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传的那些有关“东方未晞是克星”“东方未晞心狠手辣”一类的话全都到了慕怀祺的耳朵里，他冷笑一声，吩咐下去，“去将源头找出来，然后把他们的舌头拔了。”
侍卫们：“……”
慕怀祺千叮咛万嘱咐这些话不能传到清夫人的耳朵里，否则死。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慕怀祺真正生气的样子，实在是让人颇有压迫感。
慕怀祺趁着墨瞳休息时，进了趟宫，他找到皇帝对弈，这一次，他并没有以往的随意，而是很认真地下每一步棋。
皇帝调侃，“今日难得认真起来了？”
慕怀祺又放下一枚黑棋，“是啊，毕竟有些事确实该认真些。”
皇帝听出来他这话意有所指，淡淡地哼了声，“认真无妨，较真就没意思了。”
“是吗？”慕怀祺抬眸看着皇帝，眸中冷淡，“父皇，恕儿臣无礼了，那些谣言是你让人传的吧？”
皇帝瞪他，“你在胡说什么？”
“胡说？”慕怀祺冷笑，“你的手段儿臣又不是不知道，何必不承认呢？”
皇帝眉头一皱，棋放得重了些，白棋堪堪碎了，他沉眸瞪着慕怀祺，“你现在是在怀疑朕？”
“难道不是？”慕怀祺不惧地望着他，亦凉凉道，“民间的那些谣言都是半真半假，其中假的部分全是有关东方未晞，而围场狩猎的那些细节民间百姓却也听说了，若不是有人故意安排，又是怎么可能传得这么快，谁又敢传得这么疯？”
那些个说书的就算本事再大，也不敢太放肆，什么该传，什么能传，什么传出去会丧命，他们也都是清楚的，若是背后无人，谁敢这么不要命？
皇帝沉冷地眯着眼，慕怀祺面无表情，父子俩谁也不让着谁。
“哎哟，你们俩这是怎么回事？下棋下得要反目成仇了？”
此时，太后却来了，打断了两人的对视，萃华扶着太后上了台阶，远远地，她就瞧见这两人之间的氛围很不对劲，走近了，才发现他们身边的气温都是凉的。
“母后。”
“皇奶奶。”慕怀祺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太后看了眼皇帝又瞧了眼慕怀祺的模样，啧叹道，“你这假笑啊，比哭还难看，就别在哀家这里做样子了。”
慕怀祺不做声。
萃华扶着太后坐在旁侧的位置上，太后垂眸看了眼棋盘，又抬头在两人之间来回看，看破不戳破地说，“方才是怎么回事啊？你们父子俩该不会是因为下棋就吵起来了吧？皇帝，你这也太小心眼了。”
皇帝沉着脸，“没有。”
“还没有呢？我看你方才的眼神是要吃人啊？”
皇帝：“……”
“是这小子先挑事的。”
太后闻言又看向慕怀祺，见他脸色不佳，皱眉故意道，“祺儿，这就是你不懂事了，你父皇就算棋品再差，他终究都是你父皇，你好歹都该尊重他！”
皇帝：“……”
皇帝沉声道，“母后，你别再惯着他了！”
太后睨了他一眼，凉凉道，“哀家当年惯你的时候，先皇也是这么说的。”
“别以为哀家真不知道你们在吵些什么，外面的那些传言哀家也都听说了，敏惠丧女，悲痛万分，可即便如此，她都相信娉婷的死与未晞无关，哀家也想问问你，这些谣言是如何传出去的？”
皇帝凝眉沉默片刻，“朕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
太后道：“那皇帝你就去把传这些话的人揪出来。”
皇帝看着她，“母后。”
“皇帝，哀家从来不过问政事，可是像未晞这样的女孩子，哀家却是很欣赏的，她不靠东方家的名衔，不靠祺儿，凭着自己的本事坐上了将军的位置，这将军也是你亲封的，现如今反倒让她陷入这种万人唾骂的境地，她又做错了什么，需要承受这些？”
太后一番话让皇帝再次陷入了沉默，气氛僵持许久，皇帝才道，“好，儿臣这就派人去调查。”
慕怀祺仍旧没有作声，垂着的眸子稍稍一眯。
墨瞳这两天确实有些嗜睡，于她而言这可不是件好事，为了让自己提起精神额，她待在院子里练兵器。
而陆湘去找了姜韶和，一见到面，她就直接发问，“王妃，外面传的有关东方未晞的话都是真的吗？”
姜韶和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反问，“怎么这么问？”
“我是挺担心的。”陆湘说，“你想啊，她竟然克死了自己的姐姐，如果她真是个克星的话，那咱们王府的人，岂不是都会遭殃？”
姜韶和垂了垂眸，淡淡道，“这种事我也没法给个确信给你，况且现在王爷那么喜欢她，你说这些话都没用的。”
提到这一茬，陆湘脸上的担忧转而变成了恼怒，“那也不能任由她祸害人啊！王爷肯定是一时被她迷惑了而已！”
“这些话，你同我说也没有用。”姜韶和叹了口气，“我早就与王爷说了，只是他不信，我也没有法子，谁让他现在就是喜欢东方未晞呢？”
陆湘气愤地咬唇，“你说有没有法子让东方未晞主动离开王府啊？”
“啊？”姜韶和一愣，“这个……或许她听到外面传的那些，心里肯定会不舒服，然后一气之下离开也不是没有可能。”
陆湘说，“那咱们赶紧去让她知道啊！不然遭殃的就是咱们王府了！”
姜韶和面露难色，“王爷吩咐过不能让她知道这些，这也没人敢去她面前说。”
陆湘蹙着眉头，她一咬牙，“我去说！”
姜韶和垂着眸，并未阻止她去行动。
这之后，陆湘让李思婵陪着她去碧云阁，后者却拒绝了她，并且阻拦她，“湘儿，别去了，其实……其实，清夫人也没有那么不好。”
陆湘睨了她一眼，“你怎么帮着她说话了？”
李思婵直白道，她还是能分得清好坏的，“因为她之前救过我。”
“可是她可是个克星！她都克死了自己的姐姐，万一咱们王府也遭殃了怎么办？”
李思婵还是觉得不成，“王爷吩咐过了，要是让清夫人听到了这些传言，是要被杀的！”
“你就是胆儿小！”陆湘瞪了她一眼，说道，“你不去，那我就自己去。”
她就不相信说了以后，慕怀祺还真的会杀了她！
墨瞳练了会儿飞镖，就又听到了脚步声，她总觉得奇怪，这脚步声分明还很远，怎么她能听得这么清楚？
并未由着她多想，院子外便传来了闲言碎语。
“啧，你说说，外面都传疯了，这清夫人是个克星，要是真的话，那咱们王府可得遭殃了！”
“那可不吗？嗐，没办法啊，仗着有王爷宠着呗！”
“哎哟，咱们这些下人的命本来就不值钱，就算你真被克死了，最多就是把你尸体扔出去埋了，谁能真的管你呢？”
“可不吗！我还听说啊，东方家死去的那二小姐她亲娘都哭晕几次过去了！”
“唉，只盼着咱们王府能平平安安的！”
“……”
这些人的话全都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外头传她是克星？
墨瞳离了院子，到外边去，正巧与几个嚼舌根子的家仆正面碰上。
几个家仆慌忙行礼，“清夫人安。”
“你们方才说的什么？什么我克死了东方家的二小姐？”
几个家仆忙噤了声，面面相觑，都埋着头不敢作声。
墨瞳冷笑，“方才不是还说得挺带劲儿的吗？这会儿怎么一个个都装哑巴了？”
家仆们：“……”
陆湘却从不远缓缓走来，“你自己是什么命，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
墨瞳半眯着眼，睨着她，陆湘缓缓走来，说道，“算命先生都给你算过了，说你就是个天煞孤星。”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墨瞳的某个点，她眸光越发狠戾，“你说什么？”
陆湘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往后退了一步，但是非不怕死地说，“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你们这次在围场发生的那些事，难道还有假？”
墨瞳冷笑，“你又知道围场里发生什么事儿了？”
“怎么不知道？外界都在传，是你克死了自己的姐姐！我之前就总觉得你挺可怕的，杀了自己的亲娘，原本王府后院还都好好的，可自从你嫁入王府以后，就什么都变了，所有跟你扯上关系的，没有一个好下场的，先是赵蕈乃至整个赵家，后来又是谢梦云丧命，现如今轮到了你的姐姐，我实在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这么倒霉。”
墨瞳压下心底的火气，冷淡地看着陆湘，“若是不想成为下一个，赶紧滚。”
听到墨瞳让她滚，陆湘心里别提有多气了，她咬牙冷笑一声，羞辱道，“该滚的人是你！你别把王爷和王府给害了！”
墨瞳迅速抽出匕首抵在陆湘的脖颈，冷然道，“我看你是想死。”
陆湘哆嗦了一下，真的面临死亡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慌了，但是眼神仍闪着一抹维持尊严的倔强。
墨瞳冷冷地收回匕首，头也不回地进了院子。
之后陆湘她们再说什么，她也懒得去听了。
墨瞳想起了自己七岁的时候。
那时，周围的孩子都说她没有父母，是个野孩子，她表面冷漠不理，可实际上还是想要知道父母不要她的原因，便背着老爷子溜到了他们原先住的地方，那里有位老人家在她出生以前就一直住着了，是她家的邻居，后来她从老人家那里得知，当年她一出生，她母亲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她母亲还说自己做了个梦，梦里有人跟她说这个孩子留不得。
之后，她父母就赶紧找了算命先生给她算命，结果那算命先生也说她是个克星，容易把身边的人克死，于是她还没满月，就被父母扔了，最后在她命悬一线时被老爷子给救了回来。
这些东西她都没有印象，只知道她从记事开始就一直是跟着老爷子的，原本她是不信这些的，可是有一次真的应验了那个算命的人说的，当时有个唯一肯跟她玩的男孩子在跟她赴约的途中遇到了车祸。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命。
她害怕自己会连累老爷子，于是就亦然离开了，后来又被影子特工局收留，她一步一步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好像唯有这样，她才能真正保护自己，保护自己亲近的人。