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忧思之下，张雨燕身体虚弱了许多。

    她躺在床上，也懒得化妆，抬眼看见了段子玉淡淡道：“你又来做什么？”

    “来看你，不然还能做什么，还要在中宫看看月亮赏赏花不成？”段子玉坐在她的床边，抬手抚上她的脸，张雨燕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说道：“段子玉，你在打什么主意，我如今虽然是失宠，但是也轮不到你来可怜，要是他想要拿你跟我私通当做罪名来诛杀张家的话，我就算是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如今她真的是心神衰弱，说话都带上了哭腔。

    段子玉生气地说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再说了真要追究私通，难道段家就不会受到牵连了吗？我还有个太傅哥哥呢，况且你我私情是皇上早就允许的，当初你们君子协定不是都说得很清楚，你放心，即便不论交情，皇上也不会言而无信。”

    张雨燕靠在他的怀里，眼泪不禁落了出来，“皇上不会言而无信，可是他会杀我爹啊。”

    “你爹杀得人也不少吧，在他的授意之下，多少黎民百姓都惨遭战火摧残，那些死去的人难道就不可怜吗？”段子玉淡淡道。

    张雨燕呜咽，“我知道，可不管再怎么样，他也是我爹啊。”

    “你放心，即便是皇上想杀了你爹，暂时也动不了，而且只要你爹见好就收，在底牌丢完之前认错，交出兵权，让他养老还乡也不是什么难事。”段子玉温声劝慰道，虽然知道张楚是绝对不会如此，但无论如何都要安慰张雨燕。

    张雨燕往日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跟现在娇滴滴的模样完全是判若两人，这样艰难的抉择放在她的面前的确是难为她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张雨燕立刻坐直了身子推了段子玉一把，段子玉没防备一下子给推到了地上，他直接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张雨燕说道：“你在做什么啊，好好的推我干嘛？”

    “段子玉，你不要再跟我来往了，如果父亲真的到最后罪无可赦，我也是跑不了的，我知道皇上很信任你，到时候文武百官口诛笔伐，很容易牵连到你的身上，到那个时候，我认罪是我的罪，我不想再牵连你。”张雨燕低下头。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如果父亲失败了，身为女儿她自然也不能苟活，哪怕陪着父亲一起死了，也算是无怨无悔了，可是段子玉不能冒着这样的风险跟她在一起，他现在已经没有往日那样纨绔名号，深受君赦苍信任的段子玉必将前途无量，段家的地位也会一日比一日重要。

    她已经是江河日下，无法与他携手白头了。

    “可是张雨燕，我这人轻易不动心，一动心就是一定要在一起的，你有这个觉悟，又为什么要我喜欢你？”段子玉抬眼看着她淡淡道。

    张雨燕一皱眉，“我又没让你喜欢我，那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她自己也绝对想不到这个往日里自己完全看不上的人有一天也会走进自己心里。

    是什么时候对他心动的，张雨燕并不清楚。只知道那日在梨花弄他挺身而出去救她，又把飞雪安排在陌清璃身边，在她担忧飞雪的时候他来负责传送东西，在她被冷落着凉的时候，他过来诊脉喂药，她生气的时候可以肆无忌惮对他发泄坏脾气，看见他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束手无策的样子，她就开心。不知不觉，就喜欢了跟他在一起，她可以不顾忌大家小姐的身份，放心任性，放心胡闹，因为他都一直陪在她身边。

    “你要是长得丑不拉几的，性情再火爆一点，脑子再笨一点，人再粗鲁一点，我才不会喜欢你，可是怎么办，现在已经喜欢上了，想后悔也晚了，你已经把我拉下水了，私通后宫算得了什么，我还要明媒正娶让你做我段子玉的妻子。”段子玉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强势把张雨燕搂在了怀里。

    张雨燕一边挣扎一边喊道：“段子玉，你疯了吗？你不要再跟我在一起了，你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吧。”挣扎不开，张雨燕立刻委屈地哭了起来，她无力地捶着段子玉后背，所有的呼喊声转成了呜咽。

    段子玉慢慢松开她，抬手给她擦拭眼泪，然后说道：“别胡思乱想了，再坏的境地我都有办法去化解的。”

    “真的吗？你不是骗我吧？”张雨燕怀疑地说道。

    “我从不骗人。”段子玉正色道，“你被看我平时一副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样子，其实我这个人还是很严谨正派的。”

    张雨燕呸了一声，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皮吹嘘自己的，不过也是拜段子玉所赐，她现在心情轻松了许多，点点头说道：“我会看开一些的，我相信你。”

    “皇后娘娘。”一个声音有些迟疑地出现在这里。

    张雨燕抬眼看见上官温雪拎着东西站在门口，她连忙推开段子玉，看着上官温雪说道：“雪嫔，你怎么会来？”

    上官温雪本来只是来探病，没想到会撞见这一幕。

    在陌清璃死了之后，上官温雪对张雨燕有些气愤，但是看张雨燕被禁足，张家被针对，上官温雪也有些同情张雨燕，没想到张雨燕竟然跟段子玉抱在一起，这让上官温雪十分惊愕，皇后娘娘私通皇上内臣，这比她跟秦世杰更严重的吧。

    “臣妾是来看望皇后娘娘，没想到段公子也在，真是太巧合了。”上官温雪脸上的笑很生硬，很明显她并不擅长做戏圆场。

    段子玉拧眉看着上官温雪，内心飞快思索着。没想到现在直接被上官温雪撞见了。被她撞见也好，问题不大，毕竟上官温雪是个不问世事的，她是一心一意等着秦世杰回来带她走，在这个皇宫里，她没有任何追求，一直住在她的栖霞阁里与世无争。

    张雨燕有一瞬间的慌乱，但是最后还是稳住了精神淡淡说道：“难为雪嫔你还记得本宫，我还以为受陌妃的死，你会怨本宫呢。”

    毕竟杀死陌清璃的是自己的父亲，抢走陌清璃皇后位置的又是自己。

    上官温雪闻听此言，勾了勾唇角露出来一丝嘲笑，“娘娘，你我都是世家女子，虽然不至于心有灵犀，但总会有几分感同身受吧，其实陌妃娘娘是个很幸运的女人呢，皇上那么喜欢她。”

    “你先退下吧。”张雨燕吩咐段子玉，应对上官温雪还算是一件比较简单的事情。

    等段子玉离开之后，张雨燕直接开门见山说道：“其实雪嫔你不该来看我，我的命运已经注定，你还是独善其身比较好。”

    没想到张雨燕直接那么说，上官温雪叹息了一声，坐了过来说道：“如今琉空被固陶攻打，我们上官家在文官之中地位显赫，你们张家在武将之中盛名卓越，本来琉空应该是无坚不摧的，出现这样的情形是谁都料不到的情形，你也不要过于自责，母家倒台跟你也没关系，你想想陌妃的生父可是被皇上亲自下令斩杀的。”上官温雪看她双目通红，不由地安慰道。

    “陌妃要是听见你这么安慰我，肯定能气得过来掐你。”张雨燕笑道。

    上官温雪也勾唇笑了笑，“是啊，我还真想让陌妃再掐我一回呢，陌妃自我入宫之后就一路照顾我，给我安康，我很感激她。”

    “陌妃对我也很好，当日国宴之上对我多加包容，到底是我有愧与她，不管这是不是我父亲的主意，都是我抢了她的位置。”张雨燕靠在枕头上，“如今我就是那热锅上的蚂蚁，早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不过是一日挨着一日等死罢了。”

    “段大人不会让你死的。”上官温雪说道。

    张雨燕心头一凛，看着她说道：“你什么意思？”

    上官温雪缓缓道：“段大人是皇上的重臣，想必皇上会谅解你们的。”

    因为上官温雪和秦世杰就是君赦苍成全的，君赦苍的心中只有陌清璃，他只在乎陌清璃一个人，对于其他的女人，他是不会付出一丝感情的，对张雨燕也一样，可惜上官温雪也是在陌清璃死了之后才发现一个人的感情可以隐藏讶异的那么深，爆发的那么热烈。

    “我累了，你先回去吧。”张雨燕不知道她话里到底要说什么，便捂着头打发上官温雪离开。

    走在路上，上官温雪还能听见宫女太监在小声议论，哀叹前线的失败。

    “听说这次领兵的是还是个皇亲国戚呢，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花架子，谁想到领兵打仗样样精通，好像叫秦世杰，现在在他们固陶军队里都被捧成战神了，可是他那样的人，怎么能跟我们张将军相提并论。”有个侍卫不服气地说道。

    上官温雪走在假山中的步子一停，她听到了秦世杰的名字，难道这次领兵的竟然是秦世杰吗？她不由地屏住呼吸，悄悄站在那里，想要再好好听听。

    “就是，张将军要是出马，肯定能一招杀了他，可是张将军什么时候才开始领兵啊，他再不起身，我们那边的城池可就危险了。”侍卫的话里也充满了焦虑。

    上官温雪万万没想到，居然是秦世杰领兵，他的武功的确是挺好的，可是之前为了救秦元良还中了一剑，那伤口不知道有没有好，战场上导墙无眼，要是伤着了可怎么吧。

    菱花在房间里整理东西，抬眼看见上官温雪失魂落魄回来，吓了一跳，连忙拉住上官温雪说道：“娘娘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被皇后娘娘欺负了啊？”

    “我没事，只是有些困。”上官温雪脑子还一直回响着刚才的内容，顿时觉得有些乏力。

    晚上，上官温雪一声尖叫从梦中惊醒，她梦见了秦世杰中了埋伏，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醒来的上官温雪冒了一身的冷汗，第二天就着凉了。

    她从来没去过战场，也不知道战场是什么样子，可是一想到秦世杰这个人就在战场上，还是领兵作战的，上官温雪就觉得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