟烤羊肉串似的弯腰在瀑布中慢慢淋。

    狂野不羁的少年举着一把巧克力串往回走,蒋柔望着他背影,觉得有点滑稽,又有点可爱。

    好像,没那么气了。

    *

    等这顿饭吃完,陆湛把她送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这不是陆湛第一次来他们小区,两人从街霸上下来,一前一后、轻车熟路地走进路灯的昏黄光晕里。

    秋季晚上的风隐隐有些凉,月影疏淡清冷。

    吃饱饭后,又迎着风骑了半天的车,白天比赛的累重新反上来。

    不知道是晚上冷还是刚才吃得多,蒋柔肚子有点点不舒服,不过不太要紧。

    “你过两天真的来我们家吃饭吗?”蒋柔想起一事,问他。

    陆湛不答反问,“不生我气了?”

    蒋柔没有说话,只摇摇头。

    其实巧克力瀑布后,就不生了。

    陆湛说:“当然来啊,爸爸那么盛情邀请。”

    “那是我爸爸。”蒋柔再次强调。

    陆湛说:“都一样。”

    “不一样的,你别老乱说。”她还是不能接受,声音略无力:“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先上去了,今天谢谢你。”

    蒋柔揉揉发涨的额头,转身往楼道里走,没走两步,手腕又被陆湛扣住,“你又干嘛。”

    她真的是累得不行了,挣脱两下便不挣脱,那只手攥得没那么紧了,只是一道力度往后一扯,蒋柔被拽到陆湛的身侧。

    她仰起头,迎视上陆湛黑沉沉的、有几分压抑眼睛。

    陆湛哄她一天,见她又不大高兴,此时此刻也有了一丝恼火,男生薄如刀削的嘴唇微微翕动,稍稍俯下身,带有压迫感地望着她。

    今天除去喝可乐,最后陆湛还喝了些啤酒。

    琴市盛产啤酒,很多人从小就会喝,所以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只是此时此刻的少年,眼角有点红,身上的酒气被风一吹全蒸腾出来,勾勒出棱角分明的面孔,有些凶,还有几分孟浪的痞气。

    好像变回最初那个暴躁的混混模样。

    两人这么对视半刻,蒋柔意识到不对,眼睫垂下,想往后退,陆湛却更用上几分力。

    他定定地看她几秒,忽的开口,声音咬得极轻,“班长…”

    蒋柔躲闪他的目光,“陆湛,好了,我真的要回家了。”

    陆湛低低地说:“你在怕什么?”

    “时间不早了。”

    蒋柔也不知道突然间是怎么了,急道:“马上就要期中考试,我必须回去复习,有事以后再——”

    她越急,男生却越没有放手的意思,他没有过分举动,只是那只手,紧紧地、狠狠地攥着她,眼睛黑沉如墨。

    他有很多话想说,可是看着她回避烦躁的模样,他就更觉得烦,找不到契机开口。

    也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的时刻。

    可是那种压抑的感觉,被刚才一激发,就像是溢满烈酒的玻璃杯,白沫已经迫不及待地翻滚出来。

    就在他们僵持中——身后,三楼的窗台上突然传来嘎吱嘎吱的响动。

    蒋柔猛的一颤,“我爸。”

    陆湛一顿,却没有放手。

    “柔柔?小陆?”

    蒋海国刚刚走到阳台,拉开窗户。陆湛和蒋柔背对着窗口,蒋海国只能看见他们站在一块,看不清具体做什么。

    蒋柔用力地、强行地,一根根指头抽出手,陆湛顿了顿,深深地看她一眼,终于放开了。

    蒋海国粗枝大叶的,叉着腰喊道:“我还寻思去小区门口接你们呢,听见响动,没想到你们回来了。小湛,要不要上来喝口水再走?”

    陆湛摇头,那股劲过去后,他已经恢复自然,只声音有些哑,“没事的叔叔,时间挺晚的,我还得骑车回去,就不多留了。”

    蒋海国想想也是,太晚了骑车危险,说:“行,麻烦你了今天,谢谢你。”

    “没事,不麻烦的。”

    陆湛转过身,他没再看蒋柔,径直朝不远处的街霸走去,长腿一迈,潇洒跨上车,“叔叔再见。”

    他往旁边偏了下头,面孔沉在阴影里,说:“走了。”

    很快,窗户又关上。

    蒋柔拉开楼道门,声控灯亮了起来,在她上楼梯前,身后传来一阵狂野原始的轰鸣声,她回头看去,陆湛已经没了踪影。

    *

    蒋柔回到家,心里乱糟糟的,许久才平息下来。

    强行把陆湛最后的失态压下去。

    明天就是周五,这一周她都在比赛,足足耽误了四天的课。她拿出卷子练习册,认真地做起题。

    没做一会,她把手搭在腹部上,又锤了锤后腰,觉得还是不是很舒服。

    蒋柔看了一眼日期,十一月初,上个月的这个时候是运动会,她知道差不多又快到了那个时候,再加上这几天泡在海里,如果不疼的话,她反倒会感到意外。

    正想着,叶莺给她端来一碗剪得苦涩的中药,还有一只热水袋。

    蒋柔将药喝下,热水袋放在腹部,感觉好了许多。

    第二天是周五,蒋柔换上校服前往学校,等待她的除了同学们各种各样的恭喜赞叹,还有铺天盖地的试卷。

    其实这个周二,宋贝珊帮她送过一次作业,但很显然,九门课的作业加课堂测试,卷子是永远不够的。

    期中考安排在下周一、周二,今天是考前的最后一天,任课老师们讲了一整天昨天考试的卷子,这些卷子蒋柔都没做,完全是空白的,她不得不尴尬地拿出一支铅笔来写在题目旁边。

    今天一整天,陆湛都没有来。

    蒋柔想到昨天晚上,微松口气,倒有点庆幸他没来。她盯着他被卷子淹没的桌子,想了想,将那些卷子仔细整理好,塞进他的桌洞。

    放学后,她指挥着一部分同学将桌椅挪到外面,布置成单人单桌的考场,再贴上考号。

    忙完一切,蒋柔离开教室时已经很晚了,教学楼黑了大半,操场上也黑乎乎的,四角的路灯只能照亮一小团,只有高三的教室透出白光,昏昏沉沉的落在花坛上。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见操场篮球架下隐约有两个人影,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什么?他怎么会知道的?!”

    “我不知道陆湛是怎么知道的,但是他已经跟我说了,如果不是比赛和期中考,恐怕他已经去找校长了。”高天远叹口气,说:“夏安蕊,你现在还小,老师是觉得你不懂事,应该给你一个机会。但是陆湛那性子你应该清楚,他最反感的就是这些手段。”

    夏安蕊声音微微发抖,说不上伤心多还是愤怒多,“他让你们开除我?”

    高天远说:“你这个周末先去找陆湛道个歉吧,好好说说,你们不是也认识很多年了?要是这事情真的记到你档案,你以后比赛、考学什么的,都会有影响。”

    高天远以前也是运动员,他当然能明白年轻人对不公平的手段的恼怒,渴望正义肃然的处理,但是他作为老师,在高中当了这么多年,他最希望的是——孩子们别出错,别留下污点,能毕业就毕业,能过就过。

    放一马就放一马,不至于的。

    蒋柔默默听着。

    她还记得,当时陆湛怕影响她期中考试,这些事情说是等考完试再说。

    她这几天全权准备比赛,也没再想了。

    最近她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蒋柔不想再想些乱七八糟的,竭力让自己的步伐轻轻的,从旁边绕过去。

    “班长——”

    身后却偏偏有人追过来,蒋柔看见,篮球架下的两个人同时转了过来。

    一道极其不善的、甚至有几分怨毒的目光落在她的背后。

    战一白扑哧扑哧地喘着气,没注意到别的,“我的卷子是不是在你那里?”

    蒋柔这才想起来,今天她借他的卷子看了,好像是忘记还给他,连忙去翻找,“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的,你都看了吗?最后那两道题老师说会考同类的。”

    “哪两道?”

    那头,高天远和夏安蕊都不再说话,操场除去风声就是他们的声音,蒋柔只感觉如芒刺背,装作什么都没注意,拿着卷子边和战一白讨论,边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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