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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窗外有风,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玻璃窗上淌下一道道水痕。

    陆湛屏住呼吸等待,  想知道她会回什么。

    大概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蒋柔极轻地“哦”了一声。

    陆湛心脏猛地窜到嗓子眼,  喉咙发紧:“你说什么?”

    蒋柔手指不自然地勾了勾细软的发梢,  她没再回答这个问题,  而是看了他几秒后垂下目光,  转过身去,“我知道了。”

    “你…”

    “好了陆湛,  我要休息了。”她打断他,  重新窝会被窝里,  将棉被一直拉到下颌,  “你也回去吧,晚安。”

    静止几秒,  陆湛有些不解:“好吧,晚安。”

    他没走,  在病房门口静静伫立一会,仔细回味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  心脏怦怦怦加速。

    她没有拒绝!也没有表现出很反感的意思!!

    陆湛捏了捏拳头,好像一股沸腾的热流一直从胸口溢满全身,  脚步都轻快起来。

    陆湛拐了个弯,  嘴角含笑往楼下走。

    没几步,  他听见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还有两个熟悉的声音,陆湛往楼道瞄了眼,认出是蒋柔的父母一愣。

    两个人对话也传过来——

    “海国,柔柔真的不能再练帆板,你也听见了医生的说法,柔柔她不是普通的痛经,她这样不爱护自己,每天在冰冷的海里游来游去,子宫内膜异位会更加严重,痛经也会与日俱增,一次比一次疼,到最后她甚至要用止痛剂,严重影响生活,她会受不了的!!”

    “我当时就是好好调养了许多年,中药西药一起吃,才有所转好的!”

    陆湛顿了顿,他不知道这些——虽然是他将蒋柔送过来的,但是他隐约只知道蒋柔痛经,但不知道会这么严重。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蒋海国的声音低哑,“柔柔真是个有天赋的孩子,一个月,就拿到了第二名,唉,真是,真是的。”

    “是比赛重要还是身体重要!?”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强迫她的,我不会再让她练了,我知道了……”

    面对暴怒的妻子和痛苦的女儿,他虽然再痛惜此事,声音里也有无奈和愧疚:“我会让她别再练了,哪怕她想练,也不练了!成吗宝贝?”

    叶莺安静下来,“这还差不多。”

    陆湛听着,刚才的无名怒火也总算压下去一些。

    这时,刚才的啼哭声又大起来,然后是蹬蹬蹬的高跟鞋声。

    “老婆?”

    叶莺显然余怒未消,高跟鞋声越来越远,“你身上烟味熏到帆帆了,你不用跟过来。”

    “啊?”

    “别跟过来。”

    没多久,楼梯间安静下来。

    陆湛往下瞄了一眼,看见蒋海国站在楼梯口的窗前,手搓搓头发,背影落寞黯然,深深地叹了口气。

    陆湛静默几秒,想去宽慰几句,但又觉得这属于人家私事,此刻上前显然也不太合适。

    他记下刚才关于蒋柔的病情,转身离开。

    **

    夏安蕊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蒋柔好一些后,去派出所做了相关笔录,帆板事情证据不足,没有办法;不过夏安蕊虽不满十八岁,但是已满十六周岁,完全可以追究故意轻伤的刑事责任,当然,会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此事也就这么过去,下个周一的升旗仪式前,夏安蕊同她当众道歉,校长也说了退学的处罚决定。

    夏安蕊再没了往日的盛气凌人,她眼神飘忽、游离、还是不能相信这些事情真的算犯法,震惊又恐惧地同蒋柔道歉。

    道完歉后,她就再没有出现过。

    有同学说是转学了,还有人说是出国了。

    夏安蕊的事情热议了一阵子,学校风气也转好,不良少年们都收敛许多。

    过去在操场大厕所抽烟化浓妆照镜子的女生也减少了,这让那些爱在大课间、或者中午出来散步的女生们大大松了一口气——她们再也不用散步时还得跑很远去教学楼里上厕所了。

    蒋柔在一个周后的办公室参加了补考,卷子的难度和期中考类似。卷子批出来后,她的成绩相当不错,理化生、语数英都不用提,就连之前的拖后腿的政史地,也有了一个比较大的提高,只是可惜不能参加级部排名。

    对此,老程十分痛心,常常念叨着:“要是你参加排名,这次咱们就有三个级部前十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进入十二月后,琴市迎来了第一场初雪,虽然只飘了零星小雪花,但是最低气温跌至零度以下。

    班里通了暖气,窗台下的暖气片热乎乎的,手指离十厘米就能感受到热热的温度,窗户只在下课的时候打开透气,再加上教室人多,所以总是暖暖的,并没有感觉到冬日的肃冷。

    陆湛最近常常来学校,他训练不多,正式冬训要在寒假开始后进行,而省运会的预赛在明年三月,倒也不急。

    一个周五的下午,大课间铃打响,最后一节课是音乐,要换到求真楼的音乐教室上课,同学们就像一锅煮沸的水,乱糟糟的。

    “你们先别闹了,大家安静一会,有个通知要说。”

    蒋柔在总务处开完会,拿着小本子回来,因为天气冷,只有陆湛他们几个兢兢业业地在外面打球,大多同学们坐在课桌上聊天、喧哗吵闹。

    “安静!”

    她用本子拍了拍讲桌。

    “安静一下——先别说话了!”

    班级里静了一瞬,只看见班长一个人,旋即继续聊天。

    蒋柔深吸一口气,不再理会他们,翻开本子开始说:“12月31号咱们举办艺术节,上午照常上课,第四节下课后大家自由活动,下午一点半在h大礼堂前集合看节目。”

    大家都心浮气躁盼着周末,只有前排几个人在听,后排还有几个女生热切地讨论着指甲。

    “下周五会有艺术节节目选拔,大家可以自由组合,唱歌、相声、朗诵都可以……”

    蒋柔抿了抿唇,声音被聊天声淹没。

    她一会还要组织大家换位置挪桌椅,然后全班大扫除,她还想赶紧写作业,来回说了两遍,见没有人听,扬起眉毛。

    “能不能别说了?”她放下本子,环视一圈,“安静点好吗?”

    她用本子拍了拍桌面,抬高声音:“安静!”

    混乱中,也不知道是哪个男生接了一句“安静——”

    或许是上次陆哥模仿太深入人心,同学们听到这个,反射性地跟着哈哈哈笑起来。

    蒋柔胸口上下起伏。

    正笑得开心时,突然听见咣当一声。

    教室门被猛的被踹开,蒋柔侧眸,看见陆湛刚刚回来,他穿着黑色长袖t,不怕冷似把袖口挽在手臂,紧绷又结实的肌肉线条,额头薄薄的一层汗,发梢遮住冷峻眉眼。

    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

    陆湛顿了顿,也看向她。

    小姑娘站在讲台边,蹙着眉,嘴唇抿紧,愁眉苦脸的模样。

    “怎么了这是?”他察觉到不对劲,走到她身后,视线往下掠过小本子,“在说事情?”

    “嗯。”

    陆湛目光缓缓看向台下的同学们,想起刚才进门前大家的哄笑声,眉梢一挑:“他们不听?”

    他歪着身子倚着讲台,偏了偏头。

    班级里顿时鸦雀无声。

    后排的几个同学从桌子上蹦下来,乖乖回到位上。

    同学们都知道陆哥宠班长宠得过分,刚才飘了,看见陆哥有发火前兆,大气都不敢出。

    好几个同学都往李大壮身上瞟。

    “李大壮?”陆湛也跟着看过去,刚才隐约听到了他的大嗓门,语气平淡:“是你闹腾啊?”

    “哥。”李大壮讪讪笑道:“开个玩笑嘛。”

    王白杨有些同情看着他。

    其实有眼睛的同学,都能看出李大壮蛮喜欢班长,当年“女神”也是他第一个叫的。而且他不知道是反应慢半拍,还是实在没什么眼力劲,每次班长管他,他还都喜滋滋顶嘴,美滋滋回应。

    “是么?”陆湛朝他走去。

    “陆湛!”

    蒋柔喊了他一声,他却没听见似的。

    陆湛想治李大壮不是一天两天了,也是找到机会,大手一拎,把人提着后脖颈从座位上抓起来,唇角轻勾,冷笑:“我媳妇说话不好使啊?”

    “还是你他妈听不懂啊?”

    “不是、真不是。”李大壮挠了挠头,看着大哥似笑非笑的神色,一身肥肉抖了两下,急忙认错:“我真错了哥。”

    “你错哪了?”

    “我真错了,我不是故意调戏班——”

    “嗯?”

    “好了陆湛!”蒋柔声音抬高。

    “一等。”

    陆湛将人提溜着在墙上摁了几秒,这才放下,慢悠悠地活动着手腕,恢复如常,声音有些野有些混,“别找事昂。”

    他一转过头,对上蒋柔面无表情的脸。

    以肉眼可见的——陆湛嚣张的气焰瞬间瘪下来,他换了副口吻,笑着上前:“别生气媳…班长,我就是想让他们安静点。”

    蒋柔皱了皱眉,不是很喜欢陆湛这样混混的,说:“全班就你最吵,你安静点吧。”

    陆湛一顿。

    这口气不仅不太好,还挺冲。

    同学们都纷纷看向陆湛。

    却没想到——陆湛小指抠了抠耳朵,一只手臂搭在桌上,倒也不生气,小声说:“好好好——”

    陆湛拿起球,真的乖乖转身回去,双腿一勾将椅子拉出来,坐下。

    同学们目瞪口呆瞧着。

    陆湛身后的王白杨和周正也交换了目光。

    ——什么时候,他们大哥脾气变得这么好了。

    蒋柔拿起本子,继续说:

    “艺术节不做过多要求,自愿参加,也可以和别的班别的年纪同学自由组合,有意向的同学千万记得下周五参加节目选拔。”蒋柔将本子合上,“艺术节结束后就是元旦假期,期末考试的通知到时候再跟大家说,应该是一月末。”

    因为有陆湛在,同学们都乖巧地点头。

    “那就是这样,你们有什么问题要问吗?”见同学们摇摇头,蒋柔继续说:“今天挪位置,每个小组都往左移一组,然后开始大扫除。”

    同学们乖巧地动起来。

    因为是全班大变动,挪桌子挪椅子的声音十分刺耳。

    蒋柔走到自己座位上,将本子收进书包,刚要搬桌子,手被陆湛按住了。

    “我来就行。”

    他们这周靠墙,现在要重新搬到靠窗那边,距离很远。

    陆湛将两把课椅倒着放桌上,双臂一撑,一起推过去。

    “那个…我刚才不是故意凶你的。”

    蒋柔看着他这么出力,打完球后额头上的汗水一直也没消,又挺不好意思的,伸手想过去帮忙,被他攥住手腕。

    “我知道的。”

    陆湛拇指在她手心轻轻摩挲两下,然后将她手拿到一边,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乖,我来就行,别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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